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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竑端起桌上的茶盅,慢悠悠地喝起茶來。鄧文嬌見哥哥不開口,招了丫鬟過來,吩咐起晚上留鄧竑吃飯的菜色來。
原本都是些王府日常的飲食,叫那三人聽來卻不啻瑤池珍饌,勾得他們饞涎滿口,坐立難安。
秦大偷偷拿眼去看鄧竑,卻不料被他看個正著。鄧竑還衝他笑了笑,把個秦大嚇得半死。
他又轉頭去看弟弟,秦二自也不知如何是好,於是秦大心一橫,往鄧竑身邊挪了挪,低聲道:「當年確實有些緣由,就是,就是不足為外人道......」
說著,他的眼睛還使勁瞟了瞟鄧文嬌和站在門邊的那位陳元泰的妹婿。
鄧竑怕陳霆隨時回來,朝鄧文嬌使了眼色。
鄧文嬌不屑地哼了一聲,帶著人出去了。她走到陳元泰的妹婿身邊時,不耐煩道:「走啊,沒看見有要緊話說嗎?」
那人看了看鄧竑,沉默著跟了出來。
秦大這才開口道:「當年姐姐沒病沒災的,突然陳家,啊不,皇家人就來報喪,咱們家當然不依,就去門上要說法,太后老祖宗說姐姐是忤逆不孝,頂撞了長輩,自己尋了死......」
這話一出口,鄧竑的茶盅險些沒拿穩,陳霆的母親竟然是橫死?
「要說我家那婆娘忤逆不孝,我是信的,可我姐姐自小到大連與人口角都沒有過,對著老祖宗再沒有不依的時候。更何況當初是因著老祖宗喜歡我姐姐,說姐姐應當做宗婦,硬是奪了定好的親事聘了姐姐做長媳......」
「誰定好的親事?」鄧竑蹙眉道。
秦大又往鄧竑身邊蹭了蹭,一股汗臭霉味襲來,惹得鄧竑忍不住掩了鼻子。
秦大卻渾然不覺,壓低了聲音道:「王爺年輕,家裡也沒人敢在您面前嚼舌根......原本陳老太爺是把我姐姐聘給了****,兩個人十二歲的時候就下了定。這事兒當年親近些的人家都知道,只是皇上打仗這些年,大家都怕跟皇上是親戚近鄰故舊啥的受了牽連,都跑走了,連我家不也去了山坳坳里躲了這些年......」
鄧竑面上不顯,心裡翻起驚濤駭浪。
陳元泰如何不喜歡陳霆,如何對太后不恭敬,朝臣都看在眼裡,心知肚明。私下裡都道陳元泰天生反骨,冷心冷情。但如果有了陳元泰曾與秦氏定親,後又被親哥哥奪親一事,那便都說得通了。
秦大見鄧竑不言語,還以為他是被自己這番話傷了面子,連忙說道:「雖說是換了親事,但我姐姐依舊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轎嫁進陳家的,又生了你,她在陳家歷來行得正、站得直。」
鄧竑緩緩地點點頭,忽又問道:「那當初你們去鬧過,當時可有什麼說法?」
秦大當鄧竑是救自家出苦海的菩薩,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把這些醜話都說在了前頭,也好叫「陳霆」自己拿捏著辦事。
他也知道直接找到陳元泰是千難萬難,還要避開太后,更是不易。皇帝都講究個仁孝,陳元泰怎肯為著個死人忤逆自己的老娘?
「那時候陳老太爺已經過世了,你父親襲了平涼衛指揮使的職位,素日不常在西安府。所以老祖宗說是忤逆便是忤逆了,連個為姐姐說話的人都沒有......」
「那時候老祖宗說兩家斷親,再不來往。我們挺難過的,拋開姐姐不說,我們母親、你的外祖母可是老太爺的堂妹,不然老太爺又怎麼會時常接我們過府,還讓姐姐在府里小住......」
話到嘴邊,他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接著往下說道:「所以姐姐才和皇上在年小的時候就熟悉......陳老太爺才繞過了你父親,先給皇上定了親。」
秦大還隱隱記得自己小時候看姐姐做針線,有好些個石青色、寶藍色、墨灰色的荷包、扇套、絡子,甚至還有鞋襪。有一次姐姐還在一雙襪筒的內里繡了兩朵花,他還笑話說姐姐的腳怎的這樣大,姐姐羞紅了臉笑著啐了他一口。後來小丫鬟告訴他說,那襪子是給陳家二少爺的,那兩朵花叫做並蒂蓮。
要是日子一直照那麼過著,該有多好!不然眼下中宮娘娘便是自家姐姐,太子便是自家外甥,安國公府現在有的一切原本都該是秦家的......
秦大和秦二本來早就想來京城,但實在懼怕太后,又怕因著自家知道這麼多陳家舊事,萬一被滅了口,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但眼見太后越活身子越健旺,若是她一口氣活成個人瑞,兄弟兩個怕早就入土為安了。
放在眼前這樣一份活色生香、頂了天的富貴,誰能忍得住不來咬上一口?
「既然當初太后娘娘發話了,我倒不方便去求她老人家了。」鄧竑沉吟了片刻,開口道,「不如兩位舅舅先去我在京郊的別院安置,洗一洗風塵,休養休養身體。待我尋機私下找皇上問問,再做打算。」
秦大和秦二點頭如小雞吃米,他倆拋家舍業千里迢迢從陝西來京城,求的不過就是一份富貴日子。
如此安排,正好如了他們的意。他們原想的也不過就是躲在陳霆這個親王的羽翼下,吃吃喝喝,閒過一生罷了。
兩人正等著「陳霆」安排人送他們去別院,忽又聽他問道:「方才那個人是怎麼回事?我從未聽說家裡還有個姑姑。」
秦大撓了撓頭,為難道:「我們也是在京里碰見他的。我倆剛到京城,沒頭蒼蠅似的亂轉,又怕,怕叫太后老祖宗發現了蹤跡,」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什麼話也不敢說透,後來就跑到陝西會館去了。我們看他天天來,也不說幹什麼,還以為和我們一樣,探了探話,他說是來京城找婆娘。」
「他說他家婆娘兩年前就來京城了,卻一直杳無音信。他攢了一年的盤纏,這才上京來。京里人卻告訴他,朝中只有一位皇上嫡出的安平公主,沒有第二個。縣主也只有定國公府的那一位,其他郡主之類的一概皆無。」
「他倒慌了神,說孩子在家要娘,且他婆娘走時是家裡賣了地才湊了路上的花用。實是家貧,否則也不會讓他婆娘一個人跟著鏢局進京。」
鄧竑皺了眉頭,怎麼陳家的親戚一個比一個看著奇怪,親不親,疏不疏的,倒像是要奪性命的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