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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妻飼養實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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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日的晚上, 大雨連綿,她補好一件圓領袍子,遞給柵欄外的獄卒。
這獄卒正是之前想對她不軌的那位,自從被冀臨霄點破後,倒是老實得很。他撫摸著細膩緊湊的針腳,黝黑的臉上笑開兩個酒窩:「織艷姑娘,真是謝謝你了, 請你原諒我們弟兄之前的污言穢語。」
&妨。」夏舞雩淺笑。
&了織艷姑娘, 剛剛吃伙飯的時候, 我聽到有一組弟兄說起件事, 和軟紅閣有關的,我正準備來告訴你。」
&麼事?」
&說軟紅閣在十天前又被查封了,好像是京兆尹衙門做的。」
夏舞雩倒吸一口氣, 只覺得吸入肺里的是尖利的冰凌子,扎得她肺里劇痛。下意識的望向天窗,窗外秋雨綿綿, 雨勢已連續三四日這般傾盆,她顫聲問道:「已經過去十天了嗎……」
&啊, 據說是十天了, 我們也是才知道的這事, 不知道御史大人知是不知……」
&我出去!」夏舞雩猛然站起, 因多日來呼吸的空氣混濁, 腦海里昏昏沉沉,這猛地一站起便眼冒金星,忙扶住牆壁才站穩。
獄卒這才察覺了夏舞雩的不對勁:「織艷姑娘,你稍安勿躁,現在離三十日之期就剩兩日了,你再耐心點。」
&我出去!」夏舞雩加重語氣,大步邁到牢門口,盯著門外的獄卒,「曉月書院那邊不知道怎麼樣了,他們的性命要緊,你要是不敢放我,就把冀臨霄喊過來!快啊,我求你!」
這些天獄卒和夏舞雩相處,所見到的都是個從容大方的女子,哪曾見她這樣失措過?心裡當即有譜了,忙應下夏舞雩,去通知冀臨霄。
當冀臨霄趕到時,夏舞雩撲到牢門前,朝著他大喊:「冀大人,求你放我離開!求你開門,我求你!」
冀臨霄示意獄卒:「開門吧。」他想等夏舞雩出來了,問問她怎麼回事。
誰知牢門一開,夏舞雩便飛也似的衝出來,門口的冀臨霄被狠狠撞了下,肩膀撞得極疼。
&人沒事吧。」獄卒要扶他,被他揮手排開,他忙追過去。
夏舞雩旬月都在昏暗的牢房中,陡一衝出去,外面竟好似另一個世界。
婆娑的秋雨將整個院子都打得濕透,滿地雨水順著排水的暗渠嘩啦啦流動。夏舞雩仿似不知道自己被雨水淋濕一般,腳步不停的衝出去,繡鞋踩過一處處水窪,雨水四濺,沒幾步就濕透了繡鞋,冰涼的潮氣滲入雙足,冷氣連心。
忽然一陣風來,風勢太兇,吹得她連身子都後仰,翻飛的袖子像是蝴蝶掙扎在狂風中的單薄雙翅,冀臨霄看得擰緊眉骨,撐著傘快步過去,扣住夏舞雩的手腕,問道:「你要去哪兒?」
夏舞雩反握住冀臨霄的手,說道:「大人,借你的車馬一用,民女要去城西的曉月湖,不能再拖了!」
&道了,你上車。」冀臨霄就勢將她送上馬車,隨後自己也進了去。
坐上馬車,外面的狂風秋雨被隔絕在外,冀臨霄正要詢問她緣由,不妨夏舞雩鬆開他的手,又朝旁邊坐了些。
冀臨霄一愣,視線看向自己的手,因為被她濕漉漉的小手抓過,手心裡殘留著雨水和她的脂粉香味,掌心冰涼涼的,正是她小手傳來的冰涼溫度。
怎麼這麼涼?冀臨霄的腦海里先鑽出這個念頭,接著後知後覺的,變成另一道自責的念頭。
他是被雨淋糊塗了嗎,竟然這么半天才發現牽了這女人的手,真是萬不該!
