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之後,上京城城門大開,遠赴江南平定瘟疫的明珠公主與治水使節夏總管凱旋而歸。
聽人說道,公主與夏總管深受百姓喜愛,江南百姓送別的隊伍一直跟到江南關外,隔著長長的峽道,遙遙相望。
金鑾大殿前,明聖帝親自走下台階迎接夏子衿與夏晟卿,眉眼之間皆是喜色。
「參見父皇。」
「參見皇上。」
夏子衿與夏晟卿跪拜行禮,二人從入了城門之後便一路往金鑾殿來,一身風塵僕僕。
「兒臣與夏總管不辱使命,現江南已大好,只待來年春暖復甦!」
明聖帝哈哈大笑,摸了一把自己花白的鬍鬚,朗朗道:「好好好,不愧是朕的明珠公主!此行江南,你二人為我大萊王朝立下大功,朕心甚慰!」
夏子衿捧著令牌,雙手高於頭頂,臉上一派莊嚴。
「此令牌是父皇於兒臣出行前所賜,現任務已圓滿完成,兒臣完璧歸趙。」
小夏子接過令牌交付與明聖帝,他滿意地點點頭,將令牌收入袖中。
「子衿可謂是女中英才,朕花甲之年才堪堪覓回你,實是可惜,若是再早上幾年,憑子衿的才情,如今做個皇太女也不為過!」
明聖帝雖如此說道,確是存著幾分試探的意味,夏子衿此番的平定瘟疫,已經是深得民心,雖說一般情況之下,公主是無法入朝掌權,可自古也不缺乏一統天下的女帝,若是夏子衿有心干政,憑著這次積累而起的民意,也不是沒有可能影響朝堂風向。
太子聽得明聖帝這番話,確是面色瞬間陰狠起來,皇太女,位同太子,若是明聖帝百年之後,皇太女也可繼承皇位。
難不成因為夏子衿平了一次瘟疫,明聖帝就起了重用夏子衿的心思?
夏子衿眉頭一動,對上明聖帝包含慈父情懷,卻暗藏探究的目光,心中好笑,面上卻回答得滴水不漏。
「回父皇,兒臣不論是早是晚回到父皇身邊,都是父皇的血脈,理應為父皇分憂。更何況子衿不過是閨閣小小女子,又怎堪父皇如此期許,此番效力也不過是因著是出身江南,比旁人知曉得多些罷了。」
夏子衿話音一轉,又道:「此番重回江南,雖是為家鄉獻力,卻也時常有些力不從心,父皇瞧瞧,子衿可是清瘦了些許?若是再有這樣的苦差事,女兒可不依了!」
說著,夏子衿帶上幾分嗔怪的意味,惹得明聖帝也是一番忍俊不禁,心中的猜忌已然是放下。
到底是他想得多了些,小小女兒家,怎會有覬覦天下的想法。
「是父皇的不是,子衿受苦了!」
明聖帝將目光轉到夏子衿身旁不卑不亢跪著的夏晟卿,也是帶上了幾分賞識。
「晟卿,此番治水,你當得第一功!」
夏晟卿雙手併合,俯身一拜道:「奴才只是按照公主的方案照做,皇上信任奴才,奴才自然不負聖恩,只是若說功勞,確是不敢當的。」
明聖帝見他這樣謙虛動禮,心中亦是寬慰。
「聽聞晟卿前些時日染上瘟疫,如今可是大好了?」
明聖帝雖未親生前往江南,卻日日能收到奏報,夏晟卿前些日子分明病倒床榻,幾近垂死,如今卻是活生生堂正正地跪在面前,不得不感嘆夏子衿所提供藥方之妙。
「回皇上,奴才如今已然痊癒,除開身子還有些許虛弱,卻是無大礙了。多虧了公主妙方,奴才才能大難不死,繼續為皇上效忠!」他說得真切,抱拳的力度也正正好,既不讓人覺著巴結奉承,也不讓人覺著假言假意。
「你二人皆是大功臣,無需謙辭,朕自然明了!」
明聖帝揮動廣袖,聲音響徹大殿之前。
「明珠公主夏子衿,秀外慧中,名門毓秀,於江南瘟疫一案有大功,朕特賜食邑千戶,黃金萬兩,頭面二十套,綢緞五十匹,俸祿與和碩公主無二!」
「內務總管夏晟卿,忠君效力,不枉為人臣,此番治水有功,朕亦嘉獎,特升夏晟卿為一品侍官,賜宅院一所,田地千頃,金稞百斗!」
明聖帝話音一落,兩人皆是齊齊拜禮。
「謝父皇隆恩!」
「謝皇上隆恩!」
一時之間,百官眾人唏噓不已,同樣是治水,公主與夏總管贏得砵滿瓢滿,而林王世子則是灰溜溜地在自己庭院裡干嘆氣,誰說不是唏噓?
