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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的星璇立刻抬頭,看見是永璜進來,立刻就捂著嘴流淚,旁的雙喜看到了,戳了星璇一胳膊,趕緊下來迎接。
他胖胖的身子一扭一扭的,跑過來時差點摔了一跤,便立刻給永璜請安。
「奴才給小主子請安。」
永璜還小的時候,住在咸福宮,雙喜陪著他玩,喊得就是小主子;永璜點點頭,讓人起來,一臉急切看著裡頭。
「太醫在裡面嗎。」
他一邊說一邊就要進去,星璇稍稍攔了一下,看了一眼裡頭。
蓮心走過來,稍稍行禮,聲音有些哽咽。
「皇后娘娘和江太醫都在裡頭,這會兒也方便,您進去看看吧。」
蓮心和星璇一邊一個打簾,永璜跳進門檻,直接跑進了寢宮,一邊跑一邊大聲喊額娘。
裡頭的人聽見了動靜,茉心立刻過來迎接,看見永璜一個人,立刻上去扶著他。
「郡王安,怎麼就您一個人來了,嬿心和春蟬兩個丫頭呢。」
茉心有些著急,生怕永璜身邊沒人跟著別怠慢了。
永璜只是快步走進寢宮,便看見曦月臉色蒼白,倚靠在床上。
琅嬅坐在她身邊,臉色也有些不好,握著曦月的手,正絮絮說些什麼。
「永璜回來啦。」
看見孩子,曦月 蒼白的臉上頓時有些氣色,她朝著永璜張開手,永璜立刻跑過去,跪在床前。
他仔仔細細看了一遍曦月的臉色和身形。
時光在她臉上已經刻下了些皺紋,病容已讓她不復多年前的嬌艷,只有一身深宮裡熬出來的端莊。
「看什麼呢,額娘沒事。」
察覺到永璜擔憂的眼神,曦月拍了拍他的手,讓他安心,然而沒說幾句話,曦月又開始咳嗽起來。
琅嬅立刻幫她順順背,永璜看著守在一旁的江與彬,問了一句怎麼回事。
為什麼好幾個月出宮前,額娘還好好的,甚至不時還和皇額娘和嘉嬪娘娘說話。
怎麼現在病成這樣。
江與彬嘆氣,示意慧貴妃伸手,琅嬅便托著曦月的手腕,搭了一條帕子,讓江與彬診脈。
永璜目不轉睛盯著,江與彬把脈後,也是嘆息的神色。
「回郡王的話,貴妃娘娘春日裡,憂思了一場,養好的寒症又有侵體的跡象。」
江與彬嘆氣一聲,前幾日剛和惢心完婚,他眉梢還有些上揚的喜悅。
只是現在一說起貴妃的病情,他也忍不住焦心。
「微臣已經施針止了,只是娘娘憂思一場後,底子虛了不少,這春日裡又是各種急症多發」
他突然深深叩首請罪,聲音壓在身子下面都有些悶悶的。
「也是微臣不注意,才讓娘娘的病症拖延到了現在……微臣罪該萬死。」
「好了好了,起來吧,江太醫,此事與你沒什麼干係。」
琅嬅也嘆氣,對自己的疏忽自責不已,忍不住握緊了曦月的手。
春日裡本就各種病症高發,曦月又因為憂思傷了底子,難免染病症;結果偏偏病症要在晚春才起症狀。
永璜也沒說話,跪在床前看著曦月。
少年的眼裡已經水光一片,卻強忍著不肯落下,他突然深深叩首請罪。
「都是兒臣不好,要是兒臣再多進宮幾次,興許就能早點發現額娘的病症了,都是兒子不好。」
永璜重重磕頭,琅嬅立刻把他扶起來,曦月也看著他,眉目里都是柔和,毫無責怪。
「額娘就你這一個孩子,當然希望你鵬程萬里,不要為了額娘憂思掛心,如今額娘只是小病,很快就會好的。」
曦月伸手,在永璜的臉上抹了一下,力道卻已經虛浮得很;她看了琅嬅一眼,示意琅嬅岔開話題。
琅嬅會意,伸手揉了揉永璜的腦袋。
*
「今兒你才從固山貝勒的祭禮回來,聽說皇上召你去了,可說了些什麼新鮮的事兒。」
曦月重新靠回去,心口起伏稍微快了些,仍舊目光溫和看著永璜。
茉心搬過來凳子,曦月溫柔喚了永璜一聲,讓他坐下,永璜才肯坐在凳子上,手邊放著一杯茶。
他稍稍整理了心緒,卻仍然擔憂看著曦月,聲音已經正色了很多。
「皇阿瑪感念固山貝勒守三陵的功績,六月里就要東巡了。」
琅嬅哦了一聲,問了一句可又說要去哪裡,永璜答了,說是去盛京。
「盛京……瞧著皇上是孝心濃厚了,只怕是皇后娘娘也要跟著一起去。」
曦月靠在床上笑了笑,陽光照在她身上,讓她這一抹慘白的笑染了不少溫和。
琅嬅看著心疼,握著曦月的手拍了拍。
「皇上還沒說讓誰一起去呢,本宮若是不去,定然留下來陪你;若是本宮去了……」
琅嬅深深嘆氣,卻讓曦月又笑了一聲;她伸手,雖說虛弱無力,但也蓋住了琅嬅的手。
