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門不幸,什缽苾暗中與你等勾連,我自可退兵而去,但是什缽苾也要接受懲罰,從此不可再踏入突厥半步!」頡利可汗高聲喊道,言外之意,結盟的事情免談,順便還把他小可汗給趕了出來。
「三叔若是執意如此,侄兒只能刀兵相見了!」突利可汗猛然後退十幾丈遠,原本一家突然之間就變成了對峙的局面。
李世民暗自鬆了口氣,而頡利可汗惱羞成怒,指著突利可汗說道:「無情無義之輩,我繼位之後,依然立你為可汗,為何如此對我,不怕天誅地滅嗎?」
「三叔,大可汗之位本就該屬於我,我不與你計較便是,你怎厚顏在此詛咒我?」突利可汗不以為然。
這邊爭吵不休,袁紫煙這邊也開始討論起來,長孫無忌分析道:「陛下,頡利可汗堅持不降,應是擔心大唐扶持小可汗,對他的地位不保。」
「正是。」李世民點點頭,說道:「可以良田美宅高官厚祿誘之,將小可汗留在大唐。」
「陛下聖明!」長孫無忌連忙拱手說道。
「陛下,小可汗的事情還好說,我分析裡面還有一層需得深挖的原因。」袁紫煙說道:「頡利可汗的妻子正是義成公主,這位前隋公主人如其名,十分大義,對著隋朝有著難以割捨的感情。想必頡利可汗出兵,也有她背後慫恿的緣故,要知道蕭皇后以及其孫楊政道都在突厥,她可是時刻想著復辟呢。」
眾人面色凝重,這個義成公主的大名他們都聽說過,此女剛烈,忠君愛國,是個激進分子,在她的不停洗腦之下,突厥勢必會成為禍患。
「尉遲恭現在何處?」李世民皺眉問道。
「正快馬加鞭趕來,想必再有半日功夫便可趕到。」長孫無忌連忙回答。想到袁紫煙提出的顧忌,又說道:「那義成公主已是數嫁之女,殘花敗柳之軀,且年歲已大。恩寵定不似從前,只消挑選大唐美女相贈,頡利可汗歡心,自然就會將義成拋之腦後。」
「長孫大人,你這種說法純屬大男子主義。全靠想當然。」袁紫煙一臉鄙夷:「突厥的風俗雖然如此,但也不見得每位新冊立的可汗都會迎娶後媽或者是嫂子,這義成公主想必是風華絕代,智謀出眾,所以才深受四代可汗的尊重。」
「你又未曾見過這義成公主,不也是道聽途說?」長孫無忌反擊道。
袁紫煙白了長孫無忌一眼,又對李世民說道:「陛下,當以漠北之地利誘,既是給頡利可汗台階,又可將其勸退。」
「不可!」長孫無忌立刻冷臉說道:「真是婦人之見。大唐領土寸土不讓!」
「現在混沌未分,哪裡寫著就是大唐了?」袁紫煙也惱怒的質問道。
「好了,朕自有分寸!」
李世民皺眉制止兩人的爭吵,深深思索。兩人的話都有道理,不給頡利可汗些好處,他是不會輕易退兵的,但是大唐的威嚴何在?反而令其認定大唐空虛,此時雙方相隔不過渭河,勝負難料。
也正在此時,尉遲恭方面也傳來捷報。生擒了突利大將執失思力,這對於突厥將士的衝擊不小。執失思力不僅是頡利可汗的心腹大將,還是執失部落的酋長,相貌英俊。體格強健,為突厥數一數二的勇士。
頡利可汗的心理防線終於全面鬆懈,主動提及談和事宜,但是堅持自己的利益絕不鬆口,否則只能是刀兵相見,一決雌雄。
綜合考慮。李世民最終還是權宜雙方利益,劃江而治,和平共處,互不侵犯,當然,前提是歸於突厥的疆土比之前大一些。
明面上則是,突厥必須向大唐納貢稱臣,每年馬匹三千,牛羊萬頭。
幾經商議之後,頡利可汗懼怕大唐深不可測的兵力,同時忌憚滿懷仇恨的侄子,最終與大唐在便橋簽訂了渭河之盟。
突利可汗畢竟是年輕人,喜歡大唐的繁華富庶,早就在突厥貧瘠之地待煩了,沒有費太多周章便留在了大唐,李世民對其厚禮相待,授官右衛大將軍,封爵北平郡王,食邑七百戶。
一場潛伏著巨大危機的戰爭就此不戰而和,後世之人不斷渲染李世民的英勇睿智,如何隔河呵斥頡利可汗背信棄義,令其聞風喪膽。其實在當時是付出了一定的代價的,否則怎會輕易令其退兵,還甘心俯首稱臣?
