中午,三班小分隊找了個山洞休息,並準備吃點東西補充體力。由於出發時每人只發了一包野戰口糧,現在她們只能向大自然覓食。
「司務長」小楊在山澗里摸到了幾條高山冷水魚,還從樹林裡采了不少野菜和蘑菇。
大涼山的野生薇菜很出名,是真正的純天然綠色食品。小楊把它洗淨後再撒上鹽、辣椒粉、花椒粉一拌,麻辣風味配上薇菜的獨特味道,特別好吃。
可惜天氣太潮濕了,連山洞中的樹葉雜草都濕得難以點燃。不然,女兵們就可以喝到鮮美的蘑菇湯,甚至鮮魚湯了。不過,冷水魚洗剝乾淨後,生吃也沒有什麼腥味,其肉質鮮嫩帶點微甜,非常好吃。
總之,今天的野外生存狀況,對阿娜爾古麗來說都毫無壓力了,甚至幾乎可以算是一種「享受」了。
但是對她們要完成的任務來說,這山這林這雨,就很惱人了。
行軍速度問題是最主要矛盾。
下午,蒲英有意加快了速度,但是依然沒有太大改善。小分隊從十二點走到六點,也才走了將近35公里的直線距離。
山中陰雨,天黑得早,她們必須趕在天完全黑下來之前,找到一處適合住宿的營地——雨夜裡在原始森林行軍,顯然太危險了。
這野外營地,不能選在山頂,那樣容易暴露;不能建在河邊,雨天易發山洪;也不宜搭在樹林深處,以防雷擊山火或野獸襲擊。一般最好選擇在半山腰、比較開闊平坦的、又能避風的地方……尖兵蒲英一路走,一路注意搜尋著這種合適的宿營地。
當她爬上一個陡坡後,卻有了意外發現。
觀察片刻後,蒲英呼叫李琪;「班長,發現山里人家,疑似彝人村落。」
很快,李琪上來,和她並肩躲在一塊大石後。端起望遠鏡觀察著那位於半山腰的村落。
「村子很小,只有十幾戶住家,散布在山坡上,相距都比較遠。房子是土坯房。大多是平房,院子看著倒是挺大的。村子的田地不多,也不平整,一小塊一小塊地分布在房前屋後,還有村外的山坡上……看不出種的是什麼。好像有點貧瘠……大概是因為下雨,很少看見有人在外面走動。剛才我看到有兩個人冒雨回家,身上都穿著彝族的『擦爾瓦』披氈,所以,我判斷這應該是個彝人的村落。還有,好多家的屋頂上都有炊煙冒出來,應該都在做晚飯。」
蒲英給李琪匯報著自己剛才的觀察,最後總結道:「總的看起來,沒什麼問題!」
李琪在望遠鏡里比她看得更清楚,也點頭同意:「是個正常的村子。」
「那要不要進去借宿?」蒲英問。
「再等等吧。」李琪猶豫了一會兒說,「等天完全黑下來,我們再去村子最邊上的那家人借宿,免得驚動了村子裡的其他人。」
「好吧。」
蒲英服從了李琪的決定,繼續在大石後觀察。李琪則帶著女兵們在坡的背面,找了個地方休息。
大約一個多小時後,天已經黑透了。
蒲英看到下面村子裡的炊煙已經不再冒了,所有屋舍的輪廓幾乎都融入了黑暗之中。只有零星的幾家,從窗戶里透出了點點燈光。
這個雨夜中的小山村,顯得十分寧靜。除了偶爾傳過來幾聲狗叫和牛羊叫,就再也聽不到什麼聲音了。
蹲了大半天的蒲英,又冷又餓,實在有點等不及了。便去報告李琪:「班長,下面一切正常。進村吧?」
李琪雖然同意了,還是謹慎地讓史香玉和蒲英先去借宿,自己則和隊員們在山坡上等候消息。
蒲英在那戶最邊遠的民居前後查看了兩圈,才對史香玉說:「你敲門,我守在旁邊。」
很快。門被叩開了。
來開門的是個三十多歲模樣、衣著很樸素的彝族婦女,身後還跟著一個七八歲模樣的男孩。
史香玉和顏悅色地問:「大姐,你好!我是在附近執行任務的解放軍軍人,我們還有幾名同伴。你看,雨下得這麼大,我們能不能在你家借宿一晚,避避雨啊?」
那彝族大姐打量了她一會兒,對她的衣著似乎有些好奇。但後來她還是連連搖頭,咿咿唔唔地說著聽不懂的話。
糟了,這大姐不會說漢話?
