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蔭是以一個蓮田垂釣翁的形象出現的。
燈光追著大姑娘們,在秦淮河般舞台上,彷佛帶著觀眾乘坐一艘小舟,逐漸離開繁華明媚充滿人間煙火氣的秦淮,來到廣袤的,濕潤的江南田間地頭。
「主題要變了。」高倉梨子在線盯著呢。
很多網友還沒從音樂的變化里感受到氣氛的變化,光顧著看美女了啊。
可這時候的音樂,的確變成了一種不復開頭的如同仙境的表述。
此刻,編鐘的聲音變得為不可聞。
絲竹器送出靡靡之音。
「這應該是《玉樹花》。」金憶聽出來了。
哦,這裡不是作者寫不出中間兩個字。
這是個神奇的連「全世界人的體育項目」要敢少一個的都給你判定你下流的地方。
理解萬歲吧。
《玉樹花》,那是著了名的靡靡之音。
不過這裡的曲子是改編過的,一些有傳統音樂素質的觀眾能聽得出出自哪裡。
「光武中興之前的江南小曲《掛枝兒》,江北地區有曲調相同、歌詞也差不多的《打棗杆》,是比較明顯的靡靡之音。這是小關改編的,裡面也有《玉樹花》的大量改編,據說,這首曲子是光武后國學院一些音樂高手從傳說中的曲子裡衍化的,也不算是史書上記載的原曲。」高倉梨子糾正說。
不錯。
的確是這幾首曲子的綜合。
但這時,編鐘忽然讓人皺眉起來。
原本應該是正音,甚至是國音的編鐘怎麼有一種讓人臊得慌的感覺?
「這種音樂素養,其實已經超過帝音絕大多數教授了。」金憶既感慨又無奈。
這一家的學習水平令人瞠目結舌。
幾天沒見他們的專業素養就有長足的發展,幾個月沒見你不能用上次的水平再限制他們。
就這三首曲子,帝音大部分音樂教授估計也就只是「聽過」的水平。
「但這能說明什麼?這曲子用在這合適?」詞曲協會質疑道。
金憶:「你聽下去就知道了,我大概能判斷這首曲子上闕說的是啥。」
哦?
「正裝,宮燈,尤其那腳步,顯示的是南都,乃至江東,甚至整個民族在歷史上的氣質,從這裡開始,曲子進入敘事詩節奏了。」鐵霖一邊看一邊點評。
可……
猛然!
詞曲協會的再一次質疑還沒開始,全網既驚詫又樂翻天。
關蔭穿一身蓑衣,頭戴一斗笠,坐在一塊石頭上,一副獨釣寒江雪的高手氣質。
石頭緩緩向舞台中間走。
但嘩啦啦的流水聲,卻彷佛真的是那些大姑娘們腳下有小舟。
一種錯覺幾乎沒讓所有人察覺到,那就是關蔭明明在往舞台中間走,偏生所有人都覺著是大姑娘們往前走。
關蔭化妝很認真,此刻的他真就是一個佝僂著腰但總讓人感覺有一種不同於他的扮相的不平氣沖天而起。
那是啥?
他到底要講一個什麼樣的故事?
