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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高家出去的時候,刑如意留意到了村長之前所說的那口水井。燃武閣 m.ranwuge.com那是一口在她原本的世界裡不多見的小口井。井口比地面略高,井口大小也就只能勉強塞進去一個身形瘦
小的孩子。水井上還架著井架,但井架上並沒有繩索,井口旁也沒有放置打水用的木桶,想來是已經廢棄了。
距離井口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刑如意已經感覺到了明顯的不舒服。那種不舒服,不是來自於生理,而是心理。 這種心理,很多人都有。例如,當你從一片亂墳崗經過的時候,即便太陽很高,即便周圍有很多人,你依然會覺得心裡發毛,不舒服,甚至會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
到處去看,既害怕,又期待著能夠看見什麼似的。 刑如意帶著這種莫名糾結的,不舒服的心理靠近了那口水井。因為才下過雨,井口附近有積水,而且那些積水正慢慢的像井裡滲著。井口高出地面的地方,是用圓形的石頭切成的,遠處看著還算規整,走近了,才發現是凹凸的,甚至石頭跟石頭中間還有些縫隙。伸手碰了下,石頭很涼,且帶著一種黏膩感。就在刑如意打算把手收回
來的時候,一縷頭髮纏上了她的手指。她扯了下,發現那頭髮纏得很緊。 刑如意觀察了一下,發現那頭髮是夾在石頭縫隙里的。她先是拽了拽纏在自己手指上的那一部分,發現頭髮纏的很緊,而且有想要勒緊皮肉里的感覺。實在沒轍,就
想著把全部的頭髮從石頭縫裡給拽出來,在慢慢處理纏在手指上的這些。她用足了力氣,卻沒能把頭髮拽出來,反而讓自己被那股力量牽引,直接趴在了井口上。
從井口向下,她看見了一張慘白的臉。那臉,像是在水裡已經泡了很久得到樣子,兩隻眼睛鼓漲的像青蛙,嘴唇亦是黑紫的顏色。
「啊!」刑如意大叫一聲,雙手撐著井沿,想要爬起來,那些原本鋪在水面上的頭髮卻舞動著朝她襲了過來,且有一縷準確的纏住了她的脖子。
「下來啊!下來陪我啊!」
詭異的聲音,伴隨著那雙睜開的眼睛,鑽到刑如意的耳朵里。她一邊掙扎,一邊在心裡罵著狐狸:「臭狐狸,死狐狸,我都要死了,你怎麼也不管我。」 才在心裡罵完,就感覺纏在自己脖子上的那些頭髮抖了一下,呲溜呲溜又縮回井裡去了。刑如意趕緊起身,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脖子上又一道淺淺的勒痕,是剛
剛那縷頭髮留下的。除此之外,她的胳膊上,手上,手腕上,也留下了不少被頭髮糾纏的痕跡。
她坐在井邊,看著狐狸,眼帶埋怨的問了句:「你是故意的嗎?」
狐狸搖頭:「我靈力受損。」
「對哦!」刑如意拍了下自己的頭:「對不起啊,我給忘了,只記得你是修行千年的老狐狸,忘了你靈力受損的事情了。那,我剛剛在心裡罵你的話,你沒聽見吧?」
「聽見了。」
「聽見了?」刑如意嘻嘻一笑:「那你生氣了?」
「沒有!」
「為什麼沒有?是不是因為你喜歡我,所以才不跟我生氣的。」
「不是。」狐狸一本正經的說:「老人家不屑於跟孩子置氣。」 「孩好吧,跟你比起來,我的確是孩子,而且還是那種小了好幾代人的孩子。」刑如意自個兒順了順氣,指著井口問狐狸:「剛剛那個是什麼?也是怨氣化成的嗎?
