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大人!驪城一事完全是個意外!我原本只是想借王后的手替大人除掉少主,除掉阮碧城,可是萬萬沒想到阮碧城真的會動用兵力……」葉白芷極儘快捷的解釋, 居然條理清楚, 眼淚橫生,「原本……原本我以為阮碧城最多利用蘇謝找到大人,以大人是身手斷斷不會將他放在眼裡的, 他斷然不是大人的對手……」
原來居然還想借晏殊的手重傷阮碧城啊,我說她怎麼那麼信任我的力量能動的了阮碧城……
&是那天阮碧城故意將我引開, 我不知道他入宮同王后講了什麼, 等我知道時他已經帶著大隊兵馬出發, 我再趕去時金府已經是一片火海, 大人也已經被虜……」葉白芷梨花帶雨的急切解釋,「大人你要信我啊!白芷……白芷真的沒想到阮碧城會動用兵力!所以我才會將阮碧城活著帶回來給大人出氣!」
晏殊忽然笑了, 「果然巧舌如簧, 居然是為了我活捉阮碧城?」
葉白芷眉目一蹙,委屈道:「不然呢?任務上只說要阮碧城的項上人頭,若不是為了讓大人出氣, 我何苦費盡心思的將阮碧城活捉回來?」抬起眼來, 楚楚可憐的摸樣, 眼淚盈盈款落,「白芷真是只是為了能將功補過,還望大人饒了白芷。」
晏殊手指向下,順著她臉頰滑到她的脖頸之上,低聲道:「知不知道當初那樣多的人裡面,我為何獨獨選中了你?」
葉白芷搖搖頭,淚水一晃晃落下。
&為你夠狠,夠壞,夠卑鄙。」晏殊一點點牽起嘴角道:「未達目的不擇手段,可以親手了結自己親姐姐的你真是卑劣透了,你像一個女人,一個非常可怕的女人。」
葉白芷眉睫上掛著淚珠道:「是……王后嗎?」
晏殊卻不答話,只是一點點攥著她的脖頸,繼續道:「她也有一張很會騙人的臉,也總是巧舌如簧,為了她想要得什麼都可以犧牲,什麼都會去做……你看,你們多像,」
他手指猛一用力,葉白芷唇角瞬間溢出血絲,卻不掙扎,只是瞧著晏殊道:「可我在您的手掌中,我的生死,我的命運,全部交由您掌控,只要您願意,我會一輩子跪在您腳邊,像只狗一樣聽話……」
晏殊眯眼看著她。
葉白芷垂眉低眼,再沒有的恭順,「只要您願意,我會代替她像只狗一樣臣服在您腳邊,無不依從……」
只要您願意……
晏殊看著她一點點笑了,鬆開手指,她像只狗一般將額頭抵在晏殊鞋尖,細細低語……
我忽然覺得胸口沉悶悶的壓著什麼,讓我喘息都不舒服,一眼都不願意看下來,小心退開,起身。
轉身時沒瞧見,晏殊在煌煌燈火下瞧過來的眼。
我出晏殊的園子時剛好碰上侯在拱門下的白衣侍婢,她瞧見我並不吃驚,只是行了禮道:「蘇姑娘不等祭司大人了嗎?」
我「哦」了一聲,淡淡道:「不等了,我乏的很,改日再來。」
白衣侍婢點了點頭,對兩名男奴道:「你們送蘇姑娘回去,好生守著。」
男奴應聲,我隨過去時忍不住回頭問道:「怎麼不見園子裡這樣安靜?就你一人?」
白衣侍婢垂眉笑道:「祭司大人說蘇姑娘隨時會來,就將園子裡的守衛侍婢都撤了,讓你出入方便些。」
我又「哦」了一聲,轉身隨著男奴便走。
我覺得一定是我想多了,每個人都複雜的讓我看不清楚,阮碧城,晏殊,葉白芷,就連最單純的阮蓮華有時都讓我覺得害怕。
想不清楚,也琢磨不明白。
我趴在桌上怏怏的唉聲嘆氣,長歡端了湯藥進來,垂目瞧著我問道:「姑娘哪裡不舒服?」
我趴在桌上側過頭看他,想了想問道:「你覺得晏殊這個人怎麼樣?」
長歡微微蹙了眉,反問道:「姑娘為何突然這樣問?」
因為我看不明白,他將自己園子裡的守衛都撤下,坦坦蕩蕩的讓我隨意出入,可是卻在我門口擺上兩個男奴,檢視我的一舉一動。
他讓我覺得……膽怯,明明在對你笑,卻隨時都會要了你的命,人人都像是他的玩物。
長歡見我半天不答話,細細瞧著我問道:「姑娘……對祭司動心了?」
&有!」我斷然否認,猛地坐直身子,「怎麼會!他差點掐死我,我躲他還來不及,只是……」我弄不清楚他到底想幹嘛,我們究竟是朋友?還是敵人的關係?
