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氏的情況和許氏有些相似。
許裴和許斐兄弟斗得你死我活,至死方休,還不是因為爺爺偏愛幼孫,引起嫡長孫和嫡次孫。聶氏的情況更加複雜,聶老太爺身子骨健朗,生下的幾個兒子也吃嘛嘛香,喝麻麻棒。
不僅如此,他們還熱衷於造人,為聶氏的人口貢獻寶貴的力量。
聶良的父親只是老太爺第五個兒子,原先沒有繼承家業的可能,誰讓老太爺把持聶氏權柄這麼多年,多大年紀了還不肯退休,一面壓著幾個兒子,一面大力培養幾個苗子好的孫子。
聶老太爺一直不認可嫡長繼承,如今又擺出這個態度,其他幾個兒子也蠢蠢欲動。
人心浮動,開始肖想不該肖想的。
一開始還是小打小鬧,之後鬧得狠了,居然演變為謀害小輩。
聶良作為五房嫡長子,同樣也是聶氏孫輩之中最出彩最耀眼的子弟,備受外界關注。
幾個伯伯見聶老太爺時時誇讚聶良,大有將家業交給五房的意思,很快就坐不住了。
聶良中毒了!
毒性不強,但長年累月接觸,身體會越來越孱弱。
若非去一趟東慶滄州和姜姬打交道,衛多了顆心眼請親弟弟衛慈過來診脈……聶良怕是要等死才知道有人給他投毒。背後之人做得這般隱蔽,還將各種線索斷得乾乾淨淨,饒是聶良也找不到投毒的真兇。不過他可以確定,兇手絕對和幾個叔伯脫不了關係!
回到中詔,聶良一面將身邊的人大清洗,一面想辦法奪權,一面越過祖父掌管整個聶氏。
過程自然是艱難而驚險的,但聶良很清楚,他不這麼做,聶氏遲早會被叔伯內鬥玩死!
因為體內毒素淤積過多,聶良又沒有好好靜心修養,身子骨一年不如一年。
為防萬一,他打算讓長子繼承聶氏,只要坐實了名分,那幾個叔伯就不敢明著胡來。
奈何聶老太爺還記恨聶良的所作所為,不肯鬆口承認聶良立下的繼承人。
若是這樣
一旦聶良故去,面對一群如狼似虎的叔伯,稚嫩的孩子如何守得住?
還不被一群叔伯連同人老心不老的祖父生吞活剝了?
如果說聶良如今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大概就是孩子和聶氏家族了。
「可是」衛似乎還想說什麼。
聶良苦笑道,「為了聶氏,說什麼都不能讓柳羲吞了南盛。」
他自知命不久矣,若他沒了,聶氏上下為了爭權奪利而自相殘殺,最後還是便宜了姜姬。
如果姜姬是個仁善的人,聶良倒不會太擔心,聶氏退出爭霸也能靠著世家底蘊而屹立不倒。令人失望的是,姜姬不僅不仁善,她還是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人,聶氏待在她手下,遲早要被玩死。出於種種考慮,聶良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謀劃,儘量為家族鋪好路。
唯有剷除隱患,聶氏才不至於在接下來的亂世狂潮被打散。
「主公若是執意如此,也不好反對。只是若要出兵柳羲,怕有人反對」
聶良和姜姬的情況不同。
二者同是士族出身,家族底蘊豐厚,但姜姬脫離了柳氏的桎梏,反而分宗獨立出去,無人可以插手她的決定。聶良掌控聶氏,本身借用了族中的力量,多少還是要受制於人。
哪怕聶良籠絡不少總心耿耿的謀士武將,仍舊擺脫不了家族的影響。
聶良道,「這事兒我會考慮好的。若真有人執迷不悟,繼續擋道」
他頓了頓,眸光帶著幾分令人脊背一涼的陰冷。
「樹苗若想長得好,少不了人去修剪多餘的枝丫。」
倘若聶氏幾個叔伯還是這麼不像話,聶良也不妨將自己受過的苦施加在他們身上。
還想斗?
全都跟著他去閻羅殿前慢慢斗!
既然活著都是禍害,倒不如死了清淨,興許聶氏能否極泰來。
若是不得已,聶良也不想這麼做。
一旁的衛不知道好友做出了駭人聽聞的決定,心裡還愁呢。
這時候,外頭回稟說大郎君過來請安,聶良的臉色舒緩了不少。
聶良的長子快要弱冠了,相貌攫取了父親和母親的優點,生得玉樹臨風,挺拔俊俏,頗有聶良年少時候的風采。長子身後還跟著個面相和善的少年,瞧著像是長子的小尾巴。
這個小尾巴不是旁人,正是聶良堂兄的兒子,平時沒啥存在感,性情也懦弱。
聶良也不希望兒子孤孤單單的,有個玩得來的同齡人,他也樂見其成。
「父親面色怎得如此蒼白?」
長子給父親請安,順便向岳父衛行禮作揖。
聶良道,「昨夜忙碌太晚,今晨起得又早,面色蒼白也是正常的,吾兒不用擔心。」
長子又關懷幾句,見聶良眉頭輕蹙,頗有眼色地起身告辭。
從頭到尾,那個面相和善的侄兒就沒插得上話,他也不惱怒。
殊不知,這二人離開之後,有一道冰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聶良身上的生機沒多少了,只剩半年壽命。】
【半年?可他似乎還想扶持他的兒子上位……真要是成了,我之前的功夫不就白費了?】
【帝王輔佐系統,擇定天命之人。如果你沒成功的可能,我會選你?別擔心。】
……
「阿洋,你怎麼發呆了?」
聶良長子見堂弟沒動靜,停下來等他。
「沒什么小弟只是有些擔心五叔,不僅面色比以前差了,整個人還瘦了不少。」
聶良長子道,「你倒是與父親親善,其他兄弟莫說關心父親,背地裡沒說三道四都算不錯。」
正因為聶洋如此好,他才喜歡提攜這位堂弟啊。
「過一陣子,你我都要加冠了,不知父親他們會取什麼字……」
加冠禮對於古代男子而言十分重要,取表字也是其中環節,加冠之後便意味著成人了。
聶洋因為資質平庸而不受父母重視,連加冠禮這麼重要的日子都沒提。
若不是聶良記得,聶洋怕是要出糗。
聶洋笑道,「取什麼都好。五叔文采斐然,不亞於大儒,你還愁表字不好?」
「說得倒也是。」
二人一同去族學溫習,聶良長子走在前,聶洋始終落後一步。
殊不知,眾人眼中溫和乃至有些怯懦的聶洋,眼底鋪滿了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