史香玉臉上的表情更加懇切地說:「大姐,你看我一身都濕透了,我們幾個女兵也都是,你就幫幫忙,讓我們進屋避避雨吧?你看,山里那麼冷,再在外面淋一夜雨,我們非生病不可。」
彝族大姐加快了語速,也有點著急地說著什麼,可惜史香玉完全聽不懂。
那個小男孩,一直眨巴著眼睛盯著史香玉。這會兒見她們說不攏,他突然對著自己媽媽用清脆的童音說了幾句什麼。
彝族大姐這才一拍額頭,恍然大悟地將兒子推回屋內,嘴裡還催促著什麼。
那小男孩撒著歡兒地跑回屋子裡去,彝族大姐這才轉過頭,對著史香玉抱歉地笑了一下,手指著屋內,似乎要她等一會兒。
史香玉便不再多說了,靜觀其變。
守在牆根旁邊的蒲英,則退開幾步,腳踩著石頭、手扒著牆頭往院子裡瞧。
她看到小男孩跑進了院內的廂房,在裡面嘰里咕嚕地叫嚷著什麼。
不一會兒,一個瘦高的身影被小男孩牽拉著出門,又向院門這兒走過來。
很快,史香玉看到一個大約十七八歲模樣的彝族大男孩,從那位彝族大姐的身後閃了出來。
借著手裡的電筒光,她發現這大男孩雖然偏瘦,但五官長得還不錯。高鼻樑,大眼睛,長睫毛,配著瘦瘦的長方臉,看著挺醒目的。
而且他雖然是山里人,卻留了個偏分頭,額前還有一縷略微彎曲的、很有個性的長髮,和城裡的時髦小青年也不差什麼了。
唯一可惜的是。他穿的只是普通的白襯衣藍褲子,還露著手腕和腳腕在外面,顯然是衣服有些不合身。
見大男孩被自己的電筒亮光晃得直揉眼睛,史香玉急忙轉開光線。口中道歉:「對不起,打擾了,我是……」
那大男孩放下手,大睜著眼睛看清了她的衣著後,不禁驚訝地大叫一聲:「你是當兵的?女兵?」
他竟然會說普通話——雖然不太流利。個別發音有點不准,但基本能讓人聽懂。顯然,這應該是個在大山外受過教育的彝族小伙子。
史香玉一下子高興起來,「對啊,我是軍人,正在這一帶進行演習。演習,你懂嗎?就是訓練。」
大男孩的目光一閃一閃的,似乎也很興奮,「我知道,每年山那邊都在打炮。是部隊在訓練演習。可是你,怎麼一個人呀?」
史香玉便說了一下情況,也提出了借宿避雨的請求。
「你是說你們還有十幾個人?都是女兵?」大男孩的驚訝更甚,話音都有些發顫了,「那快點,快點讓她們都進來啊!」
「謝謝,太謝謝了,我這就叫她們過來。」
史香玉側過身,按住送話器的同時,瞟了一眼牆根邊的蒲英。
蒲英沖她比了個OK的手勢。示意這家沒有可疑。
史香玉這才招呼李琪等人下來。她們悄悄地進入了這家人的院內,並關上了院門,一點沒有驚動村中的其他人家。
進到堂屋後,李琪忍不住打量了一下這家的情況。
這家的「地板」直接就是硬硬的土地。堂屋裡除了一張八仙桌、幾張長條板凳,還有一個烤火的火盆,就看不到什麼像樣的家具了——簡直可以說是家徒四壁。
屋子裡還瀰漫著一股年代久遠的灰塵的氣息。
再看看這一家人的穿著,大男孩還算看得過去。彝族大姐穿的深藍色右衽大褂和肥褲腳上,都沒有任何刺繡和裝飾。
屋裡加上剛才開門的男孩,一共有三個小男孩。看個頭。年齡大概分別在七歲、五歲、三歲左右。年紀越小的小孩,身上的衣服看著越舊,看來都是弟弟撿哥哥的穿。
李琪真沒想到,偏遠山區還有這麼窮的人家。一時震撼之下,話也少了。
其他女兵忙著卸下裝備,擠在火堆邊烤火。
