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譽沿著那條路走了很遠都沒看到蘇陌的影子,而此刻的蘇陌卻軟趴趴地被趙毅拎在手裡,看著崎嶇山道。
&呢?」
&概已經走到前面去了。」阿若跟羅釗這腳程豈是她能跟得上的。
景帝神色有些不淡定,「你就想了這麼一個主意?」聽起來還甚是不屑。
蘇陌瞪大眼睛,一本正經道:「皇上別看這段道路平坦,再向上,要四肢並用才能爬過去。阿若公主再強,應該也被耗得差不多了,那羅將軍正好能夠在關鍵時刻幫她一把。女人,深處困境時最脆弱,或許,就那一幫就幫出情誼來了。」
景帝還是有些不屑。
蘇陌又補充道:「這只是前序,微臣自然還有後招等著他們的。皇上放心。」
景帝相當不放心,又往前走了很長一段路,依然未見阿若和羅釗的蹤影。
&確定是這條路?」
蘇陌四處看了一下,指著右側的岩石道:「這是微臣昨日做的記號,一定沒錯的。」
於是景帝又走了一段,山路果然愈發崎嶇,蘇陌卻再沒找到她沿途做的標記。
當景帝四肢並用爬上最後一塊岩石時,蘇陌在他背上默默地抹著冷汗,心虛地道:「這個,帶路的山民說這裡是可以走的。」後面山道太過崎嶇,抬她上山的人也上不得,所以她也沒實地探過。
景帝沉聲道:「滾下來。」
蘇陌哆嗦了一下,立馬解開綁在她跟景帝腰上的繩子,從景帝背上滑了下來。
這後半截的確太難走,初時景帝還能拎著她走,到後來,景帝必須用手去攀爬岩石和樹木就只能將她綁在身後。
她身上倒是乾淨,景帝一身錦袍不是被掛爛就是被蹭破,全身透著泥土的清新和龍汗混合的**氣息。
&竹園在哪裡?」
蘇陌四處眺望了一眼,便見約莫幾百米之下的地方,密林處矗立的一個院落,「那、那裡。」
景帝站在頂峰之上,感覺到陰風陣陣吹,「爬上來。」
景帝巍峨而立,似一座高山,蘇陌有些心虛,「下山的道,我,應該能走。」再心虛地看了一下根本沒道的起伏的岩石與茂林。
&來!」景帝的耐心幾乎耗盡,怎麼就讓他遇上這麼一個玩意?
縱向幾百米的山頭,真走起來,卻花了足有一個時辰。終於到達玉竹園時,景帝臉上不只有新鮮的泥土,還有被荊棘掛的傷口。蘇陌也遭了秧,一塊黑漆漆的污漬頂在腦門上,蒼白著小臉,看著景帝氣喘吁吁,心裡斟酌著怎樣消除景帝的怒氣。
&上這事,怪我。」此刻端正態度認真認錯顯然是最明智的選擇,雖然這事真不能怪她,一來她本就沒讓景帝來,二來走到一半時,她還勸過景帝放棄,是景帝非要征服這座高山的。
她一吭聲,景帝的怒火啪地點燃了,龍爪拎著她的領子,就要發飆。蘇陌只好抱著他的手臂,無辜且虔誠地看著他。
盛怒被卡在喉間,景帝差點被自己給噎死。
&上,大公子,你們果然在這裡。」阿若的聲音響起。景帝瞥了一眼,看到後面跟的羅釗,眉梢抖了抖,至少這兩人是真在一起的。景帝收斂起怒火,丟了蘇陌,負手而立,終於端出了屬於帝王的風度。
蘇陌有些心虛地打量了阿若和羅釗一眼,雖然靴子上不太乾淨,衣服上卻不算髒,跟他們比起來,簡直有天壤之別。
她啞聲道:「你們好快。」
景帝的憤怒阿若自然看在眼裡,有點內疚,「你們不會真從那條道走的吧?」其實前面他們還是沿著那條道走的,一直沒等到景帝來,便轉了向,直接插入那邊相對平坦的山道,沒想到卻因此錯過了跟景帝患難與共的機會……
阿若覺得自己很遺憾,更對不起蘇陌的良苦用心,此刻看到蘇陌跟景帝的狼狽樣兒,隱隱還有點痛心疾首。
羅釗則一直毫無情緒地看著他們,一言未發。
