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珩今日又不在,不過昨夜他就跟天星說了,他父尊這幾日都在商議對付神族和人族的事,所以連續幾日都會召他回去,而他這幾日也會很忙,不能來看她比試。
當時天星聽他說了緣由,還忍不住感嘆,自由就是好哇,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沒有妖契,也沒有束縛,來來去去像陣風似的,實在是自在,雖然她也看到君珩每次來回奔波,多的是疲憊。
不過就如今的局勢,誰又能置身事外,不覺疲倦呢?山雨欲來風滿樓,無憂要以殺證道,屠戮六界生靈,就連鬼魔二界,也不可能置身事外,九百年前是這樣,九百年後,依然不會變。
一路坐著步攆來到了摘星樓,天星抬眼一看,卻也和昨日一樣,白霧包裹了摘星樓,樓前出現了白色的漩渦,天星排在中央,看著偌大的場地里,如今只剩下這寥寥的七十人,因為之前畫之地通過了四十人,其餘比試場地通過了約有三十人,所以總共有七十人,她心裡就覺得一陣唏噓。
這大會的比試一日比一日難,想來等到第三次比試完以後,餘下的,恐怕就連二十餘人都不到了罷。或是比這個更少。
那要通過了第四場比試,不知道會不會只剩下三五人了……
天星覺得自己最大的毛病,就是想得太多,而做的又太少,所以她決定好好改正這個毛病,不再想比試這些破事了,轉而想想其他的事,比如比試完了吃什麼好。
想著各式各樣的美食,還有比試完以後恢復自由的日子,天星就覺得一陣興奮,反倒是不那麼緊張了。
反正她如今只有一個契約,和狸狸那個妖契,是她和狸貓族訂下的,自然由她說了算,所以目前只要解除了和神恩族的庇護神契約,那麼她也就自由了,可以放心去人族五聖國了。
正想著,耳畔突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為什麼說這聲音熟悉呢?因為這聲音一聽,就跟之前那個一樣,總之就是沒什麼感情,冷冰冰的,好像掉進了冰窟窿似的:「參賽者長星,所選題目為:琴、畫、詩、酒,所選題目為:琴、畫、詩、酒,正在進入詩之地……」
詩之地?聽到這三個字,天星高興得差點蹦起來,自然也就沒了再追究這個熟悉聲音的欲望,只見她摩拳擦掌,得意洋洋地望著前方的漩渦,心中暗道:不錯,很好,終於輪到詩之地了,海闊任鳥飛,天高憑魚躍!該是我天星大展拳腳的時候了!
呃,海闊任鳥飛?這詩怎麼讀起來怪怪的。
不管了!她一甩頭。
想想昨日沙刃問她詩詞功底的時候,她還自信滿滿地告訴他:「放心罷,我的詩詞很不錯的,不用擔心。」
沙刃聞言,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終於在天星的白眼下,屁顛屁顛地走了。
天星覺得沙刃這樣狐疑地看著她,實在是太小瞧了她,想當年,她可是被蠱雕稱為萬妖界中最偉大的詩魂的妖!詩魂啊!這樣榮譽的稱號,六界中幾人能有?像沙刃這樣的小狗狗,又豈能理解她?所以說站在詩詞界最頂端的妖,往往是孤獨寂寞的,高山流水少知音啊!
又感嘆了一句,天星這才搖搖頭,繼續往前走。
前面還有幾個人,馬上就要到她了。
說起來,詩魂這個稱號,是什麼得來的呢?
天星細細一想,立時就有了眉目。
其實這件事,最早還要追溯到一千一百年前,那時她才剛繼位為萬妖界妖皇,初登大位,見四海昇平,妖族強盛,不免意氣風發,一心想著要為妖族指一條明路,便自願捨去了五階妖君的修為,重回二階修為,以焚星卷為引,修成九階圓滿之境。
她依照焚星卷的大綱和竹卷,日日聞雞起舞,勤奮苦修,進展卻異常緩慢,甚至慢到從二階修煉到三階,就耗費了她整整五百年的時間。若只是進階倒也罷了,關鍵是中間還有幾個異常艱難的坎,有些妖精終其一生,也卡在這道坎上,止步不前,照這樣算下去,她要修成九階妖尊,為妖族指一條明路,少說也要萬年。
念及此處,天星不由得心灰意冷,而此時最嚴重的還不是這個,而是她萬妖界女皇身份帶來的影響。
她身為億萬妖族的領袖,修為卻如此低微,免不了界內有妖頗有微詞,雖然沒有當面說出,但私下議論者甚多,卻是頗為棘手。
其實這些對天星來說都不算什麼,她只擔心自己自此便止步不前,失了鬥志,這段時日裡,給她鼓勵最多的,不是蓮濯,不是緋涼,反倒是平時里一言不發的女媧娘娘,也就是天星的母親。
在天星的印象中,母親從來沒有這麼鼓勵她肯定過她,因她年少頑劣,從來都不思進取,只愛與緋涼,蓮濯外出玩樂,還因此闖下諸多禍事,惹得很多妖精敢怒而不敢言,所以母親每每聞得這些事,多是斥責,很少像如今這般鼓勵,想必也是看到了天星的大志,希望她能成就一番偉業。
只可惜她還是明白得太晚。
有了母親的鼓勵和支持,天星漸漸恢復了以往的鬥志,變得愈發刻苦起來,可母親每每看她訓練,總是搖搖頭走開,說她未能明白大道的真正含義。
就是在這樣的鼓勵和嘆息雙重態度下,天星修到了五階妖君,開始向六階邁進,可苦修百年,依舊是不得寸進……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她果然在這道坎上止步不前,無法得成大道。
那段日子是苦悶的,天星日日勤練焚星卷,可修為依舊如深水古波般,波瀾不驚,不見有長進,於是她開始迴避女媧娘娘,不聽她的勸阻,日日與她爭辯,甚至怪她這些年都從來都沒有管過她,總是認為她做得不完美,仿佛在她眼裡,就沒有令她覺得滿意的事。
每到這個時候,她總是默默走開,不發一言,沒有言語,也沒有嘆息,更不似從前般搖頭,可天星總覺得,她們之間的隔閡更深了。
甚至有一段時間她都在思考,究竟是什麼讓一切變成了這個樣子?是她的錯?還是母親的錯?
沒有答案,也永遠不會有了。
五百年後,媧皇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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