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太君暗暗點頭,心道傅氏著實是個賢德的,將這兩個孩子教的極好,看得出來,兒媳不喜歡他們,他們也不怎麼喜歡這個奶奶,可是這矛擻,卻並沒有因為這些不喜而廢掉,單這一點,就比鳳舉〖房〗中其他幾個孩子強了。
正想著,只見傅秋寧和雨階玉娘也匆匆走進來,向江夫人見了禮。
江婉瑩見她頭包著手帕,身上穿著的布衣上還沾著點點塵土,怎麼看都與鄉野中的那些農婦無異,容貌也只是清秀之姿,她皺皺眉頭,暗道也許真是我多心了,這樣一個女人,怎麼可能引起表哥的愛意?他可是堂堂世家的小侯爺,又不是那沒見過世面的癩蛤蟆。
想到此處,防備之心就略略鬆懈下來。但是一想到男人的劣根性,都是沒有得到的才最好,因此又暗暗凜然,心道自己還不能全然放鬆,不論如何,這總是個後患,而且還是一個本來非常容易除去,如今卻總是也除不掉的後患。怎能掉以輕心。
「聽鳳舉說,老太太喜歡你這裡的紅薯,你就去萋幾根過來吧。
後院的紅薯都出完了嗎?難道沒有下人?還得你親自動手?讓人看見,像什麼話?」江夫人慢慢啜著茶水,上下打量著傅秋寧,眉頭微皺,眼裡全是不滿。
「只剛出了一百多斤,已經選好的和水蒸上了。」傅秋寧恭順道,心裡卻想我這裡就兩個下人,我要不幫手,這紅薯得出到猴年馬月啊?現在是你們在我這兒,吃著我的東西,還想指手畫腳的,還有沒有天理了?」
剛想到此處,就聽金老太君笑道:「入鄉隨俗,客隨主便,我都沒說什麼,媳婦你也就不要挑太多了。有好東西給咱們吃不就行了?若是你們不習慣,我這裡也用不著你們伺候,你們就回去吧,想來婉丫頭那兒也是一攤子事,離不開呢。」
「老祖宗這是什麼話?莫非怕我搶了您的好東西吃?」江婉瑩連忙放下茶杯堆起滿面笑容道:「才剛姐姐也說了,足有一百斤,老祖宗您再能吃,還能吃下一百斤嗎?倒也不用這樣貪心,生怕咱們搶了您的好東西。好容易今兒個托賴老祖宗的福,也讓我們嘗嘗鮮兒,怎麼就不肯疼顧我們一些兒呢?」金老太君笑道:「既要嘗鮮兒,那你就留下,也省的說我老婆子貪心,越發上來了,就敢這樣說我。」言罷又對身旁丫鬟道:「落翠,你打發個小丫頭子去書房看看,若是鳳舉在,就讓他也過來,省的日後抱怨我說,東西都讓老祖宗吃了,他茫然不知。」
江夫人忙笑道:「今兒早上到現在也沒去給我請安,想是朝中有事兒留下來了,聽婉丫頭說,榮親王府也打發人來叫了幾次,所以這時候斷不會在府里,老祖宗安心享用就是,回頭我讓人給他送些去。」金老太君「嗯」了一聲,點頭道:「這也罷了。」話音落,傅秋寧便道:「老祖宗,太太且在這裡稍坐一下,我去看看火。」說完便要退下。卻聽許氏笑道:「這是什麼話?姐姐難道是廚子?那紅薯不得你親自看著,就糊了不成?那要服侍的人有什麼用?倒不如坐在這裡陪我們好好說說話。自然,若是姐姐必定說這些活計沒了您就做不成,妹妹卻也不敢攔著,一切還是以老祖宗的口味為要。」傅秋寧看了這處處爭鋒的許氏一眼,淡淡一笑,低聲道:「讓妹妹見笑了,這東西還真要我親自看著,老祖宗和太太有妹妹這樣能說會道的人陪著,哪裡用得上我?」說完微一點頭,徑自去了。
這裡許氏看著她的背影,冷笑一聲道:「庶女就是庶女,半點禮數也不懂,竟真把自己當成子廚子。
在下人們面前就這麼不尊重」不等說完,就聽金老太君咳嗽了一聲,她連忙又轉成笑容道:「是了,我不會說話,想來這女德之中,廚藝也該算一項,否則哪來的洗手作羹湯一說呢?如今姐姐親自為了老祖宗下廚,這是孝心。我每每有心親自下廚孝敬老祖宗,卻只是沒這個機會。想來我們二奶奶就不至於像我這般沒福氣,不知道親自下廚做了多少東西給老祖宗吃呢。」江婉瑩心中這個恨啊,這許氏最是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的。除了在金鳳舉面前裝乖討巧,別人一概不放在眼中,偏又極講分寸,不魯莽行事,只在言語中含沙射影,這也是她這一次寧可讓金藏鋒金藏嬌兄妹入學,也要將她或者傅秋寧除去一個的主要原因,實在是這女人就如同一隻癩蛤蟆,在你身邊不咬人也噁心得慌。
當下便冷笑道:「妹妹說錯了,我哪裡有你那樣八面玲瓏的本事?
