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我母親所做的事,我會加百倍、千倍、萬倍加諸在你那好兒子與外孫女身上,還要他們好好的,一直的活到老。報復人這種事,在當事人身上沒有意思,在她在意的人身上實施才有效果。」
「你知道一個人活著最怕什麼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會讓他們好好嘗一番這其中的箇中滋味的。」這是蕭桐那日對李師宇說的話,因為她的語氣,她的眼神,讓李師宇毫不懷疑她能不能做到,她到了生命即將結束的時刻才知道,她得罪了她從前看不起卻最不能得罪的人。
她想挽回,可再沒有機會,帶著恐懼帶著悔恨離去,死去的鬼魂都將不得安寧。
蕭桐說完這一句話就起身回了祈佑身邊,接過肅親王,然後抱著她,靜靜看著李師宇離開人世。
這一晚,決定了李貴君與三皇女蕭勇以後的命運,連同現在的女皇今後的太上皇蕭然也無法干涉。
這一晚的所有事情,沒有一絲消息泄露,看到這一幕的人似乎集體遺忘了所有的事情。
在趕回王府的時候,蕭桐緊緊抱著肅親王,身體略微有些發抖,她的眼睛裡的東西跟從前再不一樣。本來最怕熱最容易出汗的她,卻感覺到冷。
她才知道自己骨頭裡原來也有著狠絕的一面,經過這社會的洗滌,因為對親情的重視,因為被逼至此,她竟然也可以見死不救,可以眼睜睜看著人慢慢掙扎死去……
「蕭桐,你沒錯,不必多想了,就算人死後因為做過惡事要下地獄,那也是我,人是我殺的,不要多想了可好?」坐在她對面的祈佑知道自己再多給她時間,她也還是會有心結,起身坐到她旁邊,連著肅親王緊緊摟住她在她耳邊說道。
蕭桐的心忍不住一顫,她總說自己堅強,可這一段時間她的堅強似乎每次都是身邊的這個男子幫忙才有的,他將她護在安全的懷裡,任她在裡面肆意,捨不得讓她有一絲負面情緒,認真的全力的護著她,用心逗著她,讓她露出笑容……
他做得太多了,她也該成熟起來才對!
「好!」蕭桐任他抱著,安心的在他懷裡閉上了眼睛,感受他傳遞過來的溫暖,輕輕的說了一個好字。
當蕭桐帶著女皇與肅親王回到王府時,守衛首領才知道蕭桐所說的重要的事情是什麼,府里大部分的人都知道了,擔憂了長久的心終於安定了下來,同時看向蕭桐的眼光中已不自覺中帶著比以往更多的敬重與臣服。
而守衛首領只覺自己肩上的擔子更重了,一點不誇張的說,壓垮她也正常了,誰讓燕國最尊貴的兩個人都在王府里呢,看來拼死拼活也得想出辦法來。
請來看診的是付太醫,人是賦靈親自去請的,路上已知道是看女皇與肅親王,來的速度很快。
「付太醫您快請。」蕭桐看到付太醫來了,忙讓開位置,請她看診。女皇與肅親王被同時放在肅親王主院主臥的大床上,大床還被移動了,以方便照看兩人。
雖然按著常理,應該先給身份更加尊貴的女皇看診的,不過因為有蕭桐做主,又因為一眼就可以看出肅親王的情況更差,倒無人注意這一些。
「付太醫,母親的情況如何?」看到付太醫漫長的把脈檢查結束,蕭桐忙出聲問道,付太醫看著如同去年蕭桐受傷時與肅親王一般急紅眼的蕭桐,忙回道。
「小姐不用太擔心,王爺的身體一向康健,雖然此時有些虛弱,好好養她幾月便會恢復如初,今晚一直昏迷不醒,只是用了藥,再過兩個時辰藥效過了,便會醒了。」
「那就好,多謝付太醫。」蕭桐終於覺得自己活了過來,心思立刻活絡起來,恢復了正常,看向躺在肅親王身邊的女皇,「付太醫,這是聖上,與母親中了同一種藥,為慎重起見還請付太醫看診。」
女皇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只是有些疲勞過度,也是需要好好調養,待付太醫開了藥方,言侍夫便立刻吩咐人去抓藥煎藥,平靜與冷靜加身的他,讓此次回來的蕭桐眼前一亮,才知道他還有這一面。
不過細想卻也絕對正常,肅親王處於這世界權利巔峰,他身為一直跟隨肅親王的老人,經歷的事也不少。蕭桐熟悉的他只是平日裡的一面,在不同的處境下,他當然還有更多的一面。甚至最後也沒有堅持一直守著肅親王,只因他知道這王府還得有一人撐著。