對了,我趴在井口的時候看到了一個女人,不是小女孩兒,是個年紀應該比我還要大些的女人。這死在高家院裡的,難不成,還有旁人?」
「想知道?」狐狸問,看著刑如意脖頸上的勒痕。 「想知道。」刑如意點頭:「我答應了那個村長,也承諾了芝芝娘,這答應和承諾的事情總得做到吧。這行兇的若只是那高升還好,憑著你的千年道行,隨隨便便也能把
他給虐成個渣渣。可如果這院子裡還藏著別的什麼更凶的東西,被咱們給忽略了,豈不是要害更多人。」
「我知道了。」
狐狸走到井口,聞到了從井裡蔓延出來的那股讓人作嘔的腥臭味兒。他將手覆在井口上,沒一會兒的功夫,就從井裡抓了個東西上來。
刑如意一看那東西,就有些懵了。因為狐狸抓著的,是只布偶,且是一隻差不多要被井水泡爛了的布偶。
「這就是我剛剛看到的那個東西?」刑如意也聞見了那股難聞的味道,用手捂住了鼻子。 「你剛剛看到的應該是附在這布偶身上的女煞。人死為鬼,鬼修為煞,若是修到極致,便是修羅。這世間,每天都有人生,也每天都有人死,死了那麼多的人,見鬼的
卻沒有幾個。你可知這是何故?」
「因為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見鬼的呀。」刑如意指著自己的眼睛:「除非你長了一雙陰陽眼。」 「非也,世人看不見鬼,除了自身的修為不夠之外,還跟鬼有關係。這新鬼,沒什麼本事,甚至連最基本的嚇人的本領都沒有。他們大多也都規規矩矩,在變成鬼的那一刻,就跟著鬼差去了地府報道。少數的鬼,會因為眷戀凡間,或者心中尚有不能平復的遺憾,選擇用託夢的方式來告訴自己的親人。還有極少數的鬼,會因為心懷怨念
,變成惡鬼,通過吸食活人的陽氣,來修行作惡。 這鬼煞,是介於心中尚有不能平復的遺憾和心懷怨念之間。想要從鬼到煞,起碼得幾十年才行。還有,鬼煞不能以鬼的形態留在世間,因為每個地方都有管轄的鬼差
,一旦發現,輕則拘拿,重則魂飛魄散。」
「所以,這鬼煞是寄生體,而這個布偶就是她寄生的地方。」刑如意盯著那個布偶:「那要怎麼才能把她給請出來?」
「摔兩下就行。」狐狸說著,將手中那個布偶重重摔在了地上。 一瞬間,風雲變色,原本已經放晴的天空瞬間又陰暗下來,整個高家大院更是黑的一塌糊塗。刑如意自覺不妙,正打算往狐狸那邊靠去,還沒移腳,就落到了某隻狐
狸熟悉的懷裡。
「站著,別動。」
「這鬼煞好厲害,還能管天氣。」
「你的鬼術若是修成了,比她還要厲害。」 「那我會變成什麼?」刑如意小聲的問:「鬼術這兩個字,總感覺像是來路不正的旁門左道。我該不會修著修著,也變成什麼怪物吧。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寧可不修,我
寧可一輩子當個凡人。反正你活的比我長,又有法力,有你護著我,也出不了什麼事兒。」
「那就不修吧。」
眼看著一股黑風襲來,狐狸摟著刑如意的腰,原地一個旋轉,竟借著她的腳將那黑風給踢散了。
黑風落地,化成一個穿著黑衣的姑娘。姑娘眉清目秀,與方才趴在井口上看到的那個女鬼,沒有絲毫相處之處。嗯,也不能說是絲毫,鼻子還是挺像的。 「你是誰?你怎麼會在高家的這口水井裡?」刑如意問著,見黑影姑娘猶豫,忙有補了句:「你不要怕,我們也不是特意來捉你的,就是想要弄清楚,這高家大院裡究竟
發生了什麼,跟你有沒有直接關係。」
「你們,也是高家的人嗎?」黑衣姑娘問。
「你瞧著我們像是高家的人嗎?」刑如意不答反問。
黑衣姑娘盯著她跟狐狸看了半響,輕輕搖了搖頭:「你們不是,高家的人,各個心懷鬼胎,才不會像你們這般。」
「那你呢,你是高家的人嗎?」 「是,可我後悔我是。」黑衣姑娘移了下腳:「我跟他是盲婚啞嫁,成親前,我們誰都沒有見過對方。成親的時候,我十六歲,他十七歲。洞房花燭夜,當他把我的紅蓋頭掀開的那一剎那,我們都愣住了。因為他,是個長相很好的俊俏男子,而我在他眼裡,也是個長得很可愛的小姑娘。他上過私塾,跟這個村子裡大多數的男子都不一樣。那些男子,多半是粗俗的,且不怎麼講究。他不一樣,說話很好聽,做事很規矩,最重要的是,他愛乾淨,也從不認為自己是男子,就比女子金貴多少。天熱的時候,
他會給我擦汗。天涼的時候,他會早早的鑽到被子裡,先暖熱一塊兒地方給我,然後自己再去暖另外一塊兒地方。我從來沒有想過,他會像後來那樣對我。」
「他變了心?」 「倒也不能說是他對我變了心,只能說,我在他心裡,沒那麼重要了。婚後三年,我一直沒能懷上孩子。原本對我還不錯的婆母日漸挑剔。迫於無奈,我只得給他納了
一房妾氏。那妾氏進門時,他向我保證,終日一生,只愛我一人。納妾,不過是給高家留個後。」
「你信了?」 「我如何能不信?我們夫妻三年,他從未騙過我什麼,我當然會信他。」黑衣姑娘嘆息著說:「可人心終歸是肉長的,小妾亦是人,活生生的,知冷知熱的人。她雖不及我生的好看,卻比我擅長做農活。我在家洗刷縫補的時候,她與公婆,夫君都在田地里忙活。他們白日裡在一起,到了晚間,還要在一起。不管他是真的願意,還是假的
屈從,他們都是在一起的。長夜漫漫,我卻只能守著孤燈熬著。因為婆母說了,說要我懂事,不應該膩歪著他,讓高家絕了後。」
「生兒育女又不是一個人的事兒,萬一是他生不了呢?怪在你頭上,豈非冤枉。」 「是冤枉,我的確很冤枉。」黑衣姑娘說著,落寞的一笑,笑容里還帶著幾分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