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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快到中午,因為早上趕得匆忙,大家都沒吃早飯,這時早餓起來。涵冰鬧著要吃飯,成瑛舉指指對面已經慢慢僵掉的鄧娜問:「我們要拿她怎麼辦?我們要怎麼對警方說呢?」
妘鶴沒有回答,微微一笑,看看腕錶說:「馬上就到。」
妘鶴的話音剛落,門外就響起了腳步聲,接著,照海和他的隊友就出現在客廳。照海的手裡還拎著一些下酒菜。涵冰急忙上去接過來下酒菜頭還直往裡面探:「有沒有我喜歡吃的滷牛肚?天哪,這都是什麼啊,一堆菜葉子,我看我還是出去買點肉吧。」
妘鶴從她手裡接過來菜對成瑛舉說:「我們去那邊的房間,讓他們的人幹活。」
警方開始拍照,他們坐在這兒確實挺礙事的,並且妘鶴很想知道下文,那些指紋是怎麼回事?
成瑛舉站起來,輕車熟路地把妘鶴領進裡面的餐廳說:「我們就在這裡。」
成瑛舉接過妘鶴手中的菜盛進盤子裡,又拿出來酒杯,斟滿啤酒,自顧自喝了一口。這時,照海也過來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坐下。涵冰呢,也不去買牛肚了,相比較牛肚來說,真相對她更有吸引力。
「其實很簡單。」成瑛舉夾了一筷子豆腐皮慢慢地吃著,停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說:「那條街上有個流浪漢,他是瞎老頭。他根本不知道我拿的是什麼,我一邊給他一些零錢一邊要他握在手裡的玩意兒到底是什麼!」
妘鶴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感嘆說:「真是嘆為觀止啊,你是我平生遇到的最厲害的對手之一。」
成瑛舉也感慨說:「總要比你搶先一步,我也很累。」
「正是這樣,這就是我的感覺。這個方案每一步的目標都不是排除別人的嫌疑,而是為了把每一個人都牽連進來,只有鄧娜除外。當我察覺到這一點的時候。我就開始漸漸意識到了真相。每一個暗示都在把疑點從她身上移開。你故意弄出那顆乾坤樹來吸引我的注意力,給自己招來嫌疑。和若平對你的所作所為瞭然於胸,但她就是不說,乾脆自得其樂,領著警方到處亂轉,一會兒跑東,一會兒跑西,把他們害苦了。」
成瑛舉感同身受地說:「是啊,但凡你想幫一個確實犯了罪的人洗脫嫌疑,那就只有一個辦法還算可行。你得把罪證引導別處去可又不能敲定在那裡。所以每一條線索似乎雷聲都很大。可是緊接著雨點就愈來愈小,到頭來一無所獲。」
說到這裡,成瑛舉又看了看外面已經在沙發上縮成一團的人說:「可憐的鄧娜。我最終也沒有把她救回來。」
「你很了解她嗎?」
「我想是那樣。鄧娜很愛博文,可她並不想愛他的本來面目。她替他造了一座神台,把一切卓越、高尚而無私的品格統統堆在他身上。假如你把一座偶像給推翻了,那就什麼也沒有了。」
「只有毀滅!」涵冰想起了震濤,她理解那種感受。當看到震濤和那個女人在一起的時候,她的心中就是那種感情。她差點像鄧娜一樣毀掉他。她想起了之前妘鶴說的動機,她現在終於明白妘鶴之前說的動機了,原來那時她已經知道真正的兇手是鄧娜。
然後成瑛舉接著說:「可是博文本人要比神台上的偶像細膩的多。他是一個真真切切、生機勃勃、充滿活力的人哪。他有慷慨又溫和,有血有肉,而且還是一個了不起的醫生。是的。一個了不起的醫生。可他已經死了,這世上從此失去了一個不同反響的人,而我失去了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男人。」
妘鶴站起來。將她的手輕輕地搭在她的肩膀上說:「然而,你是那種即便心口上插了把利劍也能活下去的人,還能活得很精彩,笑對人生。」
成瑛舉抬起頭來看著她。她的嘴唇扭曲著擠出一絲苦笑:「或者吧。」
這時,照海的手下拿過來那隻針線袋。照海把裡面的東西全倒了出來。有幾片棕色小山羊皮料,還有一些皮子。再加上幾塊厚厚的、閃閃發光的棕色皮。照海把它們拼接在一起:「這就是槍套了。我得把這個拿走。至於鄧娜,我要怎麼解釋呢?」
涵冰切了一下說:「太簡單了,實話實說唄,就說她殺了自己的老公,因為內疚壓力過大自殺了唄。」
成瑛舉沉思一下說:「這樣說不太好,畢竟還要考慮孩子的感受。」
