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座下第一走狗 177、董玄沒教你,在外不要亂學狗叫麼?

    涼亭中。

    面對趙都安拋出的問題,董大少爺遲疑了下,拱了拱手,汗顏道:

    「小門小戶,能過來,還是因每年給神龍寺不少香油錢,呵呵,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趙都安「哦」了聲,心中有譜了。

    這個董書生應該的確不是什麼大的官宦子弟。

    或許家中經商的,所有才有錢捐贈,至於不說,也好理解,用使錢的路子進來,的確算不得體面。

    他並沒有將眼前的書呆子,與董太師聯繫在一起。

    大虞朝「董」這個姓氏也不算冷僻。

    況且,太師家的子弟,必然是眼界高的,豈會去痴迷一個賣笑的妓子險些被戲耍。

    不合常理。

    「趙兄呢?不知如何進來?」董大好奇。

    趙都安呵呵一笑,扯謊道:

    「我也是一位家中長輩,幫忙弄到的名額,聽說今年辯機法師親自主持,心下好奇,才來看看。」

    董大連連點頭,也並沒有多想,更未將眼前的「趙兄」,與大名鼎鼎的女帝面首聯繫在一起

    邏輯更為清晰:

    女帝面首豈會去大大咧咧,找一個尋常妓子去嫖?

    不合常理。

    於是,兩人基於各自的邏輯,成功隱瞞了彼此身份。

    尤金花與趙盼都沒吭聲,並未戳破大郎的謊話,只好奇地竊竊私語,朝四周打望。

    「說起來,我初次來這等場合,卻不知,京中諸位大人物,與辯機法師在何處?」趙都安不恥下問。

    董大見狀,笑道:

    「趙兄有所不知,這齋園也分內外,你我此刻所在的,乃是外園。

    那些大人物的家眷,邀請來的讀書人,神龍寺的闊綽施主,或者一些雖獲得請柬,但身份不夠的,都在這邊。

    等晚些時候祭神,才有機會一睹法師真容。而那些真正的大人物,都在內園中。」

    他抬手,指了指園林深處。

    「這樣麼」趙都安從果盤中,拿了一隻橘子把玩,心道:

    神龍寺是覺得自己地位不夠麼?不配入內園?

    突然與做弼馬溫的那隻猴子感同身受了。

    董大沒注意到他的神色,興致勃勃道:

    「至於辯機法師,倒的確令人好奇,據說其在神龍寺中,也是地位超然的存在。

    玄印住持與張天師一般,極少會踏入凡塵。於是,辯機法師便幾乎成了玄印大師在外的代行者就如宮中那位莫昭容之於陛下」

    在他的描述中,趙都安也對那個「辯機和尚」有了更深的了解。

    其同樣是玄印大師的弟子,段位明顯比金簡高出一層。

    非但修為強悍,且據說因主修佛門「世尊」,智慧超出旁人。

    尤其擅長打機鋒,每每入公卿府邸,皆有發人深省之言。

    其最為著名的,乃是一個小公案。

    據說,某日玄印大師在寺內講法,詢問眾僧人:

    「如何是諸佛出身處?」

    眾人沉思不語,唯獨年紀在場最小的辯機和尚微笑說出一句:

    「出處不干佛,春來草自青。」

    自此,「春來草自青」這一句話,流傳甚廣。

    也成就了辯機和尚的名聲。

    有人稱,辯機和尚極有可能,在若干年後成為神龍寺新一任住持,登頂「天下」境界。

    「聽起來很厲害啊。」

    趙都安嘖嘖稱奇。

    旁邊,趙盼默默剝了一隻香蕉,趙都安張口吃了,留下少女一臉懵逼。

    「」董大見趙都安邊嚼著香蕉,邊稱讚。

    一時有些不確定,這稱讚的真偽,轉而道:

    「不過相比於辯機法師,今日最受矚目,還是修文館的學士們。」

    趙都安:「哦?」

    董大指了指周邊:

    「趙兄你看,那些讀書人,可都是奔著以韓半山為首的那群學士來的。

    沒看他們一個個都翹首以盼,望著大門?就是不知,那些人何時過來,許是要等到下午,乃至晚上也說不一定。」

    趙都安咽下香蕉,隨口道:

    「不會,等會就來了。」

    昨晚,他在修文館問過。

    董太師和他說,新政基本敲定了,已經沒什麼隱瞞的必要。

    說他要不要明日一起,與修文館學士的身份來法會,正好幫他揚名。

    趙都安卻搖頭,說大可不必。

    何況還要帶繼母和妹子,不方便,便沒答應,而是單獨先過來了。

    「哈哈,趙兄你倒是篤定,好似知道一般。」

    董大打趣道,他身為太師的長孫,都不清楚。

    何況外人,只當他在玩笑。

    趙都安也不解釋,忽然道:

    「我倒聽說,這幫讀書人最近罵詔衙趙緝司很火熱。聽說,甚至翰林院裡,都有大學士參與一起罵董兄也是讀書人,可認識那些人?又是否在這裡?」

    董大笑道:

    「你說的,莫不是翰林院大學士陳正儒?

