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羌羌想,自己大概永遠不會忘記小喬和林千風從校門口走出來時的英姿。
一條足有十多米寬的大道上,熙熙攘攘的背著書包的學生們,愣是一個個都往邊上走。而正中央空出來的那條大道上,小喬和林千風兩個人走得瀟灑走得隨意。
明明只是兩個半大少年,卻讓吳羌羌的心中響起了一首歌。
&不做大哥好多年,我不抽冰冷的香菸……」
吳羌羌揉揉眼睛,問:「你們倆……到底是來上學還是來一統江湖了?」
然而小喬還沒回答,吳羌羌就看到校門口又走出四個男生來。一人頭上一個大包,看著都不嚴重,但四個走在一起,還是挺有視覺衝擊力。
&打的?」吳羌羌又問。
小喬轉頭沖那邊微微一笑,四個人高馬大的男人立刻一哆嗦,連忙擺手,「是我們自己摔的!千真萬確!」
林千風在旁邊一本正經地點頭,「我可以作證。」
你做個什麼偽證啊!
吳羌羌忍不住問:「你們到底幹啥了?打架的事呢?解決了嗎?」
林千風回答:「沒幹什麼,就是學校里有些流言不太好聽,所以我一個個上門對峙。有人不服,他們就揚言要打我。」
&所以小喬跟你去了?他保護了你?」吳羌羌說。
小喬冷笑,「我看著像是那麼好心的人嗎?有人說我跟他是朋友,所以要連我一起打。我去上廁所,他們就想把我堵在廁所里。」
打林千風就好了,幹嘛要打我,這是不對的。小喬想。
於是小喬摘下眼鏡,也像剛才那樣沖他們微微一笑,然後就反過來把他們困在了廁所里。
小喬記著商四的叮囑要低調,所以他很低調,只是讓他們蹲在廁所里做了一會兒數學題。題是奧數參考書上隨便找的,誰做出來誰就可以出去。
數學老師一定很欣慰。
但怪就怪小喬這個新校草的名頭太響亮,以至於男廁所門口迅速圍攏了一大幫女同學。四個男生素來以「上課愛睡覺、考試不及格」為榮,被一大堆女生堵在廁所里做數學題,簡直是奇恥大辱,羞憤難當。
數學老師等了半天沒等到他們來上課,得知他們在廁所做數學題時,內心也是很微妙的。
還有,那四個男生頭上的包還真不是小喬打的。是最後小喬大發慈悲放過他們的時候,他們樂極生悲,第一個滑倒了撞在門上,而後面的撞到了前面的,像多米諾骨牌,一下子撲倒在聞訊趕來的教導主任腳下。
彼時林千風剛從高三那棟樓回來,看到教導主任,就順帶跟他聊了聊流言的事情。教導主任表示心很累,他覺得自己大概是有史以來第一個被學生約談的主任。
再一轉頭看到地上正對自己行大禮的四個刺頭學生,心中百感交集,他感覺自己要折壽。
吳羌羌聽他們說了前因後果,笑得不能自已。然後她上下打量著林千風,「你不是上門懟人去了嗎?沒被打嗎?」
&跟他們講道理。」
&是剛剛才說有人要打你們嗎?怎麼講?」
&好時機就可以。」林千風解釋道:「我趁著他們在上課的時候進去,當著全班的面一起講。」
你跟不跟我講道理?
不跟我講哦?