長歡在我身側坐下,淡淡道:「祭司大人也許只是喜歡姑娘而已。」
我扯著嘴角沖他冷笑,「開什麼玩笑,喜歡我?你見過喜歡一個人毫不猶豫掐死她嗎?這喜歡也未免太可怕了點。」
長歡眉眼靜好的看著我道:「姑娘有沒有喜歡過一個人?」
我忽然被他問的愣了住,腦海里的回憶一涌涌的顫動著,我的喜歡是卑微又隱秘的,從來不敢聲張……
他側頭瞧我,「有些愛慕是霸道又自私的,像一張網,只想牢牢的囚住對方,哪怕窒息都不會放手……就像……」他想了想要舉例子。
我藉口道:「就像蘇謝以前對那些男寵和你?」
長歡愣怔的看我。
&不是喜歡,是欲|望,對玩物的占有欲。」我不知道該怎麼講,心煩意亂的埋頭趴在桌子上道:「如果你愛一個人,你會變的小心翼翼,他的字句都是你的聖旨,你會卑微到連那個名字都不敢聲張……近情情怯,長歡你明白嗎?」
他看著我卻不講話。
我悶了半天,起身剛要講話突聽院子裡一聲低低的慘叫,樹影婆娑。
長歡也起身看我,道:「我出去看看。」
我點頭,瞧他出門,等了半天都不見回來,也不聽聲響,四周靜的莫名,呼吸都不敢大聲。
我聽到腳步聲,一壁灰撲撲的影子從門外移進來,我抬眼心頭就是一跳。
顧少庭和顧碧雲。
顧少庭用刀刃壓著長歡的脖子,一手掩住他的嘴巴,冷聲道:「蘇謝,我們又見面了。」
我眯眼瞧了瞧他和顧碧雲,能偷偷混進來魔教,看來傷是好了,而且一定解決了看守我的男奴,如今殺上門來不是來救阮碧城,就是來找我報仇,「別來無恙啊。」
顧碧雲先耐不住氣,幾步衝進來道:「表哥關在哪裡?」
我急退幾步,伸手就撥出床頭掛著的佩劍,看來是救人的,來找我一定是想讓我引路,應該暫時不會動手。
我手指提著碧光粼粼的劍道:「放了我的人,一切都好說。」
&我們去救表哥!」顧碧雲持劍就要過來。
我揮手一劍砍在身側的桌子中,轟的一聲木屑橫飛,茶盞碎裂,桌子四分五裂的碎在地上。
顧碧雲驚的急退幾步,揮劍擋下木屑,直勾勾的盯著我。
我氣定神閒的提著我的劍,重了語氣重複道:「我說了,放了我的人,一切都好說。」
顧少庭和顧碧雲都在門檻處看著我,我也看著他們毫不躲閃,心裡卻發虛的厲害,我自知打不過顧少庭,連顧碧雲都不一定抵抗的了,好在蘇謝一身內力,再加上這把寶劍,和她在江湖上武功了得的傳言,應該可以裝腔作勢的唬住他們,只盼他們不要硬衝過來……
顧少庭看我半天,抬手一掌將長歡拍暈,丟在一邊道:「蘇謝,你最好識相一點,我不想現在就和你動手。」
&說。」我沖他一笑,果斷的將劍一丟,道:「我們走吧。」
顧少庭明顯一愣,和顧碧雲面面相覷,又蹙眉看我,「蘇謝,你不要玩花樣。」
我嘆口氣,真犯賤,不跟你打了你還不踏實上了,老子打不過你,識時務不行嗎。
果然不能太果斷了,我略微矜持的一為難,而後道:「你們不就讓我帶個路嗎?我需要以死抵抗?」
四十四
顧家兄妹疑心病太重,老是懷疑我心懷鬼胎,要玩什麼花樣,非要拿劍抵著我後背才放心。
我在前面,他們兄妹二人緊貼在我後面,拿劍抵著我,時不時的還要威脅我一句,「你最好別玩什麼花樣!」
我嘆口氣安慰道:「不要擔心,我要是想逃這一路上隨意喊一聲就有守衛衝出來砍死你們。」
顧少庭將抵在我背後的劍一挺,涼冰冰的就貼上了我的皮膚,「你可以試試。」
魚死網破,同歸於盡什麼的不是我的風格,我不同他們一般見識,帶著他們一路撿僻靜的小徑走,心裡琢磨著剛才出院子時門口那一具男奴的屍體……
兩個人卻只有一具,看來那個回去跟晏殊打小報告了,我說按照顧少庭的身手不可能那麼輕易的解決掉兩個男奴,這麼想來晏殊派在我身邊的就是個報信的,按照我們的速度,說不定他已經埋伏好了,等著一網打盡。
我想了想開口道:「二位應該知道天罰牢,守衛森嚴,就憑兩位勢單力薄的……說句不好聽的只能是自投羅網,何不今天就當探路,儘快離開,從長計議的好。」
&嘴!」顧少庭很暴躁喝道:「妖女你少在這白費口舌,我們既然進的來,自然有辦法。」
哦?我很好奇,好歹是魔教總壇,當初阮碧城夜闖進來時也是幾乎全滅只剩他一個,還是身受重傷了的,而阮碧城的身手應該和晏殊不相上下,江湖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可這顧少庭……
怎麼可能毫髮無損的進的來?
