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逍遙?」
我低聲喃喃。
那看著我的乞丐聞言,渾濁的兩眼掠過一陣清明,眉頭微皺,似乎艱難的回憶什麼一般。
許久,有些遲疑的自言自語。
「猴子?」
一邊說著,那乞丐還伸手揉了揉腦袋。然後兩眼中清明迅速散去,整個人如同痴傻一般在那咧嘴傻笑。
狼人撓撓頭,指著乞丐說猴子大哥,這乞丐好像在叫你。
我回手拍了狼人一腦瓜,就你多嘴。
我帶著狼人和師父快步走上去,離那乞丐僅僅一步距離,靜靜地看著他。
看著那乞丐,我眼中疑惑更重。
「狼人,打盆水來,把他臉洗乾淨。」我轉頭吩咐一句。
狼人不情不願的哦了一聲,老老實實的回客棧取出一盆清水,用毛茸茸的大黑手蘸著,給那呆傻的乞丐擦乾了。
那乞丐倒也不怕,一直坐在地上嘻嘻笑著,如同失了神智。
狼人洗完了,有些噁心的甩甩手上水珠,然而下一秒,他卻長著一張大嘴,呆在原地撲哧撲哧喘著粗氣,像個哈士奇一般。
「猴子大哥,這」狼人聲音中止不住的震驚。
我再次一看。
那乞丐的臉,赫然與當年的劍逍遙一模一樣。
只是,那劍逍遙一向不苟言笑,此時這乞丐卻是坐在地上,痴傻的笑著,嘴角還留著一絲口水,躲在屋檐下的陰涼中。
「把他拖回房間。」
我一邊說著,一邊轉身往房間走去。
狼人生無可戀的應了一聲,咬著牙緩緩的將乞丐扛到自己身上。那乞丐也不知反抗,伸著髒手揉著狼人身上的黑毛傻笑,任憑狼人將自己扛進了客棧。
店小二見乞丐入屋,似是不屑的皺皺眉,有些厭惡的走上前來:「客官,這乞丐不能」
「滾。」我猛地一轉頭,齜著牙冷冷出聲。
店小二畏懼的退了下去,我和狼人將那乞丐搬到房間,讓他坐到地上。師父轉身將房間門關好。
狼人看著一直傻笑的乞丐,有些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許久,終於是憋出一句話。
「這貨是劍逍遙兒子吧?」
我說你是傻x嗎,那劍逍遙才多大就有這麼大的兒子?
「這貨就是劍逍遙。」
我指著乞丐,一字一頓。
狼人呆在原地,大眼瞪小眼的看著乞丐。
「可是,劍逍遙不是死了嗎?」狼人看了一會兒,又抬頭問我。
我說我哪兒知道,許是沒死乾淨,又爬了出來。
說完,我看著那乞丐手中一直抓著的那被破布包裹的奇怪長條,心中一動,一把拿過,卻覺手感奇特。
我輕咦一聲,然後將那包在外面的破布生生扯碎。
其內是一柄寒光閃閃的寶劍,劍音輕鳴,如龍長吟。
「青雲劍。」我看著手中寶劍,低語出聲。
狼人撓著頭看著坐在地上傻笑的乞丐,端詳了許久,狼人又抬頭問我:「果然是劍逍遙那他這是走火入魔了?」
我將青雲劍放好,也端詳起這乞丐,卻見他看著窗外金燦陽光,嘿嘿傻笑,伸出一隻手仿佛要撫摸那刺目陽光一般。
這般樣子,的確是失了神智。
「可能是他修煉了不知什麼功法,導致走火入魔亂了心神吧。」我瞎猜道。
狼人點點頭,深以為然。
師父倒是蹲在一旁,好奇的不停用個小棍戳著乞丐,似乎在研究一般。
「你叫什麼?」師父問道。
乞丐聽到這裡,卻是停下了傻笑,臉上茫然,呆呆的打量著師父,打量了片刻,眼中一絲清明一閃而過,又開始了傻笑。
師父拍拍手站起來,指著乞丐對我說句:「這是個傻子,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我心說師父你不也一樣嗎。
狼人問我該拿他怎麼辦?
我聳聳肩,我說還能咋辦,我他、媽也很迷茫啊,總不能再把他扔在這兒吧。
想了想,我擺了擺手,我說狼人,要不你帶著他去買一套新衣服,然後咱們帶著他,找個機會把他送回崑崙山吧。
「這樣好嗎?那三清道教不是已經把他處死了嗎,我們還把他送回去?」狼人眼中有些遲疑。
我抓了抓腦袋上的猴毛,我心覺這是人家自己的家務事,哪怕已經是被宣布處死了,劍逍遙只要還活著,便依舊是三清道教的人。
念頭至此,我正想說些什麼,卻忽然發現那乞丐停下了傻笑。
我低頭看他,卻見他正皺著眉,低頭直直看著身下的地面,兩肩微抖,然後,兩隻手狠狠的抓在地上,抓的手指發白,指甲開裂。
「我」乞丐艱難開口,聲音沙啞,卻終於吐出了一個字。
「你什麼?」我好奇道。
乞丐卻沒了聲音,再抬起頭時,兩眼中清明不再,嘴角卻依舊嘿嘿傻笑,只是臉上的淚痕卻還沒幹。
正值中午,窗外是一片金光如海,燦烈陽光從窗戶照進房間,如光柱一般,直直照射在乞丐身上。
最終,狼人還是拉著乞丐去了集市上,割了一匹紫布給他做了一身長袍。
原本是想給劍逍遙做一身如以前一樣的白袍,沒想到這傢伙一見了白袍就哇哇大叫,掙扎著不穿。
他那一身修為如今紊亂無比,毫無章法的掙扎之下我卻也制不住他,只能隨了他去,讓他穿了一身紫色長袍。
腰間,依舊是那柄青雲劍。
「終於是忙完了。」我看著剛洗完澡的狼人,嘿嘿笑笑。
狼人一臉委屈,說這活兒以後別找我,那乞丐身上臭的要死,你還讓我去背他拉他,弄得我一身臭氣好不自在。
我無語的抽抽鼻子,裝沒聽到。
把東西都收拾好了,我和師父、狼人,還有那一身紫袍卻兩眼迷茫的帥公子——劍逍遙走出城門。
出門前,我特意打聽了一下,得知西門的官道一直通到崑崙山腳下,便走了這條路,心想將劍逍遙先送回去再說,畢竟也是相識一場。
路上,這下午的陽光高照,很是炎熱,倒是將道路和兩邊青草照的反射金光,煞是好看。
然而,行至三里長橋,螢草遍地之時,空氣中卻是沁著一絲淡淡的涼意。狼人有些好奇的四處嗅了嗅,悶聲悶氣的說句有些不太對勁。
我點點頭,閉目感受了下那一絲涼意。
涼意中,透著一絲氣息。
殺意。
一股殺意如利劍一般,直直逼著我,確切的說,是跟在我身後的劍逍遙。
我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這三里長橋已然聽不見了橋下的水聲蟲鳴,只聽橋面陣陣風聲呼嘯,片刻不停,如催命一般。
緊接著,一道熟悉的聲音自橋的那頭兒傳了出來。
「大師兄,好久不見,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倒是讓師弟一頓好找。」
我聽到這溫文爾雅的聲音,心中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