只是有人歡喜有人愁有人憂罷了,柳家人自然是對明聖帝的封賞無異議,真心實意為二人高興。
至於太子一派則不盡然,尤其是太子夏天勤,他一雙陰沉的雙眼緊盯著夏子衿,心中已然是埋下了一根刺。
金鑾殿的封賞之後,夏子衿回到了久違的墨生園。
墨生園中照舊是生機勃勃,即便在這寒冬臘月,園子裡的松柏也青蔥依舊,屋前的臘梅吐了蕊,陣陣清香在園中瀰漫著。她呼吸著周遭熟悉的空氣,竟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公主,你可算是回來了!可想死奴才了!」小桓子遠遠便迎了過來,替小葵拿著沉甸甸的包袱,樂呵呵地往屋子裡去。
「你這廝,越發貧嘴起來!」夏子衿笑著啐了他一口,心中也是歡喜。
「可不是,公主,小桓子這廝是越發不正經了!」小葵幫腔道,臉上卻帶著笑意。
小桓子嘿嘿地笑了一聲,給夏子衿拉了墊著厚厚暖墊的藤椅,又端過一杯冒著熱氣的湯茶。
「上京自月前起便是這般冷了,江南那兒該是還暖和些,公主這兩日要注意些好生保暖,別凍著了!」
說著,宮女們抬進來燒熱的火盆,上頭罩著隔斷的架子,底下便燒著紅彤彤的碳火。
「這是銀絲碳,不易碎不易融,難得的是燒起來不像一般碳火似的煙烘烘,公主頭一回在宮裡頭過冬,怕是還不大適應。」
夏子衿將手靠近那火盆一些,輕輕搓動,便全身都暖和了起來,她遙想著上一個冬天,她還身處前世,林潤玉斷了她的吃穿用度,高冷刺骨的夜晚,她凍得縮在廚房的爐子旁取暖,堂堂世子妃,成了全王府的笑話。
如今她仍然在宮中,仍然可以隨心所欲過活,只怕林潤玉的這個冬天,卻過得不大順心了。
她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正想著心事,卻是被門前頭的腳步聲給拉回了思緒。
只見門外立著一名墨生園的宮婢,急匆匆道:「公主!不好了!戶部尚書家的白小姐鬧著要見公主您,這會兒子已經闖進了園子裡,奴婢們竟是攔都攔不住!」
宮婢話音還未落,一襲水紅衣裳的白娉婷卻已然是怒氣沖沖地闖到了屋子前,她捏著裙擺,面上竟是刁蠻之色。
「夏子衿!」
白娉婷高昂著頭顱,憤然喊道,一雙眼睛惡狠狠地等著夏子衿,仿佛要撕破她的臉一般。
「白小姐,難不成尚書大人沒教你規矩?本公主的名字豈是你可以直呼的?」
夏子衿再一次看見這個她恨不得吃其肉啃其皮喝其血的女人,心中的仇恨深藏在心,面上卻是冷清一片。
白娉婷哪裡吃夏子衿這一套,她是太后的親侄女,太后比皇上還要大,難不成她會怕這個明聖帝的小小女兒?
「你少和本小姐裝蒜!」她冷哼一聲,道:「我問你,你是不是故意給了潤玉哥哥壞的方案,害得他被皇上革除職位!」
夏子衿眉頭一挑,她的確是給了林潤玉不完整的方案,只是她給是一回事,林潤玉自己搞砸了是另外一回事。
「白小姐這樣說可就有些荒唐了不是?林世子聰慧如斯,又豈能是本公主小小女子能夠輕易矇騙。況且……」
夏子衿話音一轉,用帕子捂著半唇,淺淺笑道:「況且本公主的方案上頭可沒有寫著要世子貪贓枉法,白小姐這樣說,可不就是荒唐了?」
「你!」白娉婷氣結,不曾想一個青樓里回來的什勞子公主竟也這樣伶牙俐齒。
「哼,你少得意,若不是你故意給了潤玉哥哥壞的方案,他又怎會為了圓案子而做那樣的下下策?你定是為了給你那太監情郎鋪路,才故意拿了潤玉哥哥做跳板,是也不是!」
白娉婷指著她的鼻子呵斥道,一雙美目此刻卻是含著怒色,面容也略為猙獰。
夏子衿噗嗤地笑了一聲,她強詞奪理的本事還真是一丁點也沒有變,前世她便是這樣,仗著自己是太后的侄女,處處刁難於自己。即便自己是公主正妻的身份,卻還是處處被盛氣凌人的白娉婷壓了一頭。
這一世白娉婷還想作威作福,她夏子衿卻是絕不相讓!
「白小姐,你可真是異想天開,林世子自己不中用,又怪得了誰?不過依本公主看,世子爺即便是再不中用,還是白小姐你的准夫君,作為妻子,白小姐緊張些本公主也是能夠理解。」
忽地,夏子衿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傲慢地補充到:「本公主說錯了,黃小姐才是世子爺的妻子,白小姐只是是世子爺的,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