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暮之雲 被打得不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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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筆直跪在堂前的身影，顧旻微微一愣，旋即若無其事地眯眼道，「四王妃這是何意？本官不明。」

    以慕榕的身份，就算是面對大理寺卿也沒有下跪的必要，況且在他印象中，這個女人一直都是指高氣昂，不屑於向任何人低頭，如今卻說跪就跪？

    其中必定有詐，恕他不能不升起十二萬分的戒心。

    「顧大人是聰明人，自然明白。」慕榕挺直了背脊，雖然是跪著，卻散發出無人敢小覷的威嚴和魄力。

    她神色鎮定，鏗鏘有力的說道，「我跪的不是你顧旻，我跪的是天聖國律法，跪的是公理正義！」

    眾人不由自主地隨著她的視線，望向大堂上懸掛的牌匾，「公正嚴明」四個字赫赫在目。

    偌大的大堂，安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清晰可聞，天地之間彷佛只剩下慕榕微微沙啞的聲音，一字一句控訴著墨景熙的罪行。

    「四王爺墨景熙仗著身為皇子，為所欲為，動輒打罵，甚至欺辱我偷人。我僥倖不死，就是為了等著今天，能堂堂正正的在天聖國律法的庇佑下，逃離煉獄般的生活。」

    她的決絕遠遠不止如此。

    「我今日便是死，也要以太師之女、慕榕的身份而死，不是什麼四王妃。還請大人明鑑，准予義絕，縱然是死，我也無憾。」

    慕榕緩緩磕了三個頭，伏在石板地上，似乎光是表明決心，就用盡了全身力氣。

    朱兒便也忍著淚水，跪在自家小姐身邊一起磕頭，大有同生共死、慷慨赴義的氣魄。

    墨景熙的心在希望與絕望之間拉扯，早就痛到麻木無感。

    他腳步踉蹌地走到她面前，神情帶著一抹難言的沉鬱，「榕兒，妳抬起頭，看著本王。」

    她卻毫無反應，伏在地上動也不動。

    曾經他最享受把她踩在腳底下的感覺，她活得越卑微，他心裡越有報復的暢快。

    如今她低下那高傲的頭顱，求的已經不再是他能多看她一眼，這種感覺比誅心還痛。

    墨景熙胸口一陣灼熱，憤怒與不甘的情緒一涌而上，盤根錯節地占據了他的心。

    他猛然暴喝道，「慕榕，本王命令妳看著我！」

    慕榕唇角勾起一抹冷意，緩緩起身，無畏無懼地站在他面前，眼神疏離而遙遠，彷佛已經是相見不相識的陌生人。

    這個人，她可不願意跪。

    「四王爺還有何吩咐？」她語帶諷刺的說道，「您莫不是忘了，這裡是大理寺，不是四王府。」敢命令她？門兒都沒有！

    方才還擺出一副溫柔噁心的嘴臉，現在又拿出身份來壓人，也不想想她幾時怕過他是個王爺？

    墨景熙擰緊了眉頭，眼底有濃濃的不忿，嘴裡充滿苦澀，「妳果真...對本王一點情意也無？」

    終於醒覺她有的是寧死也要和離的決心，這種痛苦，比當眾給羞辱他還難受。

    那個痴心迷戀他的小丫頭，一天到晚追著他叫熙哥哥的小姑娘，已經不存在了嗎？

    「四王爺，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很多遍。如今再說一遍也無妨。」慕榕依舊勾著唇角，似笑非笑，「我如果對你有半分情意，會親手將四個姨娘，送到你的熙和院？」

    她原本指望墨景熙腦子夠好使，會聯想到是她下的藥，沒想到墨景熙竟然比驢還蠢，完全沒懷疑到她頭上。

    不過這樣也好，今天剛好火上添油，狠狠當眾甩他一臉。

    墨景熙渾身顫抖，有如被天外飛來一道驚雷狠狠劈中。

    「那件事...是妳...是妳？」他不敢置信，那件事竟然是這個女人搞的鬼？

    慕榕冷冷一笑，「我可是奉了太后懿旨，讓王爺努力為皇室開枝散葉，你難道不該看在我為了皇家子嗣處處著想的份上，放我自由？」

    她刻意強調了皇家子嗣四個字，暗暗諷刺他懷疑她給楚晴嵐下避子湯的行為。

    說到底，墨景熙的子嗣關她什麼事？

    這些話如同一把利刃狠狠插在墨景熙心上。

    他原先對慕榕的憐惜與懺悔，瞬間蕩然無存。

    想必他日日到水月軒噓寒問暖，在這女人眼中也只是個愚蠢至極的笑話。

    墨景熙怒火翻騰，再也克制不住，揚手就狠狠賞了慕榕一耳光！

    她纖弱的身軀應聲倒地，硬生生捱了這一掌，痛得她眼冒金星。

    「賤人！本王如此待妳，妳竟如此不知好歹？」墨景熙毫不留情地罵道，「本王絕不會放過妳，就算是死，妳也只能是四王府的鬼！」

    顧旻心中倏地一跳，緊緊握住驚堂木，不動聲色地觀望著眼前的變故。

    只見殷紅的鮮血從慕榕的唇角溢出，一滴滴落在石板上，觸目驚心，

    卻無人看見她眸底藏著冷然的光芒，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為了達到目的，捱這一巴掌也是意料中的事，她被打得不冤。

    朱兒卻急了，不顧自己身上的傷勢，撲上去護著小姐，憤然道，「王爺想殺小姐，先殺了我！」

    「賤婢！本王就是連妳一起殺又如何！」墨景熙雙眼布滿血絲，已經失去理智，提腳就踹，慕榕雙手撐地，迅速的翻身將朱兒護在懷裡。

    那無情狠戾的一腳便踹在慕榕後背，她悶哼一聲，張口噴出醒目刺眼的鮮血。

    靠，這傢伙當真禽獸不如！這一腳要是踹在朱兒身上，小丫頭肯定傷重不治。

    慕榕死死地把朱兒抱在懷裡，索性豁出去了，墨景熙想打就打吧，她就看某人要看戲看到什麼時候。

    特麼的，她要真是死了，肯定會遵守承諾，化作厲鬼天天陪他升堂問案。

    啪的一聲，顧旻終於重重拍下手中的驚堂木。

    清脆響亮的聲音迴蕩開來，衙役們同時從驚愕中回神，少卿雷廷也闔上自己微微張開的嘴，望向堂上那位年輕的寺卿大人。

    陽光從厚重的邊窗斜斜照進，灼灼光華凝在他俊秀而肅穆的臉上，如一泓深潭的眸子看不出喜怒，凜然且冷漠。

    在眾人敬畏的目光之中，顧旻緩緩開口。

    「四王爺以皇子之尊，當為天聖百姓立典範，而非枉顧人倫，輕忽律法。今毆妻至折傷，以妻為妾，悖逆人倫，目無綱紀，亂之大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