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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人太甚!簡直是,這個晉王簡直是,」高忱憤怒至極,一時竟找不到合適的詞語來表達對陳希的憤慨。
「是啊,晉王實在有些過分了。」周叔玉隨口敷衍著,心裡卻在想著陳希方才那些話的意思。
「豈止是過分!」高忱橫了周叔玉一眼,「幾十歲的人了,臉面就被他個毛頭小子扔在地下踩,難道你就準備咽了這口氣?」
「自然不是,」周叔玉回過神來,慌忙道,「我倒沒什麼,但連帶上了您,自然不該就這麼算了。」
「那你說說看,可有什麼主意?」高忱很是不滿周叔玉方才的心不在焉,把個難題丟了過來。
周叔玉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心裡也是憋屈至極。他能有什麼辦法!
這天底下,能管得住晉王的,怕是只有陳元泰一人。可他倆要是拿著今天這事去御前告狀,莫說他們本就不占理,即便是占理,難道陳元泰就會為了他們去申飭晉王嗎?
周叔玉可不覺得他們有那個斤兩。
「嗯?」高忱鼻子哼了一聲,意在催促。
周叔玉心裡把陳希和高忱都罵了個遍,又惱恨自己當初走火入魔,沒有把前前後後都想明白,就一腦袋扎進了這灘爛泥里,搞得現在黃泥巴掉在褲襠上,不是屎也是屎了!
「瞧你這點出息,」高忱把陳希惹出來的氣都撒在了周叔玉身上,「前朝的文臣還能駁回皇帝立儲、尊奉太后的旨意呢!一個晉王,就把你嚇得縮手縮腳,再不敢做事了是麼?」
「這怎會!」周叔玉急道,「只是這做事與不做事,現在也不是咱們擔的責了啊!今兒早朝皇上不是已經發明旨了,一切皇陵事宜交由工部丁士鳳主理……」
說到此處,周叔玉頓時來了精神。「對啊,高首輔!如今這燙手山芋在丁士鳳手上,若他決定順了皇上的意思辦,那擔這千古罵名的人就是他。您冒著觸怒龍顏的風險,以一己之力維護朝廷的綱常法度,被皇上斥責、罰俸,又被擼了差事,已然是極盡所能了。即便是在皇后娘娘和太子面前,也算是有了交待。」
高帽子一頂一頂地往上摞,高忱一邊聽一邊拈鬚點頭,臉色漸漸舒展開了。
周叔玉暗暗地鬆了口氣。
他是真的怕了這件事了,陳元泰眼見著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他們扯上晉王的岳父,最後卻落得這麼個處罰,誰知道以後陳元泰為了地宮主位之爭,還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呢?
陳元泰不是前朝那些長於深宮、易受人擺布的帝王,他是上馬打仗、下馬治國的開國君主,怎會容忍有人在這種事情上違逆自己?
高忱又是個好面子的,不把台階一步一步鋪好,他怎麼肯就坡下來?最後一句點名皇后與太子,才是真正的關竅所在。高忱帶著文官鬧,第一圖個在士林里的好名聲,第二便是賣個好給皇后與太子。
如今兩個目的都達到了,陳元泰地宮裡究竟埋幾個女人,於他高忱又有什麼干係呢?
「那您看這晉王……?」周叔玉試探地問道。
高忱拈鬚的手略頓了一下,冷笑道:「乳臭未乾的小子,且不與他一般見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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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午間,太子派人來找陳希。說林琅因有事出城,下午的騎射教不成了,問陳希能否暫代一節。
陳希想著下午無事,便應允了。
待陳希到了皇城北苑的馬場,太子已經先到了。他連忙過去行禮,太子趕緊將他扶起,口中道:「二哥何必定要這樣客氣?」
「太子乃是儲君,禮不可廢。」陳希笑道。
太子沒有作聲,只信步往跑馬場走去。
陳希覺得他情緒不太對勁,正自猶豫要不要詢問,太子開口道:「駙馬是去城外紫竹禪院找長姐去了。」
「公主去了紫竹禪院?」陳希有些吃驚。若是尋常上香,林琅不會這樣連太子的課業也不顧就追過去。
「長姐說在成安侯府住著氣悶,住宮裡太后、父皇又催促她回去,她嫌不自在。」
安平公主婚後兩三年無出,又不樂意林琅納妾,陳希從杜明心那裡聽說過這樁公案。只是太子不是個愛傳閒話的人,今日怎麼獨獨提起了這個?
「或許是我年紀太小不懂事,但男女情愛真的能讓人轉了性情、不顧綱常、不管他人的處境麼?」太子看著陳希問道。
原來還是為了皇陵地宮的事情。
陳希正思忖著該如何答太子的話,他又開了口:「長姐的性子,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原本以為她會痛痛快快地與駙馬和離,沒想到只是這麼黏黏糊糊地鬧來鬧去。這樣於她有什麼好處?不過是給天下人看笑話罷了。」
「既然捨不得離開駙馬,允了他納妾便是。不然她如此置駙馬的後嗣於不顧,叫林家人情何以堪?」
「內子說,公主羨慕的是一生一世一雙人。」陳希緩緩說道,「如今這樣吵鬧,不過是心亂如麻,少了把快刀。」
「呵……一生一世一雙人。為了這個,駙馬百年以後墳前無人灑掃祭拜,林家香火就此斷絕,她也渾不在意了?」太子有些悽然地笑道,「那二哥可知父皇是如何想的?」
陳希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拍了拍太子的肩膀。
太子轉過身去,背對著陳希說道:「是否父皇就如長姐一般,在他的心中,有些事有些人,就是比我和母后的尊嚴更重要呢?」
太子的聲音有些飄,陳希不確定他是不是哭了。
朝堂上吵得沸反盈天,太子自然也知曉,自己的父親不惜冒著動搖國本的危險,也要讓另一個女人入主皇陵地宮,那個原本只屬於自己的父親與母親的百年之所。
「這個答案是與否都不重要,因為也許皇上根本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陳希沉聲勸慰道,「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朝臣們在爭吵。於皇上而言,很多事都是他們穿鑿附會罷了。」
「你是名正言順的儲君,又何必讓自己活在云云眾口之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