在當時,獲利最大的還得算是頡利可汗,沒有折損太多,收穫頗豐,另外大唐朝廷還送給他二十個身材曼妙的絕色女子,讓他十分滿意。
大唐以不小的代價為休養生息爭取了寶貴時間,而看似沾光的頡利可汗卻不再那麼幸運。
首先,當義成公主看到這二十名妖嬈女子之時,勃然大怒,當即掌摑領頭兩人,突厥的風風雨雨也練就了義成公主一雙結實的臂膀。這兩名女子被打得珠釵散落,鼻口流血,拼命求饒。
之後,這些女子便被賞賜給各部落首領,命運大同小異。
義成公主依然是怒火難平,本以為趁著大唐內亂之際,無瑕兼顧其他,丈夫能帶領二十萬兵馬打對方個措手不及。為確保必勝,義成公主還利用前前夫兒子突利可汗對自己的曖昧之情,寫信勸說他一同出兵相助。
滿以為三十萬兵馬突擊僅有十萬駐守的長安,應該唾手可得,事實也是如此,突厥大兵如入無人之境,連占數城,最後竟然莫名其妙簽署聯盟,還是俯首稱臣,可氣可悲!
義成公主由於情緒太過激動,數度昏厥,頡利可汗雖然惱火妻子不留情面,絮叨個不停,但是冷靜下來想想,好像也退的太容易了,行不行的總該打一仗試試。眼下看,除了那些荒蕪的地盤,也沒有得到大唐什麼實際的好處。
義成公主一心想要復辟大隋,於是又跟丈夫暗中商議,整頓兵馬,來日再戰!
不過,突厥此時陷入空前的割據紛爭之中,不少人反對頡利可汗繼位,衝突一直不斷,根本無暇顧及大唐。另外一方面,接連三年的大旱,糧食大幅減產,馬牛羊等牲畜繁殖力降低,突厥上下陷入生產資料極度匱乏之際,自給自足都不能夠,哪裡還有多餘的牛羊納貢?
而大唐再度化險為夷,李世民帶領浩浩蕩蕩的大軍回到長安,百姓夾道歡迎,歡呼不斷,口喊萬歲不停。
此情此景讓李世民感動不已,心中暗暗發誓,將來一定要做位好皇帝,不辜負天下黎民百姓。
一直走到了宮門口,都沒有看到李淵帶文武百官出城相接,亦沒有張燈結彩以示慶賀。由於太上皇沒有任何舉動,宮內安靜如初,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越是安靜,越讓人心中沒底,李世民面色凝重,一言不發,使得氣氛更加壓抑。
「陛下,防人之心不可無,臣願帶路!」尉遲恭等人佩劍騎馬走在李世民前方,警惕的查看周圍的環境。
「紫煙,你說父皇會對朕下手嗎?」李世民也帶著幾分疑惑的黯然問道。
「不會。」
「為什麼?」
「呵呵,世民,你太緊張了。太上皇英明,也看得出你是位好皇帝,如果對你下手,他才要冒天下之大不韙呢。」袁紫煙輕鬆的笑道。
「哎,只怕是父皇不會原諒朕殺了建成元吉之事。」
「太上皇最不能原諒的人其實是他自己。」袁紫煙不好說什麼,只得含糊的說道,希望李世民能領悟其中的含義。
可惜李世民並未往這方面去想,兀自想著心事,還有些出神,不知不覺之間,一行人便到了太極宮北面的玄武門。這個地方的流血事件已經在當時的人們心中紮根,雖然不提,但每次清晨上朝退朝進出的大臣,莫不會在此多瞥上兩眼。
四周格外的靜,令人心生一股莫名的膽怯。李世民雖不動聲色,然而就在此處,哥哥建成就死在眼前,弟弟李元吉也死在不遠處,李世民內心再強大,都難以走出這片陰影。
袁紫煙不由看了一眼李世民有些蒼白的臉龐,多想告訴他,其實建成不是他殺的,而是太上皇。
忽然,一陣陰風吹過,風過屋檐發出嗚嗚的聲響,好似人在嗚咽。
李世民這兩日疲憊不堪,此時又是精神高度緊張之際,竟然失態的大喊一聲,哎呀,毫無徵兆的跌落下馬,人事不省。
眾人大吃一驚,連忙七手八腳的將李世民抬起來,李世民幽幽醒轉,然而受到刺激的神識卻還是糊塗的,遙指遠處,面露驚恐的喃喃道:「是建成,建成來索命了!」
眾人無語,只得暫時將李世民抬回寢殿,好在御醫檢查之後說是並無大礙。有人來報,說是太上皇聽聞皇上回來,便退到大安宮中了,並且交代說,身體不適,需得靜養,無需打擾。
這是一對難以從失去兒子兄弟中走出來的父子,他們將傷痛深深掩埋在內心之中。一個是靠著聲色麻痹自己,另外一個則是靠著發憤圖強,用生命點燃盛世之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