「那就退一步說丈夫的去世讓她難以承受,她一時想不開服藥自盡了。」
成瑛舉慢吞吞地說:「這樣最好。誰也不會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對嗎?」
「我不那樣認為。我認為有一個人會知道。那就是他們的兒子。他終究有一天會知道真相。」
「可你不會告訴他吧。」成瑛舉嚷起來。
「不,我會告訴他。」
「為什麼?這太殘忍了。」涵冰和成瑛舉同時嚷起來。
「你們不明白。對我們而言,不管誰受到傷害,都是難以忍受的。可是對某些人的思維而言,還有更難以忍受的事情就是被蒙在鼓裡。你了解鄧娜,你也了解他的兒子。他遺傳了他父親的基因,對什麼事情都非要弄明白才行。所以,即使真相聽起來那麼痛苦,看起來那麼殘忍,但它依舊是人生的一道圖案,一道無法更改的圖案。」
成瑛舉慢慢地站起來:「那麼結束了嗎?我是要繼續留在這裡呢,還是離開的好。」
終於輪到照海說話了,他站起來對她們三個人說:「我想你們還是都走吧。」
成瑛舉點點頭。然後她開口說話,與其說是將給他們聽的,倒不如說是將給自己聽的:「沒了博文,我該到哪裡去呢?我該做什麼呢?」
涵冰豪邁地拍拍她的肩膀說:「嗨,這有什麼啊,你可以跟著我們混,我保准你以後的小日子過得滋潤滋潤的。不就是男人嘛,咱有的是,不缺!要一打給兩打,絕對批發管退貨!」
成瑛舉苦笑一下說:「算了。我想我暫時還接受不了其他人。」
「你當然有你要做的事。你比我們都清楚!」
妘鶴說的這句話有道理。成瑛舉知道她要到哪裡去,該做什麼事。
在門口的時候,她們和成瑛舉分手了。涵冰提議說找個地方好好慶祝一下,畢竟這個案子結束了,新的案子《死者之約》還在等著她們呢。
在路上,妘鶴自言自語地說:「你看當我們第一次見到和若平的時候就發現她雖然說話天馬行空漫無邊際,但她的信口胡謅總能說中事實。事實上,她從一開始就知道是鄧娜殺死了自己的丈夫。聽她在第三章的時候是怎麼說的:我猜,鄧娜也並非完全是受了驚。我真的不知道,殺了自己的丈夫以後會作何敢想。這種事兒人們壓根就不會想到要去琢磨琢磨的,反正不會只是吃了一驚而已。她的心裡一定比吃驚要複雜的多。後來,她來找我想讓我就這件事放手。因為孩子的父親已經被殺了,而殺他的竟然是孩子的母親,這讓孩子怎麼接受得了。這些她都清楚。
「當然,你也幫了我。那天你在歌房的那一系列舉動讓我意識到動機是多麼的強烈,當一個人心中的偶像坍塌的時候那是什麼事情都能做出來的。這樣想想,鄧娜的行為就能解釋得通了。
「至於鄧娜嘛,她表面上看起來遲鈍,實際上她心裡很清楚。只是她故意裝出笨拙的樣子,因為那樣總會有人來幫她善後。看看這些細節,從一開始這件案子就很明了不是嗎?」
「那是你,其他人可未必能想的出來。」涵冰得意洋洋地打開音樂,一路飛馳著向她們的目的地開去。今天是個喝酒的好日子。
成瑛舉開車駛往新湖,一路上那兩句話在她的腦海中餘音不絕。「我該去哪兒?我該做什麼?」
在過去的幾天裡,她一直緊張又亢奮,一刻不得放鬆。她得完成一個任務,一個博文交給她的任務。可是現在任務完成了,她失敗了,還是勝利了?現在已經無所謂了。但無論如何最終還是完結了。這件事情讓她精疲力竭。
這麼長時間,她都來不及悲傷。但她現在終於可以悲傷了。現在她所有的時間都可以盡情悲傷。
她無限悲憤地把車開回雕塑室,那裡空蕩蕩的,博文再也不會坐在哪兒和她聊里奇威氏症,講他的成功與失望,講李老太和仁和醫院。她突然想到她應該去仁和醫院見見那位老太太,她是博文一直鍾情的女人。
年邁的李老太躺在那張窄窄的床上,她抬起頭,一雙粘噠噠的眼睛眨個不停,盯著來看她的客人。
她的模樣和博文描述的絲毫不錯,一時,成瑛舉的心裡突然湧起一股暖流,精神為之一振。
「劉醫生,他真的被人殺了嗎?劉醫生是多麼好的人啊,竟然有人會殺他?我真希望那個兇手能一槍斃了他。不過人生就是這麼回事,過去的就過去了。無論你是誰都是追不回來的。而我們能做的就是一路往前看,像我這樣半老不死的老婆子還在努力活得很好呢,像你們這樣的年輕人就更該好好活下去了。」
這道理,博文就曾經這麼說過。她想這就是她現在要做的。我總能找到自己該做的事情,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收攏這悲傷,將它塑成一座雪花石膏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