我一壁帶路,一壁淡聲道:「天罰牢沒有通行令是進不去的……」
我還未講完,顧碧雲就先耐不住的道:「我們有令牌!」
&嘴碧雲!」顧少庭喝住了她。
她有些委屈的抿嘴,小聲道:「有什麼好怕的,她現在又逃不了。」
我眼觀鼻鼻觀眼的嘆氣道:「一般的令牌是進不去的……也不知道你們拿的是什麼令牌,弄不好打草驚蛇,反而一起被抓進那天罰牢中。」
顧家兄妹在我背後半天沒吭聲,我也不開腔,自顧的引路,走了良久,顧碧雲才清脆脆的開口道:「我們的令牌一定可以。」
&我笑而不語。
她沉不住氣道:「這個令牌進魔教都無人敢攔,小小的天罰牢有什麼!」
&雲!」顧少庭又低聲堵她的話,「和這個妖女羅嗦什麼。」
顧碧雲道:「怕什麼啊哥,這令牌是她們魔教中人給的,最好她們自相殘殺,全部死光!」
小姑娘家家的張口閉口這麼惡毒真是江湖兒女啊……
我道怎麼進來的如此輕巧,原來是有人接應啊,可聽他們說的應該是可以隨意出入的青龍令,我記得這令牌是左護法親自管理分派的,除了我和葉白芷有,還有誰?
我淡淡的哦了一聲,笑道:「給令牌的人可是冷護法?她最近還好……」
&是她。」顧少庭斷然否認,冷冷道:「我和她沒有半點關係,我顧少庭和魔教中人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以後也不會。」
這是再間接告訴我,他絕對不會承認冷百春肚子裡的孩子嗎?
真絕情啊,男人永遠比女人心狠,做的絕,當初再愛你,要翻臉時否認的乾乾淨淨。
我原本有心提醒他們,晏殊說不定會帶人劫過來,想了想又閉了嘴。
晏殊居然沒有半路埋伏,我帶著他們一路上也是有驚無險,碰到守衛便說他們是我的奴隸,竟也順利的到了天罰牢。
奇怪,非常奇怪,按理說天罰牢守衛森嚴,沒可能進得去的,可是我只瞧見門口兩個形同虛設的守衛,進去就是牢頭,瞧我一眼慌慌低頭道:「蘇姑娘怎麼來了……」
我四處瞧了瞧,安靜是詭異。
顧少庭在背後推了推我,我道:「那個……阮碧城關在哪裡?」
&個……」牢頭黑豆似的眼睛在我身後的顧家兄妹之間打轉,道:「左護法吩咐,阮碧城交給葉姑娘處置,要見,就得通過葉姑娘允許……」
我側頭為難的看顧少庭,他越過我,徑直將令牌遞在牢頭眼下道:「如果有教主的允許呢?」
牢頭一驚,我也一驚,親娘的……他們在哪裡搞來的白玉令牌?!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全教就這一枚,是老教主親自掌管的,怪不得出入如此順利!
