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宇仁離逝後,他曾經固若金湯的商業帝國也受到了不小的衝擊,董事會成天的開會爭執,頗有些山雨欲來的氣勢。聞人語在郝歡樂溫柔的安撫下,依舊冷靜自如的主持著各個攜槍帶棍,兇險萬分,火藥味十足的大小會議。儘管夜裡她很可能又會枕著郝歡樂的膝蓋,擠在她的懷中盡情哭泣,但她還不會亂,還不能亂。
除了不能參加會議,郝歡樂幾乎包攬了所有與聞人語有關的一切事務,跟進跟出,忙前忙後,公司的人只當新老總帶來了個貼身助理,趕著搶著替她搭夥幫忙,只可惜全部的殷勤只換來一句淡淡的「謝謝,不用。」明明和女王顏值相差了那麼十萬八千里,氣質也是雅俗之分,可卻突然在那麼一瞬間,有那麼一丟丟像極了聞人總裁。這莫非是傳說的cp感?——一些年輕的女士間開始傳得沸沸揚揚,據說她們年輕的總裁當年可是謝家那位的緋聞女友哦。
郝歡樂無暇顧及茶水間無營養的話題,一心一意的為她的阿語認真打點。她索性連n市那份五險一金加雙休加年度旅遊加才升上的工段長待遇的工作辭了,把淮經理氣得咬牙切齒,一個勁的罵她見色忘友,郝歡樂卻只涼涼一句,「這裡的待遇由我定」,就把淮經理一肚子怨氣毫不留情的戳漏。淮經理沒詞了,再有前途的工作也比不上霸道總裁的枕邊小風吹呀。最終只特特加重語氣,「給自己也留點後路」,才同意了郝勞模的辭職。我已經沒有退路了。郝歡樂握著掛斷的手機,眉宇間郁了一絲憂色。
「怎麼了?辭職的事讓你為難了?」聞人語微涼的手揉'在了她的眉心,「我只是不想讓你成天坐在男人堆里吸二手菸。你回公司也行,不過最好換個崗位。」「我才不回去!那裡天天都是老少爺們加已婚曬娃的辣媽加一言不合就要給人介紹對象的熱心大媽,簡直人間煉獄啊!還是這裡好,到處是年輕水嫩的妹子,既能養眼又能調……調整心態全身心投入工作中。」郝歡樂看到她家阿語似笑非笑的眸子,心裡打了個突,連忙把話題搶救回來。她真的只是隨口說說,嘴欠是種會呼吸的病。
「哦,全身心投入工作中?請問你最勝任什麼崗位啊?」聞人語斜斜的覷著她,那隻纖巧的素手已經熟門熟路地來到了郝歡樂脆弱的耳根,捏著那脆生生的耳垂愛不釋手。「我最擅長24小時終身制貼身伺候,做到隨叫就隨到,不叫自己來,衣食住行都有份,吃喝拉撒全程陪,必要的時候,犧牲色相也願意!業內叫高級助力,俗稱專職小白臉。」
聞人語就輕拽著滑嫩的小耳垂,把那臭不要臉的人拉到面前。鼻尖頂著鼻尖,睫毛刷過睫毛,深眸里是春風十里的溫柔,「你說的,終身制,不能離開我,別離開我。」郝歡樂心裡驀然一緊,如此簡單的答案一時間竟說不出口,唯有深深的吻上那雙薄唇,交渡著彼此的氣息,吮吸著只屬於彼此的味道,才能真切的感到彼此的存在和擁有。
自宇仁過逝後,聞人語的狀態一直不是很好,郝歡樂也總是以擁吻來給予其最大限度的溫柔撫慰,無法如約舉行的婚禮,綿綿無期的守孝,都在平靜的疼痛中折磨著這對愛侶。可她們凝視彼此的眼神始終情深依舊,耐心的等待著這場悲傷的過去。因為她們還有彼此,這就夠了。只是……郝歡樂壓下心頭莫名的慌亂,加深了這個溫柔的吻。
然而這該死的直覺還是應驗了。郝歡樂在看到那個許久未見曾經的熟人後,整個人僵在原地,果然還是躲不過嗎?