大山上夜間的氣溫大概只有三四度,她們又都穿著夏季迷彩服,還淋了一天雨,自然是手腳都快凍僵凍木了。
尤其是蒲英,在雨中呆的時間最長。此刻蹲在火盆旁邊,她才感覺自己又活過來了。
這家雖窮,柴火還是有的。大男孩見火盆的火力不旺,馬上出去又抱了一堆進來,給火盆里添上,嘴裡還用彝語和那位大姐說了些什麼。大姐答應著出去了。
史香玉和大男孩聊起家常來,這才知道他的名字叫阿卓,從小父母雙亡,跟著哥哥嫂嫂生活——史少尉一開始還以為他是大姐的大兒子呢,這才知道自己弄錯了。
阿卓在縣城讀了初中就回到了大山。在哥哥去城裡打工的時候,家裡的體力活兒就靠他這個半大的小伙子承擔起來。
史香玉問:「那你打算一輩子都在這大山里呆著了?」
她這麼問,是因為見阿卓長得實在精神,人看上去也挺機靈的,有點可惜他可能下半輩子就這麼被埋沒在大山里了。
阿卓一邊將火盆的柴火撥得更大,一邊說:「我們山里人要想改變命運,到外面的世界去闖蕩,要麼是考學,要麼是打工……我想等我三個侄子大一點,能幫嫂嫂做活路了,我再出去跟哥哥一起打工吧。」
史香玉更加覺得這小伙子孺子可教了,便鼓勵道:「其實,你還可以去當兵啊!」
「當兵?」阿卓的眼睛一亮,但是跟史香玉的一對上,又羞澀地低下了頭,「我行嗎?」
「行啊,怎麼不行?你這身板,雖然瘦點,但一看就是穿軍裝的料。山裡的孩子,體能也不會差到哪兒去。說真的,你說不定能當個好兵呢。」
「真的?」阿卓的聲音里透著一點驚喜。
「真的。」女兵們都齊聲鼓勵道。
阿卓又用羨慕的眼光看著女兵們的裝備和槍支,半響才問:「我要是當了兵。也能和你們一樣,有那些東西嗎?」
「當然。」
史香玉看到他的眼光灼熱,便將自己槍的彈匣取下,把槍遞給他。「你要是當了兵,也可以扛槍打槍。」
阿卓接過槍,小心翼翼地撫摸著,雖然沒有大的動作,但也看得出他對這槍很感興趣。
這時。阿卓的大嫂提了個大瓦罐走進來。阿卓忙把槍還給史香玉,幫著大嫂把瓦罐吊在火盆上方的鐵架子上。
圍在火盆邊的女兵,都看到了那大瓦罐里赫然躺著一隻母雞。
「這是?」史香玉不安地站起來。
「家裡沒什麼吃的,我讓我嫂嫂殺了只雞,燉湯給你們喝。」比起剛才,阿卓變得有點吞吞吐吐的,眼睛也不自然地四下張望,似乎還有點不好意思。
「哎喲,我本來想跟你們家要點土豆什麼的,烤著吃就行了。沒想到你們這麼……客氣!我真是太過意不去了,太過意不去了,」史香玉一迭聲地說,「這樣吧,我們給飯錢,給雙倍的。」
女兵們見這家人這麼窮還這麼好客,也都感動了,附和道:「對的,應該給雙份的。」
阿卓卻連連擺手:「不行不行,家裡來客人。留飯吃是應當的,哪有要錢的道理。而且,你們是部隊上的人,請都請不來的貴客呢!不用給錢的。現在也就是天太晚了。要是村里人知道你們來了,肯定會爭著搶著來請你們去家裡做客吃飯哩。」
「這……真是太……」史香玉對彝人的好客也感動得不知說什麼好了。
阿卓又說:「你們想吃烤土豆是吧?那容易啊,我去給你們弄。」
「哎,不用了——」史香玉話沒說完,阿卓已經和大嫂又出去了,她只好回頭看著李琪。「你說怎麼辦?」
蒲英搶著說:「沒事,來都來了,雞也都殺了,有吃的就吃唄!大不了,明天走的時候,偷偷把錢留下就是了。」
