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直望著眼前這個女子,年方二八,正是一個女子最為青春美貌的年歲,只是她和別人不一樣。別人是小娘子,而她是姑娘。
青樓女子一般未出閣之前稱呼為姑娘,出閣之後為小姐。
「夏黛,」陸直有些感慨的說到,「老夫想知道,那人給了你多少好處,你竟然要參與到這種大事之中,你難道不知道沈相公乃是我文壇領袖,這麼多年鞠躬盡瘁,任勞任怨的,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啊?」夏黛有些裝糊塗的說到,「陸公千萬必要再叫我夏黛了,您這麼叫我,讓我父親泉下有知也會羞愧的,他可還是您半師半兄呢,他丟人不就是您丟人麼!既然深入賤籍,您稱呼一聲黛兒姑娘就成了」
「唉」
陸直忽然就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望著夏黛,聲音有些沉重的說到,「要是你父親活著,就你這種行為,他會打死你的!」
「那就讓他打死我呀!」
夏黛淡淡的說到,對著陸直微微一笑說到,「如果陸公您真的看不過眼,你就放我出閣唄,反正出閣之後,也就是殘花敗柳,說不定很快就能好到良人呢!」
良人?
青樓之中哪裡會有良人!
陸直的心裡暗暗腹誹,那些才子佳人的戲碼有多少不最後都做了負心郎?出閣?老夫就是拼了命也不會讓你出閣的,沉淪賤籍已然讓自己對不起你的父親了,又怎麼可能給你攏梳出閣?
既然自己是宣徽院都知,那就一定會護著你!
就是宣和帝也不成!
「夏黛,你知道老夫說的是什麼事,你這麼做,如何對得起」
陸直沒有說,顯然夏黛很是不喜歡提起她的父親,尤其是她的家庭,自己雖然很想她為她的父親爭光,可是一個為自己那老友爭光,這不是天大的諷刺麼!
夏黛冷冷的一笑,緩緩的說到,「我樂意啊,怎麼了,不成麼?」
陸直直直的看著夏黛,終於有些沮傷的說到,「老夫會幫你跟伯翦兄說情的,這件事就這麼算完了,你也不要跟任何提起來!」
「用得著你跟他說情,他現在好好的文壇領袖當著,穩穩的權臣當著,有著皇帝的信賴,那裡還會記得我夏家?」夏黛依舊那副冷冷的氣勢,緩緩的說到。
「老一輩的事情」
「所以我沒有去找人家沈相公啊!」
「但是,你找了沈家小娘子!」
「對呀,陸公,一個沈家小娘子,一個怯雲閣的黛兒姑娘,您果然是文人風骨呢」
說完,夏黛絲毫沒有給陸直面子,轉身離去,連一個作揖道福都沒有。就這麼一襲的綠衣,像是那夏日裡湖水之上亭亭玉立的荷葉一般。
虛幻和虛空和尚兩人站的不近,遠的很,這也讓二人都沒有注意到,可是他們的聲音,兩人都聽的明明白白,相互看了一眼,虛幻索性不再出城,轉身回去,方向正是那怯雲閣。
陸直陸衡霞、沈巽沈伯翦,還有這位夏黛的父親到底是什麼關係,虛幻不知道,虛空和尚更不知道。即便是前世,虛幻其實也不太清楚。
虛幻了解更多的是攻陷了東京城,滅掉了大周之後志得意滿的大魏皇室。
對於大周的很多事,尤其是失國之前的事情說真的,了解的並不是太多。更何況像是陸直這種前世根本就不出名的人。
至於夏黛,這個一代名妓,大周朝第一花魁,民間盛傳宣和帝在皇宮外的貴妃,更是在大周失國之後再無半分消息,虛幻自然也就不了解。
可剛才聽這兩人的對話,虛幻還確定不了當日那假扮沈清兮的就是夏黛,卻也知道這人肯定脫不了干係。
至於夏黛的父親家跟沈巽之間到底有什麼恩怨,虛幻並不想知道的太多。
秘密,知道的越多,其實越是一種負擔!
怯雲閣,原本只是宣徽院下一個小小的青樓,原本也不出名,只不過出了一個黛兒姑娘之後,才大紅大紫成為了整個東京城檔次最高的青樓。
要知道,這裡可是宣和帝都經常來的地兒,自然是不同凡響。或許原來狹簡陋,可現在,卻富麗堂皇又氣派異常。
虛幻和虛空和尚站在怯雲閣的門前,很是顯眼。
一般的青樓楚館都是在傍晚的時候開始營業,等到晚上宵禁結束,中間也就是兩個時辰左右的營業時間,可你擋不住這本身就是一個銷金窟的事實。
這還是在陸直嚴格了大周太祖律令的基礎上,禁止了官妓陪宿的習慣之後。
如果再宣和帝之前的一百多年了,官妓雖然說律令嚴格禁止她們陪宿,可誰又能真正的去約束豪客們,以及那些權貴們。
陸直的行為無疑從一定程度上也讓自己成了太多人的標靶。
可他不在乎!
一個短髮的書生。
一個壯碩卻年少的和尚。
這麼一隊奇葩的組合,站在了午後怯雲閣的門口,令人很是側目。
一個綠帽的男人很是有些不解而憊懶的走出來,望著虛幻,咧嘴一笑的說到,「這位小相公,您來早了。咱們這怯雲閣還沒開始營業呢?」
大周朝的規定,青樓楚館之內,老鴇和龜奴都是頭頂綠帽,這一點在大魏也得到了繼承,比如浣衣局的那些下人們就全是當年大周皇宮之內的太監,身穿綠衣綠帽。
虛幻只是淡淡一笑說到,「去通報一聲,就說虛幻來拜訪黛兒姑娘!」
「還黛兒姑娘,要叫先生,知道不,最次也要叫一聲黛兒大家!」那龜奴很是不屑的說到,「哪裡來的小屁孩,還要見黛兒先生,想喝奶的話回家找你家大人去,就憑你,也配?」
虛幻只是淡淡的望著那龜奴,輕聲的說到,「就憑你剛才那態度,我要是報官,你說陸直會不會按照大周律打你的板子?」
龜奴一愣,倒是真的虛幻這種淡然的氣勢震住了。
在他的眼裡,虛幻的穿著雖然算不上寒酸,卻也是下等人的衣服,這種人來怯雲閣根本就不會花多少銀子。可是這人的氣度很是驚人,令他也不敢小覷。
不過,龜奴還是沒有讓開門,依舊擋著門,緩緩的說到,「這位小相公,這事真的不成,你也知道,黛兒先生的」
「我不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