捷徑畢竟是捷徑,就算路途坎坷,他們也比蘇譽曉月他們早到了足有半個時辰。
洗漱乾淨,蘇陌將羅釗給她的藥捧到景帝的房間。家裡到處堆著羅釗送的各種藥,沒事她就會選上一兩瓶帶在身上備用,顯然,這是一個很明智的做法。
景帝洗漱完出來時,便看見一捧紅色的茱萸果圍拱著一隻白瓷瓶。
捏起茱萸果,景帝隱忍的眉頭,終於稍稍舒展開了。
雖然白天的計劃不算成功,但至少羅釗跟阿若終於搭上線了,兩人的話明顯多起來。本來他們就是喜歡騎馬射獵之人,自然很有共通點。在她面前從來沒笑過的羅釗竟會在阿若面前哈哈大笑。
蘇陌萬分欣慰地看到此種轉變,於是緊鑼密鼓地開始第二步計劃。
飯後,蘇陌將阿若約到桂花林里賞玩,又給羅釗留了一張紙條,讓他前往桂花林。
誰知道半道上,蘇陌發現前面走的阿若踩到一條蛇,驚嚇之下,腳下一滑,一屁股摔在地上,翹起的腿正好給阿若擋了一下。本欲攻擊阿若的蛇非常敬業地在蘇陌的小腿上啃了一口。
反應過來的阿若一把捏住蛇的七寸,揮匕首將蛇斬成幾段。再回頭看蘇陌幾乎昏過去的模樣,阿若的心一下抽搐起來,「大公子,大公子,你可不能死!來人啊!快叫張弛來!」
阿若額頭冷汗唰唰地下,半晌沒聽到蘇陌回應,以為蘇陌真中了蛇毒,眼淚順勢被逼了出來。長這麼大,她第一次,為了一個男人哭泣……
羅釗趕到時正好看見這一幕,疾步奔過來,解開蘇陌的鞋襪,握起那隻腳踝,二話沒說便含住傷口開始吸毒血。
蘇陌嘶嘶直抽涼氣,伸手推他的腦袋,羅釗還大義凜然地道:「毒血出來就好了。公主把他扶高一點,別讓毒血回流。」
阿若公主擦了一把眼淚,將蘇陌抱入懷裡。蘇陌虛弱地感受到阿若胸前波濤,試圖將腳從羅釗手裡扒出來,「我、我沒中毒。那條不是毒蛇。我,只是摔到了尾椎骨。」
羅釗握著腿的手僵在半空中,嘴角還殘留著蘇陌的血,木然地看過來。
蘇陌鎖著眉頭,指了指被阿若砍成幾節的蛇……
阿若也怔愣了一下,眼淚立馬尷尬地收住,也看向那條蛇,那果然不是毒蛇……
聽見蘇陌被蛇咬了的消息時,景帝正看著寬衣解帶的徐丹華。少女肌膚如雪,年紀不大,但身材已經相當豐滿,偏偏又帶著少女特有的青澀稚氣,換別人,自然會撲過去,可此刻的景帝卻端著茶盞,指尖不停地摩挲著盞壁,正思忖著應該是將她用手扔出去還是用腳踹出去比較合心意。
徐丹華淡淡掃了一眼案上香爐,香爐里此刻正蒸騰著一股好聞的氣味,這種香料正是景帝喜歡的雪梅香,只不過她在裡面稍稍加了一點點東西,無色無味,正常人根本修不出來。她就不信,今日還能不得手。
殊不知,正是因為這種東西的存在,景帝今日對她特別沒耐心,現在只是想著怎麼把她弄出去,若真被香料侵蝕,估計想的不是用手還是用腳,而是該擰斷她的手還是折斷她的腳比較合心意。
所以,此刻傳來蘇陌被蛇咬的消息,徐丹華以為是蘇陌又壞她好事,實則是救了她一命。
聽見外面稟報,景帝頓了一下,顯然也有此想法。蘇陌為了阻止他跟徐丹華在一起,極有可能做出這種出格的事情,但她卻不會在傷勢上作假,所以被咬是必然。
見景帝將茶盞放下,徐丹華趕緊阻止道:「皇上,有張弛在……」
景帝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眼神看似溫和實則冷冽,「敢在朕面前用藥的人不少,但活著的卻很少!」
徐丹華一下癱軟在地。景帝厭惡地看了一眼地上那一攤白肉,他之所以任由她胡作非為,為的不過是不用自己動手,讓她自己把自己給催情了,就可以探出宓香的底細來。若不是宓香難得,單憑他今日的怒火就可以讓徐丹華葬身此地!