「您安心去就是,臣妾又不是活不過今年了,臣妾就在咸福宮等著您回來;還有永璜,他也等著呢。」
永璜看著這一幕,硬生生把那句「我也要隨著皇阿瑪去東巡」的話咽了回去,他站起身,先出去。
門口的星璇見他出來,還以為裡頭怎麼了,著急忙慌得上來,就想扶著永璜。
少年輕輕抬手,阻了星璇的步子;邁過門檻,站在咸福宮門口的廊下,靜靜看著院子裡的事物。
孔雀仍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的。
夏日裡風平浪靜,連院子裡的風鈴都沒了動靜,靜謐的可怕。
「額娘好像很久沒彈琵琶了。」
永璜喃喃自語了一句,卻讓星璇潸然淚下。
自家主兒彈琵琶是國手,自從永璜離宮後,牆上的鳳頸琵琶再也沒了律律音聲。
永璜正準備說什麼,門口卻進來進忠的身影。
他掃了一眼門口站著的蓮心,臉上有些瞭然的神色。
但很快,唱念的聲音響起來,原來皇上來了。
明黃的衣角閃過門口,一個身影邁過門檻進來;皇帝行色匆匆的,身邊還跟著琅嬅身邊的一個小太監——想必是他報信的。
「兒臣參見皇阿瑪。」
皇帝點點頭,正要讓永璜起來,然而永璜卻直接跪在他必經之路上,攔住了皇帝的腳步。
「皇阿瑪,兒臣剛剛知道額娘病重,心中悲痛不已,因此……」
他抬頭看了一眼皇帝的臉色,下定了決心,聲音不卑不亢,帶著十成十的堅定果決。
「兒臣想留下來,在宮裡照顧額娘,還請皇阿瑪全了兒臣的孝心。」
皇帝臉色無甚變化,只是皺著眉看著永璜,仿佛這個十三歲的少年片刻之間長大了不少。
他又看了一眼咸福宮正殿的門口,深深嘆氣。
「罷了,你留下照顧你額娘吧,朕進去瞧瞧,你跪安吧。」
皇帝說完,繞過了永璜,門口的下人恭敬行禮打簾。
進忠則站在門口的蓮心身邊,兩個人似乎說了些什麼。
蓮心聽完後點點頭,兩個人又神色如常地站著。
「王爺,咱們現在該去哪兒,皇上剛說讓您留在宮裡,那奴才回去和府里知會一聲?」
永璜身邊的小廝叫酌理的,小心翼翼湊上來問了一句。
今兒的王爺有點不一樣,還是說話注意點。
永璜站起來後背著手,依舊站在院子裡看著那些沒精打采的孔雀。
好半晌,他讓雙喜拿來食兒,自己蹲下去餵。
雙喜站在他身邊,提了一句,這孔雀已經三天不吃食兒了,但永璜無動於衷,因此雙喜也就緘口不言。
「不吃東西就會死,鳥兒如果想活下去,就會終身進食,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就是這個道理。」
永璜的手上放著餌食,湊到了孔雀的嘴邊。
奇的是,他的手湊上去不久,那兩三隻孔雀慢慢站了起來,在他的手中啄食。
星璇看著這一幕,百感交集;雙喜不敢太大聲,卻也驚奇咕噥了幾句真是奇了。
然而永璜依舊無動於衷,等著孔雀啄食完,又掏出餌食繼續餵著。
直到幾隻孔雀飽腹了,紛紛叫了幾聲。
「這是額娘最鍾愛的小東西,且孔雀嬌貴,額娘病了沒時間照顧,我當然要幫額娘照顧著。」
永璜意有所指,看了一眼咸福宮正殿門口,喚來酌理。
年紀比永璜大不了多少的酌理站在他身後,等著吩咐。
「你回府里,告訴嬿心和春蟬一聲,近日我要入宮照顧額娘,她倆要好好打理府中庶務。」
他的聲音清冷冷的,似是下定決心的冷冽,卻又沉重如寒冰,讓人不敢質疑。
酌理應了一聲,問了一句那您這邊伺候的人怎麼辦;永璜擺擺手,似乎毫不在意。
「本王在額娘身邊長大,還需擔心這種問題嗎;倒是本王不在府里,府里也不能亂了套,你務必傳達到本王的意思。」
酌理正要應一聲,永璜又繼續下令:
「另外,你告訴嬿心,最近讓二弟好好念書,本王最近聽到風聲,說二弟總往外跑,你讓嬿心多看著他點。」
提到這個弟弟,永璜就忍不住嘆氣,轉了轉手上的扳指;永璉是皇阿瑪和皇額娘最看重的孩子。
要是他在府里出了差錯,自己可沒法交代,額娘也會憂思加重,雪上加霜。
因此,永璉他必須得看好了。
酌理連連點頭,永璜便讓他去辦;自己卻喊上了星璇,步履匆匆踏出咸福宮。
他走得極快,像是怕誰跑了一樣。
星璇幾乎要小跑著,才能跟上這個個頭快和自己齊平的少年。
「王爺,咱們這是去哪兒啊。」
永璜頭也沒回,步履匆匆往前走,抽空才回了一句。
「慈寧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