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對古麗的照顧。」古天洋淡淡道,「其實我不太想讓古麗回國。」
蘇韜接話道:「作為父母,都希望子女能夠活得簡單輕鬆一點。你的心情,我能夠理解。但你也要問一下古麗的意願,如果她願意回到古家,你作為父親也不應該攔阻她。」
古天洋微微搖頭,「她還太年輕,閱歷不足,很難理解承擔作為家族之長需要背負的壓力。」
蘇韜辯駁道:「人都是慢慢激烈,逐漸變得成熟。如果你不給她提供一個鍛煉的通道,如何能幫助她成長?據我所知,你將古麗送到島國,並不符合她自己的意願,她一直表現得很叛逆,只是因為自己覺得很孤單,被最親近的人拋棄了。」
古天洋平靜地望著蘇韜,眼神深邃,顯然在琢磨蘇韜的話。
門外出來一陣敲門聲,古天洋喊了一聲請進,一個身材矮小的六十多歲老者推開門,道:「老爺子已經醒了。」
古天洋站起身,指了指蘇韜,介紹道:「福叔,這就是蘇韜,中保委國醫專家組成員。」
福叔在古家很有地位,名義上是古老的貼身助理,事實上是他至交好友和最信任的人。
福叔打量蘇韜一陣,緩緩道:「老爺子的病情,你基本已經知道了吧?」
蘇韜點頭道:「昨天看過資料,老爺子的病情已經穩定,康復只是時間問題。」
「你有把握讓老爺子縮短康復時間?」福叔眼睛一閃,沉聲問道。
蘇韜點了點頭:「我盡力而為。」
如同蘇韜可以看到古老的資料,蘇韜的履歷也被古天河和福叔所知,雖然二十年前的資料一片空白,但如今蘇韜的資料已經是碩果纍纍。
他曾經讓白血病患者逐漸好轉,曾經喚醒植物人,曾經解決七山嶺病毒傳播……
諸多事跡累加在一起,蘇韜已經足夠戴上當代神醫的稱呼。
在福叔的帶領之下,蘇韜前往古老所住的地方。
福叔突然停下,因為對面站著一個人,蘇韜抬眼望去,長相與古天洋有幾分相似,只是眉宇間多了一抹笑意。喜歡笑的人,多半善於隱藏自己,相對而言,蘇韜更喜歡古天洋那種平淡卻真實的表情。
蘇韜隱隱猜出對面這人,應該就是古家現在的實際掌控者古天河,他與倪步偉和葉一龍,都屬於一類人,心思縝密,善於謀劃。
「二爺,您今天沒出去啊?」福叔看了一眼古天河,淡淡道。他雖然是老爺子最信任的人,但不得不給古天河一點面子,比起對待古天洋的態度明顯要和氣許多。
「聽說有人給老爺子治病,我特地趕過來看看。」古天河表情突然變得凝重,重重嘆了口氣,「誰能治好老爺子的病,一定重重獎賞。不過,也不是什麼人都能給老爺子治病的。」
古天洋一直默默注視著自己的弟弟,眉頭微蹙,「老二,之前不是大家一致同意嗎?蘇大夫是中保委專家,長期為蕭副總理和趙委員等國家領導人服務,並不是二三流的大夫,你說話還是得放尊重一點。」
古天河朝蘇韜微微一笑,道:「蘇專家,我知道你並非欺世盜名之徒,剛才說的話,也不是專門針對你。主要是擔心老爺子的病,千萬不能再惡化了。」
蘇韜輕輕地搖了搖頭,「二爺,我明白你的心情,作為子女,當然希望自己的父親能夠儘快康復,但也害怕在治病的過程中,反而折騰了老人。我雖然沒有能讓老爺子百分之百康復的把握,但還是希望略盡綿力,讓老爺子稍微緩解一下痛苦。」
古天河暗忖蘇韜挺會說話,不愧是被葉家和倪家都看中的人,嘴角再次露出微笑,「如果老爺子能夠有所好轉,我自是感激不盡。」
蘇韜暗自好笑,自己是古天洋請來的,眨眼間,從古天河的語氣,缺是他做了最關鍵的決定。
從這微小細節之處,就可以看出古天河在古家的強勢。
蘇韜正準備跟著福叔往裡走,迎面走來一張熟悉的面孔,正是有過多次矛盾的古洋。
古洋皺眉冷冷地看了一眼蘇韜,湊到父親古天河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古天河面色微變,低聲斥責:「這是中保委國醫專家,也是古家的客人,不得無禮。」
古洋輕哼一聲,大聲道:「什麼國醫專家,就是個江湖郎中而已。如果爺爺讓他治療,說不定會病情變得更加嚴重,誰能承擔後果?」
蘇韜早有準備,知道古天河父女倆在唱雙簧,一個人唱紅臉一個人唱白臉。
他輕聲一笑,道:「我是受古大伯邀請而來,如果現在離開,肯定不妥,會讓他失望,所以必須要盡力試上一試。至於你們擔心我會治壞老爺子,我在此鄭重承諾,如果初不能讓老爺子明顯有好轉,就永遠退出國醫專家組,如何?」