李琪也點頭說道:「是啊,我也是這麼想的。另外,除了飯錢和住宿的錢,我還想多給他們家留點錢。」
蒲英知道她有錢,笑著說:「喲,富姐這是想給貧困山區的人民捐款啊!好事啊,我舉雙手支持!」
李琪推了她一把:「別拿我開涮啊。其實我身上也沒帶多少錢,捐款說不上,也就是盡一份心吧。」
孫梅說:「我也帶了點錢,班長你明天幫我一起給了吧。」
「我也帶了。」
眾人紛紛從兜里摸出帶得不多的零花錢,放在李琪手上,連阿娜爾古麗也不例外。
史香玉一邊拿錢一邊說:「我老爸是武裝部的,我回去後讓他幫忙,看能不能讓阿卓去當兵……」
蒲英沖她豎了個大拇指:「你這可是功德無量的事啊。得了,我也不能落後了,我看看啊……就五十吧,聊表心意好了。」
李琪收好錢,點了點數才說:「大家大概湊了四百多元,我這兒還有二百多,加起來快七百了……這樣,我把這錢貼在他們家這張八仙桌的桌板下面。等明天我們走的時候,再告訴他們。你們說,好不好?」
「行啊,沒問題。」
幾名女兵馬上過去逗那三個還在堂屋裡的小孩玩。他們三個年紀又小,又聽不懂漢話,再被女兵們擋住了視線,自然不知道她們在幹什麼。
等李琪藏好錢,又過了一會兒,阿卓才捧了一盆洗去了外面泥土的土豆進來,大嫂則端了個托盤,上面有幾個放了調料的小瓷碟。
阿卓說:「把土豆丟進火盆里,一會兒烤好了,剝了皮蘸著碟子裡的鹽巴和辣椒麵吃,好吃得很。」
這個晚上,對女兵們真是個意外的驚喜。
不但不用淋雨,還能烤火,有熱乎乎的烤土豆吃,有香噴噴的土雞湯喝——真是太美了。
在她們大吃特吃的時候,阿卓還說要給她們收拾房間去。
史香玉和李琪急忙阻止,說她們都帶了睡袋,就在他家的堂屋裡打個地鋪就好了。
阿卓勸說了一會兒,見她們堅持也就罷了。
山里人睡得早,九點不到大嫂就帶著孩子們去睡了。女兵們吃吃喝喝到十點多,也都收拾了準備睡了。
李琪把堂屋的大門閂上,回來要鑽自己的睡袋時,見其他女兵都躺下了,蒲英卻還坐在火盆邊沒動窩。
她湊過去拍了拍她肩膀說:「今天你最辛苦,怎麼還不睡?」
蒲英回過頭,看著她忽然一笑:「李琪,我發現你現在還很有班長的范兒嘛?」
李琪也是一笑,手掌重重地捏了捏她的肩膀:「我發現,你也很有馬屁精的范兒了。」
蒲英將她的手打掉,「不喜歡聽好話是吧?那我以後還不說了。」
「說真的,快點睡吧。」李琪壓低了聲音說;「你看她們都累得躺下就打呼嚕了,你怎麼還不困?」
「不是不困,是我土豆吃得太多了,這裡有點頂的慌,」蒲英指著自己的心窩附近,說:「我還是消消食再睡吧。」
「你呀,就是能吃。那好吧,隨便你啦,我先睡了。」
很快,堂屋裡完全安靜了下來,除了火盆里的炭火偶爾爆出火星兒而發出點微響,就是女兵們深沉的呼吸聲了。
蒲英一邊烤火,一邊用手輕輕按揉著上腹部。四周的寂靜,讓她感覺很安詳,神思也放鬆了下來。
忽然,院子裡傳來輕微的「咔——」的一聲輕響。
蒲英一愣,等了一會兒,又聽到「咿呀」一聲。
她覺得有點不對勁,立刻湊到堂屋門口,透過門縫向外看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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