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宮
小皇子身上穿著一件淺黃色大褂,頭上戴著一頂小圓帽,粉嘟嘟的可愛極了。
許久未見戚瓏兒了,戚瓏兒也帶著孩子進宮,不知為何小皇子一看見蘇瑜就特別高興,懵懵懂懂的拉著蘇瑜。
蘇瑜已經學會爬了,也能跟小皇子玩到一起去,兩人樂滋滋地笑著,很是開心。
「佑兒很喜歡瑜姐兒,從未見他笑的這麼開心過,大嫂,瑜姐兒粉雕玉琢,就是我看了也喜歡。」
蘇晗穿著一身淺黃色鳳尾裙,簡單的梳了個髮鬢,將金釵什麼都全都收起來了,小皇子已經學會抓東西了,生怕他弄傷了自己,只戴著圓潤的玉飾。
「娘娘才是好福氣,小皇子聰明伶俐,乖巧懂事,是旁人羨慕不來的。淨憫主持又說是個極有福氣的,這福氣可不就是娘娘帶來的麼,瑜姐兒淘氣的很,一點也不像女孩家的安靜,母親又慣著她,哎。」
戚瓏兒雖嘆息,不過看向蘇瑜的目光卻是十分的慈愛,對小皇子也是百般憐愛。
「呵呵,我倒是喜歡瑜姐兒這性子,宮裡也熱鬧些。」蘇晗淺笑,瞧著小皇子一副小大人沉穩的模樣,哭笑不得。
戚瓏兒立馬道,「這有何難,娘娘年紀輕輕,日後還有機會,生個小公主每日給她打扮,還能時時刻刻陪在身邊,娘娘莫急。」
蘇晗小臉一紅,目光始終看著蘇瑜,陷入了沉思,那一刻甚至在幻想將來若她也有一個女兒,該多好。
戚瓏兒卻沒想那麼多,時不時的帶著蘇瑜進宮,陪陪蘇晗,省的她一個人孤寂。
這日,蘇晗正在陪著小皇子用玩耍,到了用午膳的時候,意興闌珊的用了幾口。
「都撤下去吧……」
蘇晗擺擺手,心裡還是有些惦記西南的戚曜,沒什麼胃口。
一名宮女正在撤桌子時,不小心手一崴將手中的湯灑在了地上,身子往前一倒,正巧倒在蘇晗的身邊。
青書立馬護住了蘇晗,板著臉怒斥,「你是怎麼當差的?毛毛躁躁像什麼樣子!」
那名宮女立馬磕頭求饒,「奴婢該死,奴婢不是故意的,求皇后娘娘恕罪。」
蘇晗眯著眸,那名宮女手腕上深處有一個圖案,有些熟悉,恍惚間想起來了。
「抬起頭來!」蘇晗道。
那名宮女緩緩抬頭,那一張十分肖似袖兒的容顏映入眼帘,乍一看,又以為自己看錯了。
袖兒,是當初在明初太子府夜瀟寒派給她的丫鬟。
「你叫什麼名字?」
「回娘娘話,奴婢鶯兒。」
鶯兒一副很害怕很惶恐的樣子,渾身顫慄,但蘇晗看得出,鶯兒眼底毫無懼意,一片坦蕩。
蘇晗蹙眉。
「娘娘,奴婢這就處理了,是奴婢教人不當,求娘娘責罰。」
畫珠也跪了下來,管教鳳梧宮的宮女,本就是畫珠的責任,原本是不可以進入內殿伺候的,頂替生病的玳兒一日,鶯兒平日裡瞧著是個機靈的,誰知道會出這樣的差錯。
蘇晗挑眉,看了眼畫珠,「先起來吧,不關你的事,鶯兒也不是故意的,算了吧。」
「多謝娘娘恩典。」
鶯兒不停的磕頭謝恩,蘇晗擺擺手,讓兩人都起身。
「娘娘……」鶯兒忽然看向了蘇晗,「娘娘大恩大德,奴婢沒齒難忘,奴婢家鄉有一種祈福,是在袋子裡裝滿了百花種,來年播撒開出並蒂蓮,寓意盛好望娘娘笑納。」