    還有個罵的最厲害的,是其門生,一個姓許的翰林。

    說來也不意外,據我所知,這陳正儒乃是『李黨』中人,那趙緝司,這幾個月與李黨結仇不少,被罵再正常不過。

    至於那個許翰林,呵,更是有一樁趣事。

    說是前幾個月,因淮水改稻為桑一事,曾上書聖人,提出什麼『以改兼賑』的法子後來被聖人口諭叱責

    你看,那邊坐著,正高談闊論的那個,就是許翰林。」

    頓了頓,似乎覺得自己說的太詳細了,忙找補了一句:


    「這些趣談在讀書人中流傳甚廣,至於真實與否,我卻不知了。」

    趙都安愣了下,沒想到還有這層淵源。

    怪不得,那些讀書人罵他罵的起勁,本來以為是書生意氣,嫉妒他

    如今看來,是「李黨」的陳大學士,與其弟子在推波助瀾。

    他突然心中一動。

    若是李黨在推動那最近針對他的罵戰,或許並不如表面那般簡單。

    這時,董大忽然皺了皺眉,感到肚腹不適,起身道:

    「趙兄先且歇著,愚兄得去一趟茅房。」

    趙都安笑著頷首。

    等對方離開,旁邊的母女花才湊過來。

    「大郎,你與這人相識麼?他好似不識得伱的身份?」

    尤金花滿眼好奇,低聲詢問。

    「恩,以前辦案時,有過一面之緣,」趙都安自嘲道:

    「至於身份,呵,若他知道我是誰,只怕便聊不到一起了。」

    趙盼又剝開一根香蕉,用小手護住,避免被奪,忽然說:

    「那些讀書人,好像一直往這邊看呢。」

    趙都安點了點頭,他也注意到了。

    看來,終歸是有一些人,認出了他。

    不過,今日乃盂蘭盆節。

    趙都安思忖,這群讀書人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至於找他麻煩。

    然而,正在他與女眷閒聊時。

    忽然,遠處一道頤指氣使,刻意放大了許多倍的聲音,忽然響起:

    「呦,這不是最近風頭正勁的趙緝司麼?詔衙的小閻王,怎麼也來了這佛門淨土了?不知是哪個知客僧疏忽,竟胡亂將人放進來。」

    這聲音很大,語氣陰陽。

    霎時間,周圍原本各自聚集的人群,同時朝這邊望來。

    空氣短暫安靜了一瞬。

    然後,人們才醒悟過來。

    「趙緝司?是那個趙都安?在哪?」

    「涼亭中的就是,嘶,神龍寺怎麼會邀請他?往年不是連馬閻都不請嗎?」

    「是董三小爺嘖,聽說兩人當初有過節,今日有好戲看了。」

    議論聲中。

    趙都安也看向了聲音來處。

    只見,一個約莫二十歲出頭,錦衣華服,氣場張揚的青年,噙著冷笑走來。

    他容貌無甚出奇,身材高瘦,唯獨臉側有一小塊胎記。

    這會面容桀驁,氣勢凌然,身後還跟著數名紈絝。

    大搖大擺走到涼亭內,眼皮耷拉著,掃了眼趙都安身旁,下意識依偎在一起的母女花,突然笑了,大聲揶揄道:

    「全京城都知道,你趙都安對陛下忠貞不渝,在外頭哪怕是風月場所,也從不碰其他女人。

    本少爺之前還不信,如今才明白,原來是家中養了兩個美人,怪不得用不著去外頭瀉火。」

    嘩——

    此言一出,霎時間,周遭圍攏過來的京中名流們臉色都起了微妙變化。

    倒不是真信了董三的鬼話。

    更多是詫異於,這位太師的孫子,果然不愧是「京城第一紈絝子弟」。

    明知趙都安最近風頭正勁,竟還敢當面羞辱。

    是仗著修文館開設,董家再次崛起的底氣?

    所有人都知道,董太師如今代替陛下執掌「新內閣」,如韓粥等學士,更是董太師座下弟子。

    只要女帝的皇位能坐穩,董家有望問鼎帝國第一門閥。

    如此一來,本就性格張揚,動輒與人掐架的「小三爺」,的確不懼趙都安。

    有熱鬧看了。

    所有人心頭生出同樣的看法。

    「大郎,不要」

    涼亭內,當董三說出這番話後,第一個做出反應的,竟是尤金花。

    這位柔弱膽怯的美婦人,忙伸手去拽繼子,生怕他被激怒,與對方動手。

    尤金花雖在內宅,但也知道,董家近來如日中天。

    那位文壇泰斗,女帝授業恩師的董太師,對繼子頗為不喜。

    今日這等重要場合,若趙都安含怒出手,不知會遭到董家怎樣的報復。

    「大郎,莫要動怒,氣壞了身子不值姨娘和盼兒沒關係的。」

    尤金花低聲苦苦勸他。

    在這個封建朝代,女子名節大過天。

    董三的一番話傳揚開去,其實對趙都安的傷害不大。

    真正會名節受損,一輩子被人指指點點,終生活在陰影之下的,乃是尤金花和趙盼。

    然而

    這一刻,哪怕是明知名節受損的代價,尤金花仍舊竭力勸阻。

    哪怕是往日很有主意的趙盼,也咬著嘴唇,悄然拽住了趙都安的胳膊。

    董三居高臨下,俯瞰被兩女勸阻的趙都安,尚且青澀的臉孔上,嘴角上揚:

    「怎麼,本少爺才說了一句,就來護男人了?」

    周圍,寂靜無聲,只有他的笑聲。

    眾目睽睽下,趙都安依舊端坐,臉上神色悉數斂沒。

    沒有憤怒,也沒有別的情緒。

    只是靜靜看著這名「京城第一紈絝」表演,手中慢慢剝著橘子。

    等他笑罷,趙都安才慢條斯理,將剝好的橘子遞給母女。

    而後輕輕撣了撣手,抬起頭,平靜說道:

    「董玄平常,沒教子孫在外,不要亂學狗叫麼?」

    董玄,是董太師的名字。

    短暫安靜,繼而

    一片譁然。一筆閣 www.pinbig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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