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芃姬如何反省暫且不表,汾州南氏這邊如蒸籠上的螞蟻,急得直燙腳。
他們為了這次暗殺傾注了無數心血,各處都安排得妥妥噹噹,力求萬無一失。
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說歸這麼說,但柳羲武藝強橫,聽說還有神跡庇佑,那些死士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南氏家主信心十足,但南氏家主的胞弟卻不這麼想,反而惴惴不安了好些天。
從制定計劃到今日動手,他的心始終懸在半空,不詳的預感一日濃烈過一日。
「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哪怕柳羲有三頭六臂,她還能在百餘死士的伏擊下生還?什麼神跡庇佑,不過是柳羲自己放出來妖言惑眾的。這種無稽之談,你居然也相信?不知所謂!」
南氏家主看不慣胞弟的懦弱,更不喜歡對方晦氣的猜測。
他謀劃伏擊姜芃姬,本身就承擔了極大的風險,一個不慎會連人帶家族摔個粉身碎骨。
哪怕面上不顯,心底卻積壓了無法用語言形容的巨大壓力,壓得人喘不過氣。
自家弟弟不知道替他分憂解勞,反而在一旁給敵人搖旗吶喊。
「兄長,我並非這個意思……」
年近五十的兄長虎眼一瞪,厲聲問道,「不是這個意思,那你是什麼意思?」
弟弟被問得啞口無言,他知道自己說什麼兄長都聽不進去,只能陪他一起等消息。
百餘名死士都派出去了,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說什麼都太遲了。
為了汾州南氏數百年的傳承,他只能默默祈禱死士伏擊成功,只要姜芃姬一死,因她而聚攏的勢力會分崩離析,外患迎刃而解。如此一來,不僅南氏能報仇雪恨,同時也能趁亂崛起。
姜芃姬與南盛士族的仇恨不是一般大。
前有掘墳驚擾先祖之仇,後有抄沒家產、掠奪良田佃戶之恨。
損失錢財不算什麼,日後還能賺回來,但損失的顏面和地位卻不能這麼算了。
汾州南氏也是數百年的名門望族,如何能忍受一個草台班子在腦袋上屙屎撒尿?
什麼河間柳氏?
不過是上不得台面、無甚底蘊的小門小戶,真給自己臉上貼金了,還敢以士族自稱。
姜芃姬進入南盛,她做的每一樁事情都讓南盛士族打心眼兒厭惡!
這哪裡是士族,分明就是不要臉的土匪!以汾州南氏損失為例,姜芃姬不僅派人挖了他們祖墳陪葬的大量金銀器物、奪走他們積攢的財富,還用武力將他們的萬千良田都搶走了。
哪怕這些良田都是南氏以各種手段從百姓手中巧取豪奪而來。
不過,東西入了他們口袋就是他們的了,姜芃姬從他們手中搶走,那就是土匪!
待在這樣的諸侯眼皮底下討生活,日後的前程可想而知。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被姜芃姬觸動根本利益的南氏最後鋌而走險了。
「報——大老爺、二老爺,有消息了!」
南氏兄弟倆焦急等待消息,從黃昏等到了月上中天,終於收到管家秘密傳遞的情報。
「柳羲死了?」
管家平復急促的呼吸,激動得道,「柳羲感染風寒,病重不見外人。」
「風寒?」南氏家主勾唇冷笑,「這個時候患了風寒,究竟是真有其事還是欲蓋彌彰?」
早不生病,晚不生病,偏偏在死士動手之後病了,傻瓜才信呢。
「對了,死士可有歸來?」
他沒有被驚喜沖昏頭腦,轉而詢問死士的下落,若死士也說姜芃姬死了,那就是真死了。
「還未歸來。」管家倏地壓低聲音道,「不過,此事多半是成了。」
南氏家主問道,「你知道什麼了?」
管家在他耳畔細細說了一番,分析道,「據消息,楊濤與護衛在外停留許久才歸,神色匆忙凝重。奴以為,多半是柳羲托大,身邊沒有帶一人便外出狩獵,中了死士伏擊……府上死士皆是精銳,但楊濤他們也不能小覷。死士為了安全起見,沒有第一時間回稟也屬正常。」
天下最強諸侯被暗殺,消息必定會震動整個九州四海。
楊濤為了小命著想,不可能放過伏擊的死士,必然會漫山遍野得搜索。
為了南氏安全,死士總要將追兵甩了才行,一來一回要耽擱不少時間。
「此事不宜宣揚,派人再打探打探。」
第二日,仍是不見姜芃姬的影子,似乎那個一天翹班三五時辰的諸侯人間蒸發了。
不僅姜芃姬人間蒸發了,楊思幾個重臣的反應也很不對勁,一副風雨欲來的架勢。
各種細節擺在眼前,南氏族長徹底信了姜芃姬身死。
「柳羲一死,楊思幾人封鎖消息又有什麼用?」南盛族長刻薄地嘲諷道,「柳羲膝下無子,一個年紀大了的絕戶女,楊思他們想扶持新主都沒個對象。內有隱患,外有安慛……」
冷哼一聲,他似乎猜到姜芃姬之死捂不住,帳下勢力分崩離析的景象。
南氏沒有將希望寄托在安慛身上……之前的合作證明安慛也是個坑貨,求人不如求己……與其將重注押在不靠譜的人身上,倒不如自己起事。南氏暗中聯繫幾個關係好的世家,暗中籌謀,同時派人悄悄散播姜芃姬有可能已經死了的流言,藉此動搖楊思等人的軍心……
於是,茶館酒肆便悄悄冒出了類似的流言。
水軍也不是一上來就說姜芃姬死了,反而披著路人甲的偽裝,笑著詢問她最近又去哪兒浪。
這麼久不見人,莫非是出事兒了?
其他水軍趁機接過話題,慢慢帶節奏,不過兩三天發酵,流言初具規模。
見此情形,楊思笑著揶揄衛慈。
「子孝可是碰見對手了。」
衛慈道,「無憑無據,手段拙劣。」
楊思咋舌。
不愧是水軍總教頭衛子孝,說話就是霸氣!
「這麼擱著不管?」
衛慈道,「這種流言,只要主公現身人前,不攻自破,無需理會。」
楊思摩挲下巴道,「南氏沒有憑據就動手,他們不怕是個局?」
「狗急跳牆。」衛慈道,「不論是不是局,南氏決心派人伏擊,一切都沒有轉圜餘地了。」
若是衛慈,他做了這麼膽大包天的事情,他也怕夜長夢多。
南氏的選擇很正常。
流言的事情丟給衛慈准沒錯,楊思也沒多管,他更加好奇主公近兩日的變化。
他冷不丁問道,「主公可有不妥的地方?」
「哪裡不妥?」衛慈問。
楊思指了指腦子,神情凝重道,「哪兒都不妥!簡直就跟換了一個人!主公近幾日勤政的樣子,我做夢都不敢這麼做。子孝……你說,主公她莫不是被山野精怪給奪舍了?」
衛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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