鶯兒將懷裡的一個錦囊遞在了手心,高高捧起。
有幾個宮女面面相覷,這是不要命了,當著這麼多的面就敢賄賂皇后娘娘,膽子不小。
「鶯兒!」畫珠狠狠的瞪了眼鶯兒,有些看走眼了,怎麼會挑出這麼一個不懂事的來。
鶯兒挺直了背脊,不躲不閃,就連青書也瞧出哪裡不對勁,眯著眸。
「娘娘,小心謹慎為妙,奴婢這就去追查,此人不簡單。」
青書低聲在蘇晗耳邊道,蘇晗唇緊抿,她倒要看看,夜瀟寒葫蘆里究竟賣的什麼藥。
「為何要送本宮,這花籽你是天天帶在身上嗎,君子不奪人所好。」
蘇晗緩緩道,找了處椅子坐了下來,目光時不時的打量鶯兒。
「因為娘娘需要。」鶯兒只簡單的吐出六個字,餘下的一個字也不提。
「放肆,好大的口氣!」青書臉一扳。
鶯兒表面上看很害怕,可實際卻並不懼。
「你怎麼敢篤定本宮就需要?」
蘇晗玩味的一笑,被鶯兒話說的有些哭笑不得。
「奴婢願以命擔保,娘娘忽然需要。」
鶯兒信誓旦旦的模樣,倒是讓蘇晗有些好奇,這裡究竟是什麼。
這時屋子裡的宮女已經退下了,只剩下青書和畫珠二人。
蘇晗嗤笑,「帶她下去吧,本宮不需要知道什麼,回去轉告夜皇,既違背了約定,莫要怪東楚不留情面。」
鶯兒微訝,蘇晗沒有看信就已經知道自己是夜瀟寒的人,確實聰明。
青書和畫珠驚訝,鶯兒居然是夜瀟寒派來的奸細,尤其是畫珠,臉上惱意立顯。
「娘娘……」畫珠立馬上前擒住了鶯兒,「說,你要混進宮有什麼目的!」
蘇晗擺擺手,「她不會武功,能混進宮必然有一番本事,若非她自己故意暴露,本宮也未發現,放了她。」
畫珠聞言還有些猶豫,片刻後,才鬆了手。
鶯兒嘴角微彎,「娘娘聰慧無雙果然不假,奴婢就在這裡,不如打開瞧瞧,許是有些驚喜,有些事不是忽略了就不存在的。」
蘇晗蹙眉,鶯兒一次的挑釁自己,桌子上的錦囊,倒是引起她的注意。
蘇晗伸手,緩緩接過錦囊。
「娘娘不可啊……」青書勸道,「許是有詐,讓奴婢來吧。」
說話間,蘇晗已經將錦囊中的東西,倒在了桌子上,除卻一大把花籽,還有一個小竹筒里夾雜著一封信,還有一縷絨毛。
蘇晗打開書信,瞄了眼兩眼,心裡是不打算相信的,可一看到書信內容,臉色立馬就變了。
再仔細看去,信上的字跡已經消失不見了。
「娘娘……」青書和畫珠有些擔憂道。
鶯兒嘴角彎起一抹弧度,「娘娘心慈仁善,卻一直被蒙在鼓裡,奴婢真替娘娘不值,若非夜皇看不過眼,如今只怕小公主早已經是一縷亡魂。」
「閉嘴!」蘇晗猛的一拍桌子,「你以為你說的這些,本宮就相信?簡直是無稽之談,一派胡言,這麼劣質的手段,妄想騙過本宮,痴人說夢!」
蘇晗的心在抖,一點點發涼,她相信鶯兒說的是真的,當初她生的是一對龍鳳胎。
這些日子一直覺得少了點什麼,卻又說不上來,每每看著年紀小的女孩,蘇晗總覺得親切。
女兒,她還有一個女兒。
「奴婢沒有胡說,夜皇手中解藥早就被毀,世上再無解藥,季無憂又怎麼可能拿到解藥,偏偏皇上的毒解了,娘娘難道一點也不好奇嗎。」
鶯兒的話說的十分殘忍,一字一句在敲打著蘇晗的內心。
青書畫珠一頭霧水,什么小公主,解毒?