&官……唐突。」冀臨霄認真的道歉,說罷半晌,沒聽見夏舞雩回話,他看了她一眼,這才發現她滿臉坐立不安的焦躁,顯然根本沒注意他的話。
冀臨霄只得輕咳一聲,問道:「你為何急著去曉月湖?」
夏舞雩回神,眼神一沉,道:「大人,京兆尹衙門又查封了軟紅閣,此事你可知道?」
&有此事?」冀臨霄略訝。
看來他還真不知道,那就不怪他了,夏舞雩冷哼:「軟紅閣是惹了誰了,怎麼京兆尹衙門又將我們查封。」
冀臨霄說:「可能是那些命婦不甘心,又鬧到衙門去。」
夏舞雩有些惱火:「我都已經入獄了,她們怎麼還不依不饒。」
&可能是軟紅閣節外生枝,此番就讓你提前兩日出獄,回去自己確認吧。」冀臨霄不想和夏舞雩說太多。
半晌無話,夏舞雩也沒理冀臨霄,她因為焦急,雙手把裙子掐出一道道摺痕也沒在意。透過朦朧的窗簾看到馬車跑過鬧市區,夏舞雩出聲道:「停車!」
怎麼又停車了?冀臨霄想問,而夏舞雩已經掀開車簾,跳了下去。冀臨霄探出頭,見她還是傘也不打,直奔到街旁一個蒸包子的小攤販前,摸出一錠銀子拍在小販面前。
&天的包子我全要了,替我裝好!」
小販先是怔住,然後連忙應是。冀臨霄越發不明白夏舞雩到底要做什麼,拿過傘下車,撐傘到她身邊。
落在身上的冷雨停了,夏舞雩這才反應過來,是頭頂出現的那一柄青熒紙傘為她擋住了冰冷如針的水滴。短暫的沉默,夏舞雩抬頭衝著冀臨霄一笑:「多謝大人的體恤。」
她道謝的時候,眼角都會動的,眸子一眨一轉之間,無意中透露幾分勾人魂魄的滋味。冀臨霄被她看得不自在,錯開目光說:「本官身在其位,當為天子百姓躬身,你不必言謝。」
&是要多謝大人。」
很快,蒸包子的小販就把包子裝好了,整整兩大兜子,冀臨霄把傘給夏舞雩拿,自己來提兩兜包子。
隨後馬車一路往曉月湖去,走得順利,夏舞雩掐著裙子,低聲喃喃:「希望他們沒事……」
待到了曉月湖畔,冀臨霄終於明白夏舞雩今日的反常為何。
曉月湖畔有個曉月書院,書院是靠軟紅閣資助的。冀臨霄從前並不知此事,今日聽到夏舞雩和書院夫子的交談,才知道在這裡讀書的孩子都是秦樓楚館的妓子們生的。妓子們畢竟不願自家兒女和自己干一個職業,夏舞雩便挨個的帶走他們的孩子,送到曉月書院來,在這裡吃住,還為他們請了夫子教書,鼓勵男孩子日後能考取功名,女孩子日後能憑藉修養嫁個清白夫家,改變自己的命運。
平日裡夏舞雩一有閒暇,就來曉月書院給孩子們送些衣物和糕點,將經營書院所需的費用交給夫子。怪不得她害怕軟紅閣被查封,原來不光是擔心妓子們的生計,更因這曉月書院要靠軟紅閣來供養。
可是十天前京兆尹衙門查封了軟紅閣,妓子們只能吃老本,沒法繼續資助曉月書院,又聯繫不上夏舞雩。故此,夏舞雩在聽聞此事後,擔心書院的孩子們正忍飢挨餓,便說什麼也要衝出來先給他們送些吃的。
還好,十天的時間不算太長,夫子用自己的工錢給孩子們供應食糧,總算是捱過去了。
見夏舞雩被孩子們簇擁著,一臉欣慰的、溫暖的笑,冀臨霄忽覺得他也該在帝京官場裡弘揚這種善舉。想了想,冀臨霄走至那夫子面前,將一錠沉甸甸的金子放在他手上,說道:「以後曉月書院由本官資助,本官希望這些孩子都能揚眉吐氣。」
夫子愣了。
夏舞雩也愣了。
她對上冀臨霄完全不像開玩笑的眼神,再看一眼他拿出的那錠金子,說道:「這好像是大人半年的俸祿。」
&乃身外之物,能幫到帝京百姓,比攢在自己手中有意義的多。」冀臨霄又拿出些碎銀塞給夏舞雩:「本官看這書院屋頂不太防水,需要修葺,這些碎銀你拿著去請工匠吧。」
&謝大人。」夏舞雩突然間覺得,這位御史大人好像還真堪得上百姓們的讚頌,就像現在,她不得不說,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比前兩日高大多了。
一道明顯的抽.搐出現在冀臨霄額角,爾後臉上多出絲紅暈,如染布一樣迅速將他的一張臉染紅,包括耳根子,都紅成了煮熟的螃蟹殼。
他眼底含著噴薄的怒色,瞪著夏舞雩,還帶幾分緊張,再後退一步,恨恨道:「這裡是本官的府邸,你想在這裡威脅本官?」
&今日來就是給軟紅閣姐妹們討個公道的,如若大人不還我們公道,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肆!竟敢口出狂言,威脅朝廷命官!」
&大人欺我們無權無勢,息事寧人在先!」夏舞雩說著,唇角向上揚了揚,這細微的小動作讓冀臨霄額角又一抽,警覺的預感到,她接下來定會做讓他棘手的事。
&官限你立刻從冀府離開,否則——」冀臨霄話還沒說完,就見眼前女子不知從哪裡摸出個香囊,抽掉香囊的繩帶,朝著他甩手一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