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到底是塵緣未了,袁紫煙當然看出了辯機的變化。倒也是一對般配的璧人,只不過在這個時代,他們這種身份,都不會有好結局,反而會給他們帶來殺身之禍。
「何故如此喧譁?」玄奘房間的門開了,看似心情不錯的李世民背著手走了出來。
大家紛紛施禮,高陽卻笑呵呵的奔了過去,說道:「父皇,我只不過才說了一句話,他們就個個沖我吹鬍子瞪眼睛的,都把兒臣給嚇壞了。」
高陽撒嬌道,李世民埋怨道:「自然又是說錯話了吧?」
「不過是想求幾顆舍利回去,安神凝神,也常常供奉,為父皇祈福。」高陽眨巴著眼睛說道。
其實這麼說已經是打過折扣了,如果說是回去串手鍊,李世民的眉毛鬍子也都得立起來。
「高陽,休得胡鬧,舍利豈能存放私宅。對了,你公爹近日沒有上朝,身體可大好了?」李世民問道。
「年歲大了,倒也無大礙。」高陽支支吾吾,很顯然,對於公公的病情不是太了解,以房玄齡的性格,如果不是下不來床,那是不會輕易不上朝的。
李世民沉下臉來,「既然公爹身體不適,就該留在家中照顧,怎麼還出來亂跑?」
「父皇,我正是為他拜佛祈福而來。」高陽又撒嬌道:「還未問清青紅皂白,就來訓斥人家,高陽好不委屈。」
「那你就拜佛去吧。」袁紫煙上來說道,說完又後悔了,應該讓她回家才是啊。
「是,高陽遵命。」高陽公主樂滋滋的沖袁紫煙行了個禮,然後一眾人七拐八轉就消失在寺廟當中。
袁紫煙眉頭緊鎖,怏怏不樂,看樣子高陽又去找辯機了。這孩子啊,真是塊滾刀肉,根本是勸不動啊。
「紫煙,有何不妥?」李世民問道。
「沒有。」
袁紫煙有氣無力。如果此時就告狀,畢竟高陽和辯機只不過是一面之緣,李世民肯定不允許別人如此侮辱自己的女兒。就像是未來一樣,東窗事發。被處死的是辯機而不是高陽。
出宮已久,李世民準備回去,袁紫煙還有些不放心的看看四周,玄音則沖她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辯機他會照看。不用擔心,袁紫煙這才離開寺廟。
袁紫煙擔心是對的,高陽哪有什麼心思拜佛,果然是轉彎抹角的去找辯機去了。此時的辯機正在大雄寶殿對著佛像閉目懺悔,然而不知道為何,一顆似乎死去了多年的心又突然活了,似乎還瘋了,根本不受控制。
那張絕美容顏,還有那雙不羈的清澈眼神,尤其是肆無忌憚的嘴角那抹笑容。辯機驚出一身汗,慌忙睜開了眼睛,抬眼看到的是佛祖。
「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你究竟做錯了何事,要在佛祖面前懺悔?」
辯機身邊不知何時也跪下一個女子,聽聲音就知道是高陽公主。辯機乾脆連眼睛都沒有睜開,緩聲說道:「每日三省自身,常保清潔。」
「人生在混沌之間,早就忘了根本。何來潔淨一說?」
「佛祖慈悲,常有懺悔之心,自然可得寬恕。」
「哼,人自己如果都不能寬恕自己。佛祖的原諒又能如何呢?」
「放下便是自在。」
「師父放下了嗎?」高陽坐了下來,幽幽的說道:「世人只知我是個高高在上的公主,卻無人得知我心中之苦。母妃不受寵愛,冷宮之中哀怨而死,我卻不能祭奠她,更不能為她掉一滴眼淚。雖有父皇還有文德皇后寵愛。但是也有那嘴賤的宮女太監背後偷偷議論我的身世還有我可憐的生母。」
「實在沒想到。」
「父皇搶了兄弟的女人做妃子,這是我母妃的錯誤嗎?母妃不情願生下來,來到這個塵世上誰又提前和我商議一番呢?」高陽說道:「久而久之,我便不再深夜偷偷哭泣,我要笑對一切,讓那些嘲諷我的人知道我活得很好。」
「世人皆會偽裝,用一些事情掩蓋自己內心的苦悶。」辯機也微微嘆了口氣。
「師父不想做和尚吧?」高陽突然問道,辯機猛然睜開眼睛,看到的分明是兩把利劍,插入自己的心口。
公主說的沒錯,如果不是父親被夢魘折磨,辯機於心不忍,否則也不會墜入空門。
「凡事皆是緣,何況還有福氣侍奉玄奘玄音兩位高僧,榮幸之至。」辯機重新閉上了眼睛。