「閉嘴!」蘇晗小臉一沉。
「奴婢所言絕無半句虛言,皇上中的毒依賴的就是皇上的血,那解藥是用小公主的心頭血做出來的,為何元醫在娘娘生產以後,便立馬消失不見,這都是皇上指使。」
「如若不然,娘娘又怎麼會在桃花小築生產,況且,替皇上製藥的卻是公主,娘娘,宮裡太醫這麼多,懷胎幾月連男女都知曉,何況雙胎,定是有人刻意隱瞞。」
鶯兒每說一個字,就像狠狠的打了蘇晗一巴掌。
這件事是戚曜指使的?
不,不會的,蘇晗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可季無憂拿回解藥那日,戚曜的反常,又讓蘇晗起了疑心。
懷了雙生子,當初凌氏確實早就知道了,怎麼輪到自己,一點未察覺。
蘇晗忽然想起淨憫主持的那一番話,現在想想覺得有些可怕,渾身猶如置身冰窖,涼的透徹。
「娘娘,是夜皇機緣巧合救了小公主……」
鶯兒見蘇晗動搖,又繼續勸說,畫珠見蘇晗臉色不對,立馬封住了鶯兒的穴道。
「娘娘,這一定不是真的,皇上怎麼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呢,當初皇上讓娘娘去桃花小築,完全都是為了娘娘的安危……」
畫珠說著,鶯兒目露不屑,極為諷刺的樣子。
蘇晗瞧著有些刺眼,一時間腦子裡有些亂,有些懷疑不敢去猜測,不,不會的,她相信戚曜。
「把她解開!」蘇晗命令道。
畫珠無法,只好解開了鶯兒的啞穴。
「娘娘,皇上這麼做都是在鞏固江山,蘇家太招人忌憚,蘇將軍去西南,未必就不是皇上故意使計,夜皇是不忍心見娘娘被蒙在鼓裡,所以才讓奴婢冒死進宮。」
「夜瀟寒派你來,究竟是什麼意思?」蘇晗冷著眸問。
「娘娘親自去一趟明初,否則旁人是見不到孩子的。」
鶯兒砰砰朝著蘇晗磕頭,下一刻身子一軟,嘴角緩緩流淌著一股黑色的血。
畫珠沒來得及阻攔,眼睜睜看著鶯兒咬毒自縊,手一伸過去,鶯兒已經斷氣。
「娘娘,這一定是個陷阱,咱們不能輕易上當啊。」
「是啊,這許是夜皇的詭計,故意引導娘娘,明初陰謀敗露,又來挑撥是非,奴婢堅信皇上一定不是那樣的人。」
「娘娘三思啊,咱們不如等皇上回來了,再慎重考慮……」
青書和畫珠不停的勸阻蘇晗,而蘇晗壓根就沒有那個耐心,蹭的一聲站了起來,陰沉著臉色,「召季大人進宮一趟。」
「娘娘……」兩婢女相互看了眼,大約知道了蘇晗的決心,不由得有些著急。
鶯兒就被拖下去處理了,鶯兒死了,蘇晗卻有一塊心病,哽在胸口不上不下。
蘇晗手握著茶盞,指尖泛白,心跳越發的加快,手心裡還有那一縷絨毛。
不知為何,就是覺得親切,蘇晗堅信,她是有女兒的,說不定她的女兒還在掙扎受苦,她還那么小,身邊沒人護著。
一想到這裡,心就跟針扎了似的疼,強烈的想要去解救女兒,蘇晗陷入了沉思。
大約一個時辰後,季無憂低頭走了進來,半彎腰行禮。
「微臣參見皇后娘娘。」
蘇晗擺擺手,「季大人,不必多禮,本宮有幾個問題想問問季大人,希望季大人不要隱瞞。」
蘇晗是一臉嚴肅,整個鳳梧宮的氣氛有些壓抑。
季無憂抿了抿唇,「微臣必然知無不言。」
