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暮之雲 金絲玉手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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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臥房西窗正對著小院，身披粗布袈裟、面容平靜的永安方丈，正端坐在銀杏樹下，閒適地烹水煮茶。

    慕榕撫著心口怔怔地發呆，說不上來那是什麼感覺。

    短暫的眼神交會，竟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好像一眼就被看透了前世今生。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該不會真是什麼妖孽吧...

    察覺到她神色有異，墨雲霄緩步走過來，眉角微挑，「榕榕？」

    該不會是被老頭子嚇著了吧？

    慕榕勉強壓下內心的不安，抬眼瞪他，「你幹嘛不阻止我？」

    或者事先提個醒，讓她有個心理準備也好呀！

    墨雲霄見她恢復過來，勾唇道，「老傢伙沒那麼可怕，別慌。」

    拉著小女人坐下，他拈起一枚烏木梳，仔細盤了一個髻，依舊別上那隻白玉簪。

    慕榕換上月白圓領長衣，披了件玉色柳條紋外袍，儼然是粉妝玉琢的小公子，一身男裝穿得毫不女氣。

    「走吧，去見見老傢伙。」墨雲霄淡淡地說道，伸手就要牽她。

    慕榕沒好氣地拍掉他的手，「注意影響。」

    老是在她穿男裝時動手動腳，很容易招人誤會的知道不？

    英姿颯爽的慕小公子做好心理建設，大大方方的打開門，打算為剛才的失態扳回一城。

    沒想到墨雲霄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的後腦勺，悠然道，「我牽自己的媳婦兒，不是天經地義嗎？」

    「……」

    慕榕差點沒一腳踩空，從青石階梯上滾下去。

    「墨雲霄，你不要太過分！誰是你媳婦兒？」她站穩腳步，回身插著腰瞪他，死命地瞪，努力想營造出一股殺氣騰騰的狠樣。

    從來只有她調戲人的份，什麼時候輪到他吃她豆腐了？

    不過是磕了三個頭，就想占她便宜喊她媳婦兒？別說門了連窗兒都沒有！

    慕榕以為自己很有氣勢，但耳邊肌膚一片緋紅，充其量也只是一隻炸毛的小貓，惱羞成怒的模樣，讓那個罪魁禍首笑得更歡。

    「行了，這裡沒外人，榕榕無需害羞。」

    墨雲霄一把攫住她的小手，悠哉悠哉地往小院走去，完全沒把她的掙扎抗拒放在眼裡。

    「羞你妹！」慕榕小聲地嘟噥，被男人篤定的態度惹得小臉通紅。

    庭院裡，赤炎、玄蒼、白辰、青洛一字排開，靜立在石桌旁，看起來恭敬肅穆，腦袋卻全扭過來看著姑娘跟主子鬧彆扭。

    青洛還無聲的衝著慕榕咧開嘴，取笑意味濃厚。

    方才的動靜他可全聽見了，姑娘想賴也賴不掉。

    永安方丈淡淡地瞥過去一個眼神，青洛立刻打了個寒顫，眼觀鼻鼻觀心，乖得像只鵪鶉。

    墨雲霄閒適地在石桌邊坐下，看起來跟永安方丈十分熟稔，連個招呼也不打。

    慕榕雖生性奔放，但也是個有禮貌的好姑娘，默默地望了眼自己一身男裝，拱手作揖道，「見過方丈大師。」

    心裡瘋狂祈禱他認不出來認不出來，她不是慕榕！

    永安方丈平靜的眉眼有些鬆動，溫和一笑，「慕小姐，又見面了。」

    出家人不打誑語，認得便認得，小姑娘有什麼好糾結的？

    慕榕頓時眼神死，乾笑道，「大師好眼力，呵呵。」

    不過這方丈大師還真是思想開明，竟然不介意她女扮男裝混進佛寺過夜？

    青洛噗嗤笑出聲，姑娘這是真傻還是假傻呀？都到了人家地盤上了，老傢伙哪可能摸不清楚她的底細？

    「你笑什麼笑？」慕榕一個不爽的眼神斜飛過去，她沒膽子跟人家得道高僧作對，整治整治這死小子還是可以的。

    青洛笑嘻嘻地作揖，「青洛不敢。」

    師父就是師父，端起方丈大師的威嚴，連姑娘這隻小潑猴都不敢造次，他壓根兒不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慕榕涼涼地橫了青洛一眼。

    出了白馬寺，他就死定了！

    永安方丈面上毫無波瀾，執起素瓷壺倒了杯桂花烏龍茶，遞到她面前。

    「喝茶，靜心安神。」

    永安方丈的話語有如荒地里響起宏亮的梵音，慕榕腦海里突然傳來一陣撕裂的疼痛，胸口也憋悶得緊。

    不知為何，她眼前一片模糊，似乎看見了...外公家的花園裡，老人家正熟練地沏茶，遞給端坐在對面的外婆。

    雖然那畫面一閃即逝，但這種感覺實在太詭異了。

    恍惚間，墨雲霄沉靜的嗓音喚回她的神智，「榕榕？妳怎麼了？」

    慕榕的心思被拉扯回來，皺眉道，「沒事，就是覺得有點兒...累。」

    墨雲霄臉色微沉，銳利的眸光銳利掃過永安方丈。

    他最好解釋一下，這是怎麼一回事？

    後者微微一笑，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淡聲道，「自古逢秋悲寂寥，喝點茶醒醒神吧。」

    慕榕捧起氳熱的瓷杯，才發現自己手心冰涼，但後背卻冒了一層薄汗。

    淺淺啜飲幾口，心神震顫的感覺慢慢的散去，她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臉色終於恢復紅潤。

    永安方丈自懷中取出一個錦盒，交給慕榕，「只是小東西，妳收下，和那簪子是一對兒的。」

    她莫名地打開錦盒一看，是一件金絲玉手串，質地和頭上的玉簪確實一模一樣，散發著溫潤的暖白色瑩光。

    「這...」慕榕有些為難，她和永安方丈非親非故，貿然收下如此貴重的禮物，似乎有點不大好吧？

    幫媳婦兒收禮，墨雲霄倒是十分大方，拉過她的手，就將玉手串纏繞上去，凝脂皓腕與溫潤的玉石相互輝映，煞是好看。

    「老頭子難得大方，別浪費他的一番好意。」墨雲霄淡淡地說道。

    饒是永安方丈一向淡定，也忍不住嘴角直抽，銳利的眼刀子直射向墨雲霄，冷靜的態度丕變，怒斥道，「堂堂墨王還真有出息，淨幹些雞鳴狗盜之事。你這死小子長本事了？翅膀硬了？」

    上一刻還是個道貌岸然的大師，下一秒畫風突變，教訓起墨雲霄跟罵小孩一樣稀鬆平常。

    「時機不湊巧，誰讓你剛好閉關去了？」墨雲霄自顧自地斟了杯茶，完全沒把老頭子的怒火放在眼裡。

    他不過是去取回原本就屬於自己的東西，有必要如此大動肝火嗎？老頭子整日吃齋念佛，連這點坎兒都過不去，他都替永安方丈臊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