「呵呵,眾生皆具如來,佛家講究眾生平等,你為何自降身份,抬高他二人呢?」高陽笑吟吟的問道。
「公主,兩位高僧不遠數萬里,求來真經,功德無量,理當受人尊敬。」辯機有些不悅的說道。
「呵呵,你終於肯看我了?」高陽歪過頭問道,辯機不自在的別過臉去。
「兩位高僧功不可沒,我自然沒有詆毀他們的意思。但是貴與賤也是相對的,對於佛門而言,二人自然是至寶,高僧大德。然而對於無有信仰,或者不同信仰者,二人不值一提。」高陽說道:「好比天底下的母親,不管孩兒丑俊還是機靈愚鈍,總看著自己的孩子比別人家的好,若都能遵循佛祖的旨意,人人平等,也許這世道就真的太平了。」
高陽說著,痴痴的看著前方,辯機平素口若懸河,此時不知是緊張還是無理,倒是說不出什麼來。公主的側面看上去依然是那麼完美,光線照在臉上,柔和無比,鍍上了一道神聖的光暈。
而且一改囂張跋扈的姿態,此時的高陽就像是一位無助的孩子,不知何去何從。
高陽回過頭來,溫柔的看著辯機,辯機的眼睛竟然沒有從她身上挪開,雖然很快便被玄音叫去工作,但是兩人之間似乎有了默契,夜半孤獨之時,想起對方,便覺得十分溫暖。
由於公主突然安靜下來,房府也跟著消停了許多,公主的婢女還有了身孕,房遺愛算是有後人,雖然出身不是太高貴,但總算是彌補了房玄齡一些遺憾。
房玄齡心情好些,身體恢復也快,半個月後又去上朝,雖然腳步有些遲緩,背也有些微微駝。
大唐奠定了盛世局面,疆土也在不斷的擴大,鐵勒九姓大首領率眾降唐,薛廷陀咄摩支降唐,敕勒諸部朝唐,可謂是喜事不斷,宮中大宴小席接連不斷,十分熱鬧。
然而繁華的背後也總有讓人無奈的事情,更不是誰能掌控的。李世民的另外一位愛女,與長孫皇后所生的晉陽公主病故,年僅十二歲。
晉陽聰明伶俐,性情穩重,雖然年幼,但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更為難得的是,一手好書法,有時模仿李世民的飛白體,足可以到以假亂真的地步。
看封號就能得知,以晉陽為封地,足可見這位公主的恩寵超乎尋常。所有人都可以斷定,如果這位公主能夠順利長大成人,必定會成為皇室中一顆璀璨的明星,然而天妒紅顏,就讓她這麼迅速的凋落了。
晉陽公主十分乖巧,最後病重期間,每次李世民來看她,總是會強忍疼痛,故作歡顏,為的就是不讓李世民擔心。
直到有一次,李世民想要多陪陪女兒,呆的時間長了些,晉陽公主竟然睜著眼睛,嘴角帶笑的暈死過去。
李世民發現之後連忙叫來御醫,心痛不已。
自古皇室皇子公主早夭者不計其數,李世民最為寵愛的孩子們卻一個又一個的離開他,心痛不已。
太子承乾,晉陽公主,豫章公主,李世民還不到五十,家事國事便將他折磨的滿頭白髮,看上去就像是六十歲的老者。
「紫煙哪,人活太久其實也沒有意思。太多的生離死別,逝者已矣,而生者卻要活在無盡的悲傷之中。」李世民嘆息道,眼中卻沒有淚水,大概是已經哭不出來了。
「世民,無情之人自然沒有這些非煩惱。是你太過重情義了。」袁紫煙安慰道。
「哎,朕為保自己一命,射殺大哥建成,逼死元吉,父皇隱退,老死不肯原諒朕。也許,這就是上蒼對朕的懲罰吧。」李世民微微閉目躺下,嘴唇乾枯無血色。
御醫的忠告當然就是不能太過勞累和動怒,但是怎麼可能,繁忙和感情波動就是李世民這一生的主要課題,無法逃脫。
樹欲靜而風不止,心力交瘁的李世民終於聽到了一個傳聞,那就是高陽公主和一個和尚走動頗近,甚至還十分曖昧。
李世民當然是勃然大怒,袁紫煙連忙穩住他,說此事她會處理。畢竟是女孩家的事情抹不開面,解釋不清楚。
在世人眼中,辯機何等榮光,佛途無量,然而,在高高在上的君主看來,一個和尚根本是微不足道。何況這個和尚還連累了公主的名聲,碎屍萬段都綽綽有餘。
袁紫煙先去找了玄音,想要去問個清楚,也要問問他究竟怎麼看管的好徒弟,竟然和公主傳出緋聞來。
匆匆來到大慈恩寺,而玄音好像提前知道她會來一般,早就等在寺門口,臉上難掩憂慮之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