蘇韜這個賭約,是對古洋質疑的有力回擊。你不是不信任國醫專家的身份嗎?那麼我就以此作為賭注。
古洋見蘇韜目光凌厲,本能地躲閃,為了掩飾尷尬,乾咳一聲,「大伯,如果你帶來的醫生,實力不濟,你是不是也應該要承擔一定的責任?」
古天洋眉頭擰起,因良好的修養,所以克制怒氣,換做一般人,遇到這麼刁蠻的晚輩,早就一巴掌呼過去了。
古天洋望了一眼蘇韜,見他神色輕鬆,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道:「如果老爺子有問題,我自然難逃其責。」
蘇韜聽到古天洋這麼說,內心還是頗為感激,所謂士為知己者死,雖然和古天洋相處沒多久,但古天洋的性格明顯比古天河要更加符合自己的口味。
古洋接過古天洋的話,似笑非笑道:「大伯,蘇韜是古麗介紹過來的,如果蘇韜沒能治好爺爺,要我說,直接讓古麗回島國吧。」
古天洋凝視了古洋一眼,沉聲道:「老二,古洋這麼說話,你就不管管嗎?」
古天河瞪了古天洋一眼,嘴角笑著解釋道:「你侄女就是這個性格,主要是為了爸著想,也不要跟一個晚輩斤斤計較嘛。」
古洋不屑地看了自己大伯一眼,湊到古天河的耳邊說了幾句。
古天河點了點頭,道:「這樣也好,兩個人給老爺子看病,總比一個人給老爺子看病要有把握。」
言畢,古天河與福叔道:「古洋與古麗一樣,非常關心老爺子的病情,所以他也給爸找了個大夫,醫術非常精湛,不如讓他和蘇韜一起會診治療,也算是個雙保險。」
古天洋的面色越來越不好看,當初為了通過讓蘇韜來治療老爺子,自己可是費盡口舌,如今對面說加一個大夫,就加了一個大夫,實在太不可理喻,完全是把自己不放在眼裡。
而且,古天洋此刻特別擔心蘇韜的心態,蘇韜自詡為讀書人,身上自然就有讀書人的傲氣和脊骨。設身處地,換做自己處於蘇韜的立場,此刻大有可能拂袖離去。
蘇韜風輕雲淡地微微一笑,道:「那就等你請的那位名醫,來與我一起為老爺子治病好了。」
蘇韜倒也不是隨便任人揉捏的脾氣,只是他知道古洋玩出這麼多花樣,是故意激怒自己。如果自己直接離開,豈不是讓古洋更加得意?而且,那會讓古天河和古麗置於很尷尬的處境。
蘇韜淡淡笑道:「不過,按照你的意思,如果我治不好老爺子,古麗就得去島國,那麼我治好了老爺子,豈不是你得去國外?否則,也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古洋頓時臉上紅白一陣,被氣得半晌說不出話來。
古天河見此情形,淡淡地掃了女兒一眼,緩和氣氛道:「你約的那個大夫呢?什麼時候能到。」
古洋連忙道:「我這就去催他一下。他平時診所的工作很忙,所以需要預約。雖然沒有國醫專家的虛名,但我說出來,你肯定知道,他叫做許直,精通中西醫。」
蘇韜也聽過許直的名字,雖然從來沒有見過面,但知道他在醫學界的地位,國醫專家組曾經很誠懇地邀請他加入,一切審核流程全部免除,但被許直直接拒絕,所以古洋找到此人,可謂用心良苦。
蘇韜突然發現自己中了一個精心布局的圈套,不僅僅是治個病人那麼簡單。
因為需要等待許直,所以蘇韜沒有直接去見老爺子,而是在偏廳等待半小時,伴隨著一陣爽朗的笑聲,一個身材不算高大,顯得清瘦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他臉上帶著笑意,看上去性格比較外向,這就是古洋請來的名醫許直了。
許直一眼就看到蘇韜,臉上的笑意突然凝固,嘴角浮出不屑之色,鼻子裡還輕輕地哼了一聲。
蘇韜無語至極,暗忖你對我有意見,也沒必要表現得這麼直接吧?
蘇韜也知道許直為何對自己如此態度惡劣,當初許直加入國醫大師的過程,其實並不像外面那般所描述,他沒有拒絕進入專家組,而是被幾個老牌國醫聯合實名抵制。
雖然許直的醫術和名氣足夠,但這幾個老牌國醫都認為許直太會專營,醫德不過關。而這幾個老牌國醫之中,就包括蘇韜的師父竇方剛,因此許直才會對蘇韜表現出如此強烈的敵意。
蘇韜與岳遵在某次聊天的時候,從他口中得知這個典故,所以對許直的印象很深刻。
蘇韜深吸一口氣,暗忖今天看來又是一場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