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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相>
玄宇元年二月, 鍾羽領兵圍至鄴城城下。
當是時,楚玉姝已將泰安, 長生, 永和, 建業四郡納入囊中。
鄴城舊宮。
斂眉與諸將對策,楚玉姝道:「諸位以為, 我等該戰該和?」
&是戰了!」搶在眾人之前開口, 休平治道, 「殿下五月連下四郡, 何懼鍾羽那懦夫?」
&兄弟, 你可別小瞧了鍾羽!」聞休平治一開口便是一身火氣, 羅昌鎖眉道, 「舊時本將居新都時,鍾羽便是楚帝的心腹……其雖不理朝事, 卻精於用兵……」
&大哥何必在此時長他人志氣!你且出去瞧瞧!那群新都來的散兵, 早是被昨夜的大雪凍得哭爹喊娘了!」嘻嘻哈哈地抬腕指了指窗外, 休平治大笑道, 「真是該趁著這寒冬,給他們些厲害瞧瞧!」
&竟是這般想的……」見休平治這般好戰,楚玉姝忍俊不禁。
依著舊時的布置,她原是不能這般快攻下長寧的。
但,蒼天有眼。
當羅昌率軍兵臨長寧城下時, 休府的老爺子終是去了。
眨眼, 長生郡便成了休平治一人獨大。
想過當年休平治來鄴城後, 便跟在休高逸身側,輾轉數載,楚玉姝笑道:「休卿戰了這般多年,竟是還未戰夠……也算奇事!」
&殿下怎捨得這般擠兌我?」擼袖子晃晃臂上的刀疤,休平治道,「能戰這般多年,也全仗著末將這副不錯的身子骨……」
&是知曉身子骨要緊,何必去湊這番熱鬧!」輕笑著瞥了休平治一眼,余慕嫻與楚玉姝道,「殿下既是已有主義,何必在此次作弄他們這些老實人?」
&兒卻是寬厚……」起身朝著殿中的台案近了近,楚玉姝與身後的三人道,「你們可知鍾將軍在何處?」
&是在這裡!」鎖眉指了指地勢圖,羅昌道,「正在上風口!」
&不是冷得緊?」含笑將羅休二人看過,楚玉姝道,「既是天寒,那便換個法子吧……本殿猜,你等也是護短之人,必是不願讓手下的將士受苦……」
&法子?」見楚玉姝不願用兵,休平治眉頭一聳,高聲道,「殿下不必憂心北地來的將士!他們素日便是在這等寒天中行軍……末將以為,此時出手,便是天賜良機……」
&卿以為呢?」皺眉將視線轉到羅昌身上,楚玉姝覆手而立。
&沉吟片刻,羅昌挑眉望了余慕嫻一眼,道,「末將想先聽聽遠盈姑娘的主意!」
&羅卿不是一向不喜遠盈麼?」斜目與羅昌一望,楚玉姝道,「諫言不急於一事,羅卿可先言!」
&下既是這般說,那末將便說說心裡話!」起手朝楚玉姝拜拜,羅昌道,「戰機不可誤!從用兵之道看,自是兵貴神速,速戰速決為好……但末將知曉,此戰與素往諸戰不同……舊時殿下伐奸佞,誅賊寇,皆是順勢而為……今時,卻是我等處在刀俎之下……末將以為,若是用兵,雖戰猶敗……畢竟無論哪方死人,皆是死我朝子民……」
&是皆死我朝子民,那殿下便會因這一戰,成……」話說到此處,羅昌聲音一滯,不敢再言。
&楚玉姝道,「繼續說!」
&羅昌道,「末將以為,若是殿下一戰功成,便會引得天下大亂……新都如何,末將不知,但末將知曉,若是鍾將軍折在此處,那新都定會動盪!」
&盪有何不好?」蹙眉算過從鄴城至新都至少需要兩月,楚玉姝道,「新都亂了,本殿才有機可乘不是?」
&殿下該顧及臣心。」羅昌頓了頓道,「雖知曉此時攻鍾羽方為上策,但臣總覺於心不忍……」
&什麼好不忍的!羅大哥婦人之仁了!」「嚯」的一聲擼起袖子,休平治拍板道,「殿下,快做決定吧,將士們都在城中等著呢!」
&嗎?」挑眉多看休平治一眼,楚玉姝道,「你卻是轉性快!當年還是個文縐縐的官家少爺,當下,卻也有幾分血性了!」
&這不跟羅大哥學的麼!」大笑著攬住羅昌的肩膀,休平治道,「還是在殿下手下痛快……往年在叔父帳下,那真是混天黑日,天天被人圍剿!」
&讓休將軍勇猛呢?」溫聲插一句嘴,余慕嫻與楚玉姝道,「遠盈以為休將軍說的不錯,殿下還是莫要讓城中將士久等……」
&點頭應下余慕嫻,楚玉姝道,「既是盈兒這般說,那便不耽擱了……羅卿,休卿,且帶軍跟本殿往城北行。」
&北?」聞楚玉姝道了城北,休平治眸光一寒。
怎會往城北行呢?