牢頭略微一猶豫,接過令牌很爽快的道:「隨我來。」
顧碧雲一喜,鬆開了我。
就那一瞬間我感覺一股風軟綿綿的吹過來,牢中燈火一滅,隱約的光亮之下只聽見顧家兄妹拔劍的聲音。
我腰上一緊,被人猛地一帶撞進一人懷裡,連反應都來不及,牢中燈火跳躍又亮了起來。
我看到被平地里冒出的守衛,和被擒拿在地上的顧家兄妹,不用抬頭看我也知道摟著我的是誰。
燈滅,燈亮不過是一眨眼的事情,我連廝殺聲都沒聽到,晏殊就已經收網掌控了全局。
怪不得沒有守衛,原來晏殊早就埋伏好了。
牢頭過來殷切的將令牌奉給晏殊,拍馬屁道:「祭司大人真是神機妙算,不費吹灰就擒下了他們!」
他摟著我笑的萬分妖嬈又輕蔑,胸膛共鳴嗡嗡的,「若不是他們動了蘇謝,區區兩個嘍囉也值得我出手?不自量力。」
&人所言極是。」牢頭拍的殷切。
我僵著身子任由他摟著,也不掙扎,也不開腔,只是看著顧少庭被壓在地,掙扎的青筋暴跳瞪我,罵道:「妖女!你果然蛇蠍心腸!我早該一劍殺了你!」
跟他這種人我連氣都懶得生,真心無奈的道:「我先前說了讓你不要來不要來,是你一心要來。」
他一口濃痰就啐在了我腳邊。
晏殊眉眼一抬,立刻有守衛一腳踩在他的頭頂,將他的臉狠狠踩在地上,晏殊輕淡淡的問我,「方才他是哪只手對你動的劍。」
我不開腔。
晏殊微微抬了抬手指,守衛拔劍踩在顧少庭的手腕上,他瞧著我笑道:「右手?」手指一落。
守衛一劍刺入顧少庭的右手臂,白刃紅血,顧少庭和顧碧雲不迭聲的慘叫,他的手指就在我腳邊痙攣,垂死掙扎的魚一般。
&是……」晏殊卻雲淡風輕的繼續笑道:「左手?」
我慌忙抓住他的手指,他細細的瞧著我笑,「那就挑斷他的右手筋可好?」
守衛將劍一把拔出,顧少庭咬在牙縫裡的慘叫,血注噴濺在我的腳邊,我霍然開口道:「不勞祭司大人。」我轉頭看顧少庭,「我自己來。」
我撥開他在我腰上的手,過去對守衛伸手,「劍給我。」
守衛瞧了一眼晏殊,在得到他示意後將劍遞給我,抬腳將顧少庭反轉過來,手掌朝上的踩住。
顧少庭慘白的臉上塵土冷汗,一雙眼睛刀尖一樣狠狠的盯著我,一字字吐出道:「妖女!你最好今日便殺了我!不然……」
我在他講出更惡毒的話之前,出劍划過他的手腕,幾乎削下一片皮肉,血肉模糊的瞬間溢血,他卻咬的牙齦出血不吭聲,倒是顧碧雲在一旁嚇的哭出聲來。
我急促的呼吸,掌心一層層的冒汗,忽然有人碰了碰我的手指,我火灼一般四肢百骸渾身一顫,慌忙躲開,就看到晏殊的眉眼。
他盯著我的手指,半天道:「你在發抖?」
&嗎?」我抬手將劍丟在地上,低眉道:「祭司多心了。」
他依舊盯著我,良久勾了唇角笑道:「你很想見阮碧城嗎?」
我不明他為何突然這麼問,只是垂著眼道:「祭司何出此言?阮碧城與我何干?」
&晏殊捏起我的下顎,微微蹙眉道:「若不想見他,以你的武功,你會任由人拿劍抵著你?」
我不知該如何辯解了,這樣的誤會讓我怎麼說?蘇謝武功不弱,比顧少庭高出不是一點點,憑顧少庭確實不可能抓的住蘇謝,可是我不是蘇謝……我真心的打不過他……
&他見我不答話,眉目蹙更深,「回答我蘇謝。」
我正在思量如何回答才好,顧碧雲在地上掙扎的伸出手攥住我的袍角,哭道:「蘇謝你放了我哥……看在我表哥曾經處處護著你的份上放了我哥……」
晏殊眉頭一緊又一松,嘖的一聲笑了,「原來如此啊……阮碧城待你很好?」
我手指頭都發涼,被他迫的抬頭,儘量笑道:「他恨不能殺盡所有魔教中人,怎麼可能待我好?」
&謝我表哥從來沒有……」
&嘴!」我猛地喝斷她的話,「我和阮碧城沒有半分關係。」對晏殊道:「祭司大人慢慢玩,我要回去了。」
繞過晏殊就要走,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笑道:「急什麼,既然來了,怎麼著也要讓你見見阮碧城啊。」
我不回頭,「我跟他毛關係都沒有,見什麼見?」
&然沒有關係,見見也無妨。」晏殊使勁一帶,迫我轉過身,一手擒住我的腰,笑道:「還是你不忍心看到你的盟主大人備受摧殘的摸樣?」
&殊。」我送出一口氣淡聲道:「你玩夠了嗎?」
&晏殊臉上笑意一點點的冷卻,低聲對我道:「那我就讓你瞧瞧什麼叫玩。」猛地提聲,「將阮碧城拖出來!」
四十五
&哥……」顧碧雲失聲。
我聽見鐵鏈噹啷聲,垂著眼不敢抬頭。
晏殊摟著我低笑道:「怎麼不敢看?」抬手接過牢頭遞過來的鐵鏈,塞在我手心裡,硬攥著我的手,猛力一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