徐丹華在地上哭得期期艾艾,景帝卻一腳踹開門,拂袖而去。
景帝趕過去時,蘇陌剛被羅釗吸了三口血,再聽蘇陌那翻話,景帝覺得自己的威嚴再次受到了調戲。顯然,另兩位大概也覺得自己的智商和善良都受到了侮辱,單從他們此刻看蘇陌的眼神,以及阿若扶蘇陌的手和羅釗捏蘇陌的腳踝的動作就能看出來。
而此刻尾椎骨疼得直抽涼氣的蘇陌卻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三人的反應,疼得眼淚嘩嘩地看著羅釗還捏著她的腳踝。
羅釗汗毛倒豎,面上卻一派沉靜,「羅某給你的那些藥果然能派上用場。」
景帝走過去,將那個爬不起來的小東西抱起來,對那兩人道:「你們也去歇息吧。」這語氣竟然難得地透著一股同情味兒。
阿若擦了一下臉上未乾的淚痕,悠悠嘆出一口氣。
羅釗看著景帝抱著蘇陌離開的背影一時有些失神。
阿若道:「我阿若一心想嫁天下間最強大的男人,最後竟然對一個弱得喪心病狂的人給打動了。」蘇陌為她做的一切,她看在眼裡,從不願意去深究,直到今日,看到蘇陌為了她甘願自己被蛇咬,她的心終於鬆動了。
羅釗回過頭來,似乎明白了阿若心中鬱結。在陰溝裡翻船這種事,他已經麻木了,作為一個過來人,此刻特別同情阿若的遭遇。
&喝一杯嗎?」
阿若回道:「也好。」
蘇陌被景帝的暴戾低氣壓罩著,好半晌沒回過神來,待發現景帝走的方向不對時,她方提醒道:「皇上,我的院子不是這邊。」
景帝瞪了她一眼,借著朦朧月色,這一眼並不凌厲,反而帶著些許溫柔,「這邊繞到後面,從圍牆翻過去,更近。」
對於蘇陌這半個路痴來說,景帝這種明確的方向感她是極度佩服的,也深感在這上面沒什麼發言權,所以聰明地選擇了閉嘴,英明地讓景帝在毫不知情地情況下跌進了她預設的陷阱。
這個陷阱也很機巧,景帝失足落下,並沒有栽跟頭,而是沿著光滑洞壁直滑到坑底,無論他如何用腿試圖剎住身形都以失敗告終,只擦得龍臀冒青煙。
&里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坑?」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景帝爆了。
幾乎是坐在景帝懷裡滑下來的蘇陌只是尾椎骨再被震了一下,並無其他不適。
景帝將她放在坑底的茅草堆上,試圖爬上坑,卻一次又一次從光滑的斜坡落回她身邊。
蘇陌有些心虛地道:「皇上,這是微臣為他們做的一個愛巢。」
景帝一愣,犀利目光嗖地殺過來。
蘇陌覺得,景帝掉進來真的不能怪自己,就如今日景帝非要去確定一下自己辦事是否牢靠而走了那條捷徑一樣。
蘇陌以她設計陷阱的專業眼光介紹道:「這是一個茶杯形的坑,西面滑不留手,高五米,沒人援救是根本出不去的。」
景帝冷氣森然地看著蘇陌。
蘇陌繼續道:「微臣只是想他們孤男孤女,這樣共患難一夜,一定能情愫暗生。」
景帝的氣息又冷了冷。
&坑底是厚厚的茅草,天當被地當床,容易滋生情愫。」蘇陌覺得很有必要解釋一下自己的專業性。
景帝靠了過來,笑了一下,「愛卿思慮可真周到。」
蘇陌看不清楚景帝的表情,但那張俊臉的輪廓還是能分辨的,琢磨了一下,這事的確不是自己的錯,景帝沒有責怪自己的理由,於是她繼續解說道:「這下面只有半米寬一米長的平坦地兒,他們落在坑底,必然只能相依相偎。」實在是想分開躺也會滑下來粘在一起,這就是她設計的高明之處。
於是景帝嘗試了一下躺得離那個二貨遠一點,果然如傳說中一樣又滑到了蘇陌身邊,剛好將她罩在懷裡。
半米的寬度,連容兩個人平躺都不行,只能側身相對,這個設計當真刁鑽得很。
而此刻正側身相對的蘇陌被景帝強大的雄性氣息所擾,噎了口唾沫,仰頭看向景帝,問道:「皇上覺得微臣的設計如何?」
景帝終於忍無可忍了,沉悶地哼了一聲,「閉嘴!」
蘇陌哆嗦了一下,也終於老實了,但鑑於景帝心情似乎很不好,蘇陌又安慰了一句,「皇上不見了,他們應該很快就會找到這裡。」這地方本來就在玉竹園邊上,要找人並不難。
但是這個很快並沒有預想中的快,景帝感覺到身邊的人沉沉睡去,睡夢中還不忘往自己懷裡拱拱取暖,他的爪子便下意識地將人摟緊了——這個陷阱設計得果然體貼入微。
睡熟的人很乖巧,帶著沉靜的氣息。景帝剛把下巴靠蘇陌額頭,準備睡一覺,便聽見外面的呼喊聲。
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回應對方,而是第一時間將龍爪貼上懷裡人的耳朵,不讓她被那些無聊的聲音驚擾,但擋不住人聲越來越近,而第一個拿著火把趴到陷阱上頭來的,自然不會是別人,而是蘇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