賊軍明明是在城南呀!
&是城北。」低笑著替楚玉姝開言,余慕嫻道,「城北糧倉已開,正等殿下派人去取糧呢……」
&糧?」聞余慕嫻道「取糧」,羅昌會意。
原來殿下本就無意與鍾羽為難!
羅昌喜出望外:「殿下——」
&必多言……」揮袖止住羅昌,楚玉姝道,「當下運糧才是正事……」
&下的意思是要將城中的糧食贈予敵軍?」休平治恍然大悟。
匆匆將殿中三人看過,休平治道:「殿下怎麼想出這麼一個餿主意!今春大雪,咱們的糧食還不夠吃呢,如何能分與他人!這事,做不得!做不得!」
&休將軍莫要在此時與殿下鬥氣!」溫笑著將休平治帶到一旁,余慕嫻道,「休將軍可知這鄴城中的糧食是從何處來的?」
休平治挑眉:「難道不是鄴城中的商賈孝敬的?」
&敬?」被休平治的用詞一噎,余慕嫻當下曉得休高逸這般多年做的是什麼買賣。
年前再見休平治時,她便思,休平治如何會性情大變。
如今想來,卻是當兵的匪氣在作祟。
眯眼追憶了片刻當年那個跨馬遊街的少年郎,余慕嫻唏噓不已。
但此番話,卻是不能與休平治說。
念著自個兒此時還擔著遠盈的身份,余慕嫻道:「這卻是休將軍尊貴了……奈何,殿下不如休老將軍有氣度……自動兵起,皆用的是朝中國庫的銀錢……」
&上月楚帝不是斷銀斷糧了麼?」休平治側目望了羅昌一眼,低聲道,「既是朝中斷了糧,末將想知,殿下的糧是從何處來的!」
&是楚帝給的。」淡笑著將楚帝如何召楚玉姝返都,楚玉姝又是如何與楚帝討價還價,要來數倍的糧餉,余慕嫻低聲道,「拿餉銀未必需要訛詐那些商賈……」
&那般來得更快不是?」休平治彎眉道,「只是,如果有遠盈姐姐這般的妙法,倒是從國主那處討為上策……」
&是,休將軍也該順勢而為……」余慕嫻輕笑道,「殿下與鍾將軍送糧,原就是用的楚帝的物件……」
&這物件原是余相備下給殿下的。」羅昌接言道,「故而,末將以為,不該白白費了余相的心血……」
&將軍是想?」余慕嫻皺眉。
羅昌想想袖中那封由新都寄來的私信,低聲道:「末將以為,該是與鍾將軍討些物件!」
&知羅卿想要什麼?」狐疑地將羅昌看過,楚玉姝冷聲道,「既是知曉了事情的原委便速速去城北,莫要再愣在此處!」
&躬身朝楚玉姝一拜,羅昌即帶著休平治往北處去。
見羅昌走了,余慕嫻道:「殿下可是瞧出了羅將軍不對?」
&姐也察覺出來了?」楚玉姝蹙眉道,「自前日他接了一封新都的家書,便有些魂不守舍……姝兒也不知他遇了何事……」
&事不能小瞧……」慎重地與楚玉姝再議過施粥的步驟,余慕嫻道,「接下來幾日便是辛苦殿下了……」
&如何算得上辛苦?姐姐真是愈來愈客氣了!」輕笑著將余慕嫻攬到窗口,楚玉姝道,「姐姐看著鄴城的雪,是不是與十多年的相同?」
&你我二人卻不是當年的你我了……」揚眉望著滿殿的雪,余慕嫻記起多年前,楚玉姝曾與她言過,若是有機會,便帶她至楚殿觀雪。
似是心有靈犀,當余慕嫻記起觀雪一事時,楚玉姝也記起了觀雪之事。
&姐今日閒性?」思過今日已無俗事纏身,楚玉姝彎眉道,「今日的雪景不錯,若是不看,委實可惜……」
&下既是這般說,遠盈有豈有不從之理?」抬眸與楚玉姝一望,余慕嫻道,「檐上千年雪,春來化無言……」
&聞余慕嫻這般言雪,楚玉姝心頭一動,卻也未將情愫盡數說出。
她與遠盈,一路來確實辛苦。
伸手將余慕嫻的手握到掌心,楚玉姝溫聲道:「呵……姐姐這般一言,卻是讓姝兒心裡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