那天她提前翹班跑去超市給聞人語買桂圓和冰糖。阿語這幾天身體有些發虛,卻吃不下葷食,她就尋思著要燉碗桂圓雞蛋紅棗冰糖糖水好好補補,結果剛出超市門口就看到一位漂亮的女人在向她招手,明媚的笑容卻令她的心陡然一涼。「連汐汐?」
「嗨,好閨蜜,別來無恙啊?」連汐汐上前一步,堵在她的身前。桃花眼淡淡的掃了一眼郝歡樂抱著的袋子,「小日子過得蠻滋潤嘛。比起坐牢的人而言。」最後那句話,卻是直直盯著郝歡樂的眼睛,一字一頓。
「那也是她咎由自取。阿語只是指出了她新開發的項目中存在著資金漏洞,是她平時得罪的那些個牛鬼蛇神急不可待地踩著她上爬,多少年前的老賬案底都想方設法的給她掀出來,才會落到這個局面。而且,天宇後來在這事上已經幫了她不少了。阿語並不欠她的,你要報復,找錯人了。」郝歡樂對著昔日舊友,面容冷峻,目光凝重,全然沒有了往日的輕鬆。
「不用那麼緊張的下定論嘛。」連汐汐似乎聽到了很好笑的玩笑,咯咯的笑了,只是笑意未達眼底,「謝瀾那樣卑鄙無恥又冷傲無情的人,得罪人,踩著別人上位的事還會少做麼?所以她現在混成這樣子,她自己都不覺得稀奇。我又怎麼會來報復聞人語呢?一來沒理由,二來沒能力,三來,我可是專程找你的。」她對她拋了個媚眼,「你不是社工專業的麼?剛好帶你去見一個人。」
「去見一個人」與「那個人還活著,就在她手裡。」在腦中奇異的重疊,郝歡樂的心一下子沉入了無邊的黑暗中,她死死握著拳頭,眼裡是不甘與掙扎。「你不樂意去也沒關係,那麼我只好找別的人咯。」連汐汐並不在意,只是轉身而過時,故意加重了最後幾個字的尾音。「等等,我去!不要驚動她!」郝歡樂幾步追了上去,隨著連汐汐走向難以預知的可怕。
連汐汐帶著她到了一個近郊的私人療養院,指著床上一個頭髮花白面容枯槁的老人,語氣涼薄,「你仔細看看這人,會不會翹著眼熟啊?謝瀾當時被他碰瓷後也覺得眼熟得很,心裡一好奇就將這人查了個徹底。黃大壯,n市三塘渠鎮並縣黃家村人,十七歲那年離村打工後再沒回鄉。對了,也就是二十九年前,黃家村似乎發生了一件醜聞,關於女知青下鄉行為不檢點,未婚先孕傷風敗俗……」
「住嘴!」
「住嘴!」
嘶啞的男聲與尖銳的女生同時響起,郝歡樂和病床上那個歪嘴男人對視一眼,又狠厲地望向連汐汐,「別再說了,就算只是為了尊重死者。」「死了?她死了?原來她已經死了。」病床上的男人直勾勾地瞪著郝歡樂,混濁的眼珠子似要瞪出來一樣可怖。可郝歡樂只覺得憤怒,就是這個混蛋,就是這個混蛋把阿語的媽媽……可就是這混蛋,才有了阿語!她重重的一拳砸向牆壁,不去看那個不斷重複著「她死了她死了原來她已經死了」的可恨男人,和他臉上詭異的興奮。
「別生氣呀,為了這種人可不值得,哪怕他是你最心愛的聞人語的親生父親。仔細看還越看越像呢。」連汐汐勾起唇角冷笑,「也算是因果報應吧,這人倉促離鄉後很快花光了他媽在他臨走時準備的積蓄,靠著給人接泥水活度日,還因為借錢賭博被人打斷了一條腿。卻還不長心,想著借碰瓷來訛一筆錢治他的尿毒症。卻不想遇到了謝瀾。剛好她對聞人語有一丟丟興趣,對她的父親自然也有那麼點好奇,就心懷慈悲地將人送到這家來了。只是又中風又是尿毒症還一身爛蘚,連醫院都建議保守治療,謝瀾默默的給他養了五年,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你想怎麼做?以把當年的事公開為條件,提前釋放謝瀾?」郝歡樂牙齒都要咬碎了,「如果這樣就可以——」「你想多了。我可是守法居民,怎麼能做干涉法|律的事?」連汐汐聳了聳肩膀。「那,你究竟想怎樣?」郝歡樂盯著昔日的好友,額角已經布滿了細汗。「瞧你緊張得。」連汐汐扯了張紙巾給她,「現在謝瀾已經進去了,而且其本人也沒任何要求減刑的意願。我這次請你來,只是想把人交回給你而已。畢竟謝瀾被捕,謝氏元氣大傷,可沒有閒錢來養廢人了。」「只是這樣?」郝歡樂皺緊了眉心,心也提了起來。「當然還有一個小小的請求。」連汐汐比了個一點點的手勢,殘忍的笑了,「我想要你離開聞人語。」「不可能。」郝歡樂咬著牙一口回絕。「怎麼不可能?還是你更願意看到天宇新一任私生女總裁搖身一變淪為小三與強女干犯的女兒這樣爆炸性的新聞?又或者讓本來就一直覬覦聞人語的宇良謙有了瘋狂得到聞人語的理由?不過,連只讓聞人語一個人知道這個骯髒的真相,恐怕你就承受不住了吧?我太了解你了,你見不得她受一丁點的傷害。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