沒關係,我可以逼著你跟我講。
&這很可以。」吳羌羌抱拳嘆服,她不由反思起來,自己以前的辦事手法是不是太糙了。她準備回去請教一下商四,可是她剛要開車,小喬卻說:「現在先不回家,我們去逛街。」
&街?不回去吃飯嗎?」吳羌羌疑惑。
林千風接話:「前面有條美食街,我們去那兒吃,我請客。」
另一邊,商四在大學門口接到陸知非,剛把頭盔遞給他,就收到了吳羌羌不回家吃飯的簡訊。商四會意,轉頭對陸知非笑說:「今天有空,我們出去逛街看電影。」
&電影?」陸知非坐上後座,伸手抱住商四的腰。
&啊,小喬他們也出去玩兒了,難得一天不用料理這幫小兔崽子,用你們人類的話來說——我們可以過二人世界去。」
陸知非無可無不可,對他來說哪樣都好。
商四卻發覺一點奇怪的地方,「怎麼那麼多人在看我們?」
以前來接人的時候雖然也有人在旁邊好奇地看,但沒有像這幾天人那麼多的。陸知非掃了一眼,淡然地回道:「因為我說我有對象了。」
商四挑眉,一點歡喜伴著得意在心頭散開。再轉頭去看周圍那些人或好奇或充滿猜測的臉龐,驕傲的小情緒頓時從一根根眉毛里溢出來,那勾著嘴角,眉目風流的樣子,晃得人眼瞎。
&緊了。」商四一腳油門,萬眾矚目之下載著他的圓圓揚長而去。
因為陸知非的一句話,這整個晚上商四的心情都很好。商四牽著陸知非的手,陸知非也沒有拒絕,兩個人吃完晚飯,自由地穿梭在繁華喧鬧的大街上,跟其他擦肩而過的情侶沒有絲毫區別。
在一個開放的大都市裡,也沒有多少人對他們投去異樣的眼光。
商四好像真的只是帶他出來約會,吃飯、逛街、買衣服,末了從電影院裡出來,看到隔壁放著抓娃娃機,他還要給陸知非抓娃娃。
陸知非對這種毛絨玩具說不上喜歡或討厭,但既然商四想給他抓,他就是喜歡的。伸手指了指最大的那個兔子玩偶,陸知非說:「我要那個大的。」
&著。」商四投了硬幣進去,雙眼盯著機械爪,神情一秒變專注。娃娃是要送給陸知非的,商四希望自己能靠自己的雙手抓住,而不是取巧動用法力。
陸知非靜靜地站在旁邊看,看柔和的燈光下,那個不可一世的男人專注地跟一台娃娃機較勁,渾身上下好像都散發著致命的吸引力。
&到了!」商四看著兔子玩偶掉進出貨口,然而喜悅的泡泡剛剛漲大,就被戳了個脆響。兔子有點大,恰好卡在了裡面。
大魔王不開心了,大魔王生氣了,轉身就要去找老闆。他家圓圓指名要的兔子,敢不給?然而陸知非一把拉住他,食指抵在唇上,>
&商四回頭,就見陸知非朝他眨眨眼。這時候的陸知非忽然露出一絲俏皮來,往左右看了看,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一腳踢在娃娃機上。
&大兔子掉了出來。
陸知非彎腰把它拿出來,對商四晃了晃,「到手了。」
啊,圓圓真是太可愛了。
商四忍不住上手去捏陸知非的臉,陸知非就拿兔子把他的手拍開,捏臉什麼的,在外面還是有點不好意思。商四很遺憾,餘光瞥見旁邊一大一小兩個女生在偷笑,無奈地聳聳肩,攤個手,眼神往陸知非的背影一瞟,逗得兩個女生樂不可支。
陸知非轉過頭來,「你走不走?」
&了。」
一步跨出大門,商四抬頭去看,對面大樓外牆上的巨大時鐘恰好指向八點。
相隔好幾條街的僻靜林蔭道上,小喬跟林千風背著書包手裡拿著烤串慢悠悠地走著。吳羌羌還在隔街的燒烤攤上跟人拼酒,對於一向活得瀟灑的吳羌羌來說,山南海北的都是朋友,有緣來喝幾杯,無緣那也可以喝幾杯。
夜風悠悠,酒氣和肉香隔著老遠還能聞到。幾片落葉跟隨著人的腳步,路過一個又一個路燈下,也不知道最後會停在哪裡。
一隻黑色的野貓,忽然從前面的斑馬線上路過,高高翹著尾巴,踩著優雅的步伐像是午夜漫步。
林千風跟它產生了一瞬間的對視,那雙碧綠的瞳孔在夜色下顯得詭異十分。他不禁有些緊張,小聲問:「他們真的會來嗎?」
小喬卻是漫不經心的,「我們只在書齋和學校兩點往返,從不落單,而現在正是最好的時機。」
&在這個節骨眼上我們忽然出來逛街,他們難道看不出是故意的?」林千風反問。
&他們沒有選擇,不是嗎?」小喬說著,金邊眼鏡在路燈下暈染著柔和的光,「四爺的力量和手段他們都領教過了,而且這裡可是他的地盤,對方在明知不敵的情況下該怎麼做?要麼,就是放棄原先的計劃,忍痛撤退。要麼,就是兵行險招。我們現在在這裡散步,你知我知誰人都知,這是一個誘餌,但他們不得不咬。因為現在商四不在,就我們兩個人,錯過這個機會就很難有下一次了。」
林千風若有所思,小喬繼續說道:「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什麼計劃是完美無缺的,一定要等到萬無一失才願意動手的人,往往辦不成什麼大事。」
&知道了。」林千風點頭。
兩人繼續走著,林千風時不時就跟小喬請教幾個問題。
路燈將他們的身影不斷拉長,兩個看起來年齡相仿,可實際上出身、經歷南轅北轍的少年,隔著百年的時光自然地交談著。
而等到他們走過第十七盞路燈,時間滑過八點半時,他們在等的人終於來了。
林千風嚴肅著臉向路燈後那片找不到的陰影里看去,那雙得天獨厚的眼睛裡慢慢顯現出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