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暮之雲 執迷不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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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中，殺聲震天，黑甲兵如蜿蜒的長龍，架起攀越高牆攻城的雲梯車，殺得守軍措手不及。

    一時之間，箭矢如雨，弓弩手掩護著城門前的士兵，搬出攻城槌猛烈撞擊城門。堂堂天水城，竟抵擋不住黑甲兵石破天驚的攻勢，隱約有潰敗的跡象。

    顧旻和傅沅澧在一隊親兵手持盾牌護衛下，策馬緩緩逼近城門，傅沅澧運起內力，對城內的守軍喊話道，「昔日東齊奪我天水國土，毀我天水皇城，先皇、先皇后不幸殉國。今日太子殿下率軍親征，光復我大好河山，爾等烏合之眾，若不速速開城門投降，休怪本將軍血洗天水城，血債血償！」

    嘶啞的嗓音劃破夜空，如地獄修羅般令人膽寒。

    顧旻遙望著高聳的城牆，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突然間，一個清冷如凜冬冰雪的嗓音乍然響起，「就憑你也配？」

    短短几個字，有如挾裹著冰風暴，聞者不禁油然生出敬畏之心。

    這，才是威震天下的王者。

    「是墨王！墨王占據了天水城！」不知是誰先吼了一嗓子，原本攻勢凌厲的黑甲兵頓時陣腳大亂，像無頭蒼蠅一樣失了方向。

    「放箭！快放箭！」黑甲兵紛紛調轉弓弩，試圖將箭矢對準城牆上的墨王，奈何一片黑燈瞎火，根本認不准目標，反而射中了許多攀在攻城梯上的自家弟兄，一場實力懸殊的屠殺竟演變成自相殘殺。

    傅沅澧勃然大怒，嘶聲吼道，「穩住！莫要被敵人蒙蔽，這裡可是東齊，那不可能是墨王！」

    奈何某人打定主意要打他臉，冰冷嗓音再度無情地響起，「從今日起，天水城歸天聖國所有，若有不服，不妨一戰。」

    語音方落，城牆上的火盆一個一個被點燃，火光照耀天穹，亮如白晝。而飄揚在夜空之中的錦旗，早已不歸東齊所有，赫然是天聖國徽！

    墨雲霄負手立於高牆之上，如俯視蒼生的神祇，僅僅一個眼神、寥寥數語，就讓黑甲兵的鬥志潰堤。

    而那些挨了半天箭雨、看似不堪一擊的守軍，竟然都只是動也不動的稻草人，身上插滿了箭矢，模樣無比的滑稽。

    這......傅將軍苦心籌謀的一切，為何都變了樣？

    傅沅澧刷的一下拔出長刀，指著墨雲霄怒道，「區區一個來歷不明的賊子，也敢信口雌黃！你配不配當墨王，瞞得過天下人，可瞞得過你自己嗎？」

    墨雲霄淡淡一笑，「戰場上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何須問來歷？這個道理，傅將軍不妨問問你的父親。」

    他微微抬手，兩個士兵架著一個鬚髮皆白的老人——嚴格而言，是一具早已冰冷僵硬的屍首，雙眼圓睜，嘴角一道黑色血印觸目驚心。

    「不過，死人是不會說話的，可惜了。」墨雲霄補充道，一旁的青洛很努力憋著不敢笑。

    哎，主子這惡趣味都是向誰學的呀？

    傅沅澧臉色驟變，大吼道，「讓開！」黑甲兵紛紛讓出一條路，他一路策馬狂奔到城牆下，仰望著那老者的臉孔，剛硬狠戾的臉上流下兩行清淚，悲喊道，「狗賊！你竟然殺了我父親！」

    那具屍首，正是傅沅澧的生父，昔日天水國大將——重信。

    墨雲霄瞥了一眼悲痛欲絕的傅沅澧，冷聲道，「第一，這是東齊皇帝主動送來的賠罪禮，與本王無關。第二，光憑重信將軍從東齊盜走助情花毒，助你以陰狠手段謀害本王王妃，你們父子倆便是死一萬次也不足惜。」

    他不過是借花獻佛，也讓傅沅澧嘗嘗天人永隔的滋味罷了。

    傅沅澧憤恨至極，刀鋒一轉，指向幾米開外的顧旻，怒吼道，「是你，你故意對本將軍虛以尾蛇，背地裡卻將今日的計劃告訴墨雲霄，讓他在這兒以逸待勞！你不顧公主安危，背叛天水國，就不怕先皇跟先皇后死不瞑目嗎！」

    他早該料到顧旻不會乖乖就範，沒想到這個太子殿下當真如此狠心，連親妹妹的性命都不顧，也要相助於墨雲霄？

    顧旻蒼白的臉毫無懼色，似乎早已置生死於度外，冷聲道，「傅將軍，屬於天水國的恩恩怨怨，早該做個了結。過去的宇文旻已死，今日的顧某人，死了也不冤。」

    他遠遠望向佇立在高牆上的墨王，後者緩緩點頭，似乎應承了顧旻的無聲請求。

    顧旻露出釋然的微笑，從懷中掏出信號彈直射天際，當紫紅色的煙霧在夜空中炸開來，遠方隨即傳出轟然巨響，大地猛烈顫抖，山坡上的密道出口瞬間被漫天的土石掩沒。

    地動、山搖，一切終將灰飛煙滅。

    大片的灰色煙塵席捲而來，兩翼的弓弩手首當其衝，被落石砸成了肉泥，黑甲兵亂了陣腳，只能如潮水般往城門口逃。

    必勝之局卻變故橫生，傅沅澧一回過神，怒道，「宇文旻，你竟然為了一個女人，不惜殺害我天水國的子民，來人啊！給我抓住這喪盡天良的叛賊」一個手勢，顧旻身邊的親兵紛紛亮出長刀，指著端坐在馬上的太子殿下，臉上具是又驚又怒。

    地道里不僅藏著黑甲兵，還埋有許多來不及運走的武器，如今密道崩塌，血肉之軀轉瞬成了冤魂，那些珍貴的兵器也保不住，數年來積累的心血全都付之一炬！

    顧旻神色平靜，在漫天塵灰下，宛如一縷忘川之上的幽魂，輕聲道，「重越，放下屠刀吧，天水國的戰爭早在十年前就結束，是死是活，就全在你一念之間了。」

    重越正是傅沅澧的本名，他掄起長刀，滿眼通紅，「我不僅要殺了你，還要讓你的寶貝妹妹淪為全天下最悲慘的女人，被狠狠的糟蹋凌虐，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就算要死，他也要多拉幾個墊背的，有太子殿下在前引路，他死得也不冤了。

    見他執迷不悟，顧旻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墨王說得對，就憑你也配？」

    顧旻用力踢了馬肚一腳，縱馬竄出黑甲兵的包圍圈，以不似普通文弱書生的身手，隨手撈起一塊盾牌，大喝道，「點火，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