編鐘的聲音又逐漸淡下去,絲竹管弦的靡靡之音驀然清晰無比。
這是接上編鐘剛才發出的令人臉紅的音樂。
《採蓮曲》結束了。
但銀鈴般的笑聲從大姑娘們口中發出來。
和音樂一起,這種笑聲充滿了戲謔和高傲。
真正的,王夫人那幫王八蛋一樣的令人鄙夷的高傲。
「清楚了!」孔賀西發文,「國之正音表明了這座城市,以及我們的民族精神的基礎,正如一部敘事詩,開頭編者按,先定一個調子,然後開始敘述這座城市的氣質和歷史,這完全可以擴展為一部舞台劇。」
白髮獨釣翁,紅顏少女,在舞台上很快形成了兩個割裂的部分。
一部分是心懷不平氣,但沉淪在秦淮河下游垂釣的漁翁。
一部分是穿著宮裝提著宮燈的貴女。
加上靡靡之音,不難分辨出這裡的意思。
「那不是獨釣翁,那是勞動者,但你們看,這個形象很有意思,古樸,雖蒼老,但始終崢嶸,這正是世世代代的勞動人民,你們看,老翁手中的釣竿,那釣竿上面,不是沒有顏色,那是江山圖!」李森驚叫道。
沒錯,光武中期,拿下大北方之後欽天監改制,出手的第一部巨著就是《江山圖》。
關蔭此刻手中的魚竿上,就雕刻了這幅地圖。
石頭來到了中間。
「原來是漁翁在前進!」這時候線上線下才看懂了。
此刻的音樂稍微變了點。
「@詞曲協會,別出來丟人了,先給你們通報一下,現在的曲子是以《蜻蜓》這首國朝小調為基礎改編的,這是一首比較正能量的曲子,不過,也被算進靡靡之音。」金憶先把那幫不學無術的給收拾了。
那協會啥也沒敢說。
蜻蜓?
有這麼一手曲子?
漁翁微微搖著頭,魚竿忽然一收緊。
什麼?
啵——
舞台上傳來清晰的魚兒出水的響聲。
「臥槽!」
前排的觀眾往後仰。
那哪裡是魚,那是一把水跡斑斑的劍。
漁翁站起來,彷佛很無意。
出水的寶劍,與《江山圖》魚竿碰一起。
叮——
一聲古琴音彷佛隱隱約約奏出別樣的味道。
「咋說呢,就好像那種讓人昏昏欲睡的靡靡之音忽然掃出了一點兒。」想水的魚沒去成,此刻在帝音辦公室發了微博。
花骨朵:「就是說寶劍出水要打仗了?」
「山炮!」想水的魚怒叱,「寶劍碰魚竿,那是啥?劍和江山啊,懂嗎?」
「明白,就是說『壯士欲報國恩重,戰死沙場是始終』,是不是?」花骨朵不恥下問。
想水的魚激憤難當:「我怎麼攤上這麼個夯貨。」
花骨朵:「對對對,你就是天生來教我這個棒槌的。」
……
尼瑪,咱好好聽演唱會行嗎?
但這兩個逗逼一交流還真讓網友看懂了。
原來,這一切都是設計好的!
絲竹之音越發地大了。
似乎這股靡靡之音要把寶劍與江山的碰撞之聲強行壓下。
這時候,一聲清越蒼茫的吟唱從關蔭口中發出來。
他竟用正宗的江東方言,以江東地方戲中老生腔唱一闕:「問從來,誰是英雄?一個農夫,一個漁翁!」
絲竹之音更大了。
但一陣微弱的,卻清晰至極的戰鼓聲從舞台一側傳出來。
何意?
「晦跡南陽,棲身東海,一舉成功。八陣圖名成臥龍,六韜書功在飛熊。霸業成空,遺恨無窮。蜀道寒雲,渭水秋風。」關蔭蒼茫的唱調一怒下,竟蓋住絲竹管弦音,但此刻的聲調,已不全是江東之聲,而有一種北方蕭殺的聲音,幾句詞,竟包含了京劇、梆子、秦腔等各種唱法,但卻毫無地方戲,甚至是京劇的拖沓,一氣呵成毫不讓人揣摩。
這是元代查德卿的名曲,名曰《蟾宮曲·懷古》。
這一下,主題徹底清楚了。
「我明白了,帶頭大哥說,南都,江東,乃至神州的輝煌,並不是什麼帝王將相的功勞,而是人民群眾創造的,這是在傳達我們的思想,歷史是人民創造的,也是人民推動的,哎喲我不對,我可是毫無音樂素養的人啊。」鐵嘴水上漂急了。
要的就是這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