「本宮問你,皇上的解藥從何而來?」
季無憂身子一僵,很快又恢復了正常,「是微臣親自……」
「季大人,你可以不回答,但是不要騙我。」
蘇晗及時打斷了季無憂的話,臉色是罕見的凝重,語氣有些冷,蘇晗深吸口氣,「本宮問你,解藥是如何制出的?」
季無憂抿緊了唇,不搭話。
蘇晗的心一點點往下沉,「這件事皇上知道嗎?」
「皇上最早並不知情,娘娘不要誤會了皇上……」
蘇晗嘴角揚起一抹苦笑,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那皇上,去的是西南還是西北,是去找夜瀟寒了是不是,根本不是去找本宮大哥,這都是你們聯手演的好戲,對不對?」
蘇晗心底陷入一陣絕望,將桌子上的糕點,全部揮灑在地,噼里啪啦。
季無憂深吸口氣,「皇上一定會將孩子帶回來的……」
蘇晗冷笑,「本宮要親自去找孩子!」
「娘娘?」
「什麼都別說了,安排吧,本宮的女兒是生是死,在外面如何,本宮一概不知,讓本宮在這裡等,又要等到什麼時候?」
蘇晗現在迫不及待的就要去找孩子,多一刻也不想多呆。
太可怕了,這麼久了一直被蒙在鼓裡,一個個都在騙她。
「皇上那裡不必通知,本宮會親自向皇上解釋,好了,退下吧。」
蘇晗揉了揉額,那裡一直在跳動,腦子裡一片空白。
這麼久了,她居然才發現出異樣,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季無憂無奈,只好點點頭,「是,微臣這就去安排,不過娘娘要答應微臣,必須要讓微臣護送娘娘,否則,微臣不敢從命。」
季無憂和蘇晗僵持了一會,然後點了點頭。
「微臣告退。」
這時,乳母將小皇子抱了出來,小皇子剛一醒來,許是餓了,再哭個不停。
蘇晗一見小皇子立馬站起身,伸手接過小皇子,「佑兒,佑兒……母后在這裡。」
蘇晗一遍一遍地重複著,乳母一頭霧水,青書一個眼色,立馬退下了。
小皇子見著了蘇晗,立馬不哭了,哼哼唧唧,睜著眼睛看蘇晗。
「娘娘,您走了小皇子怎麼辦?」青書道。
蘇晗掀開衣服,餵小皇子吃奶,沉默了一會,「路上太危險,帶著孩子也不方便,讓他留下吧。」
蘇晗想了想,也不知道誰最合適照顧小皇子,凌氏還有兩個孩子照顧,戚瓏兒也無暇分身。
從小皇子出生,蘇晗就沒離開過小皇子,兩人若要分離,蘇晗肯定捨不得,可若是扔在宮裡,蘇晗更不放心。
「帶上吧,在身邊總放心些,佑兒不哭不鬧很乖巧,就這麼扔下,本宮放心不下。」
蘇晗想了想,還是要把孩子帶上吧,一路上也有個照應。
青書和畫珠彼此相視一眼,均看出對方眼底的無奈和糾結,兩人伺候了蘇晗幾年,對於蘇晗的脾氣,還是知道一些的。
做了決定就很難再改變!
季無憂回到府中,沒去收拾行李,就是怕淺卿懷疑。
在府中和之前一般無二,也沒有引起淺卿的懷疑。
「大人,已經快馬加鞭給皇上送信了,兩日之內應該就能有動靜。」
季無憂點了點頭,「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