而蕭桐隨後便一直守在肅親王的床邊,眼巴巴的看著肅親王,期待她早些醒來,此時她哪裡還能想起求救之事,只想著那守衛首領該已經想到辦法了。祈佑卻不敢忘,隨後便去問了情況,知道是無法在齊國毫無知覺的情況下出這刺桐城。
這對於祈佑卻恰恰不是問題,他輕鬆的三個來回將三人提溜著送出了城,讓他們快去求救,而齊國守在城外的人毫無察覺。
隨後,祈佑便回到蕭桐身邊一直陪在她身邊,並拿出特意向付太醫要來的藥膏,抹在蕭桐那脖子的傷口上。
蕭桐很聽話,乖乖的任他抹,似乎是因為這一晚經歷了太多,蕭桐有些過分的安靜,讓她歇會她應了卻也只是應了,似乎不敢閉眼,一直睜著眼。祈佑知道此時的她聽不見去其他,也就不廢話,守在她身邊,不忘督促她吃夜宵。
如此過了兩個時辰,到了後半夜,肅親王與女皇終於醒來,一開始醒來的兩人還有些反應不過來,隨後就聽見了蕭桐的聲音。
「母親,你醒了嗎?」聲音帶著驚喜與不確定,隨後蕭桐也進去了視線之內。
「妹,我是不是出現錯覺了。」肅親王盯著蕭桐,眼珠一瞬也不願錯開,嘴裡忍不住想去求證。
整整兩個月了,他們想了無數辦法,也逃了無數次,也想了無數次被救的情形,可最後總是失望。
「姐,不是錯覺,是阿桐那孩子。」女皇蕭然面上露出了笑容,向蕭桐笑了笑答道。
「是我,母親,是我。」蕭桐聽到肅親王的聲音就知道她確實醒了,可對她的話卻覺得有些無語,第一次覺得母親這詞這回想換成媽,大吼兩聲才好。
「阿桐!」肅親王終於確定眼前的一切不是錯覺,一把摟過蕭桐緊緊抱住蕭桐,「我的阿桐,母親還以為再見不到你了。」短短的一句話,隨後愴然淚下。
「母親…」蕭桐喃喃叫著,任肅親王摟著,感受著肅親王的悲傷、慶幸,以及那一份似有似無莫名的蒼涼。
屋內一片靜謐,只有肅親王那無聲的流淚,是的,似乎只是單純的流淚,在她面上留下的淚水,似乎都算不上哭泣。
可就是這樣的淚水,讓女皇握緊了拳頭眼中深沉不已,讓蕭桐差點咬破嘴唇來控制自己湧上來的淚意。
她還是遲了一步,肅親王被李師宇那個瘋子瘋狂的行為,讓生來就榮華從來都是人上人的肅親王第一次懷疑自己的堅持,她活了四十九年,很單純為著燕國為著女皇妹妹努力著,即便這過程中她失去了她的夫君,她也用一生再不娶回了情。
如果說她心中唯一過不去的坎,也就是她的心魔,便是蕭桐,因為她曾經的忽略,導致蕭桐的不成器,甚至失憶,即便後來好了很多很多,她也覺得虧欠她太多。
李師宇的咒罵,李師宇的虐待,放大了她的心魔,也動搖了堅信了大半輩子的信念,她聽著那讓她覺得心如刀割的所有針對蕭桐不好的言語,她第一次迷茫了,做不了一個合格的母親,她還能做好什麼?她以為她這一生是有意義的,可到頭來卻發現她手裡握著似乎空空如也。
這個從來便是堅強的,有著信仰,滿身自信霸氣的肅親王,身上第一次出現猶疑與懷疑,信念的動搖,不管是一瞬間還是永遠,都能讓人迅速的衰老下去,包括肅親王。
肅親王此次信念的動搖對她影響很深,連同身上的氣質都有了變化,可不論如何,她是肅親王,她的心智夠堅定,她還能找到自己,找到自己最初的心意。
她想她要從頭開始一切,從最初找回自己失去的。
肅親王很快停止了沒有意識的流淚,人也正常了,放開蕭桐後坐了起來,認真的看著蕭桐說道。「阿桐,從前是母親不對,只知道日日往外跑,總忽略了你,你放心,往後母親定然好好陪你,好好教導你,讓你成為有作為之人,讓人再不敢說你不好,你說可好?」眼裡滿是認真,雖然是詢問,可語氣篤定,是已打定了主意的。
「好,一切都聽母親的,有了母親的教導,加上我這聰明的腦袋瓜子,肯定很不得了。」蕭桐知道她此刻該說什麼,她強忍住淚意滿臉笑容的說著話,眼裡滿是憧憬。
其實,肅親王年紀也大了,辛苦操心了半輩子,歇下來也好,一切有她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