當日在家中時,母親只說我是魯國公的孫女,要學許多東西,將來時能在夫家打理家計,因此學女紅廚藝的時間都極短,所以至今也不敢在老祖宗面前獻醜。比不得妹妹,啊,說起來,妹妹也真比姐姐要強的多呢,姐姐是庶女,平日裡不需學著管家,自然有時間學習女紅廚藝等。可妹妹不是嫡女嗎?你父親雖不是什麼顯赫的王爵,卻大小也是個四品的京官,怎麼就不讓你學一些管家之計呢?還是說,妹妹早就知道自己是要嫁給人做姨……………罷了罷了,說這些越發的沒意思了,也是我蠢笨,想來應該是妹妹天資聰穎,不必習學便無師自通的。」
金老太君早已習慣了這種高宅大院中的唇槍舌劍,說起來,自己也曾經是這其中的一員,那時候老侯爺一朝顯貴,她和幾個妾氏的鬥爭比這個還要厲害呢。嘴皮子上的冷嘲熱諷算什麼?最驚心動魄的,莫過於種種暗地裡的算計,多少人在這算計中,連性命都丟了,如今金鳳舉房裡雖然經過了多番的明爭暗鬥,但是至今竟還沒有一人殞命,說起來,倒也是自己這個孫兒心思聰慧治家有方,方讓這些妻妾們心中都存了懼意,不至於肆無忌憚。
老太君出神想著,下面江夫人等說了一會子話,忽聞一陣甜香氣飄來。接著就見傅秋寧和雨階玉娘端著大食盤走出,盤裡裝著幾個碟子,甜香氣就是從碟中散發出來的。
「老祖宗,這是烙的地瓜片兒,蒸的也有,先放在廚房裡涼著,恐現在吃了太燙。」傅秋寧來到金老太君面前,將一個盤子輕輕放到她面前,金藏嬌立刻拿起一片烙的金黃的紅薯,童聲童氣道:「祖奶奶,我剛洗了手,給你把紅薯皮錄了,烙的地瓜片兒可好吃了。」金老太君笑道:「好好好,還是我孫女兒孝順。」話音落,見傅秋寧將另一個盤子拿出來遞給金藏鋒,微笑道:「把這個給太太。」金藏鋒應了聲是,端著盤子來到江夫人面前,替她把一片紅薯錄了皮,微笑道:「太太嘗嘗,我也才洗了手,還乾淨。」說完將紅薯遞給江夾人。
江夫人面上露出一絲笑容,點點頭將紅薯接過來,放在嘴裡慢慢嚼著。而江婉瑩和許氏霍氏等人自是得不到這種待遇,怎麼說傅秋寧也是正妻,沒有來服侍她們的道理,所以只有雨階和玉娘端過去的紅薯。
若說起來,雖然江婉瑩只是一介平妻,地位比傅秋寧稍有不如,但如今卻是家裡掌實權的,若是尋常女子,這時候稍微低個頭,就給她端一盤紅薯片,哄她高興,以讓自己這裡得到些實惠,也沒什麼不可以。
然而傅秋寧那是什麼人?雖然歷經艱難,但是自己靠著雙手,在這晚風軒中卻也是〖自〗由自在的過了六年,如何肯為了些實惠就自降身份去做那種事情?
因此江婉瑩一邊吃著紅薯片,心裡就有些不自在,但是自己位份的確不如人家高,這也沒什麼可說的。因此心中剛剛壓下去的那點妒意又旺盛起來,暗道不行,這女人不卑不亢,一旦讓她出頭,我豈不是要被她壓服下去?既然不肯低頭,那別怪我無情,說什麼也要想個辦法將她給攆出這侯府,不能讓她白白奪了我的地位,一時間心中轉過了幾個主意,卻都覺不妥,暗道還要暗暗籌謀,表哥精明無比,總不能露了馬腳才是。
眾人各懷心思,這香甜的紅薯倒沒吃出什麼滋味。只有老太君不住叫好,傅秋寧笑道:「老祖宗既喜歡吃,回去時給您帶一些。」說完又對雨階和玉娘道:「你們仍去後院,再挖些出來,小心別叉出傷痕和窟窿。」
雨階玉娘答應了,這裡傅秋寧陪著金老太君和江夫人說了一會兒話,忽聽江夫人道:「說起來,這晚風軒從我進了府中之後,還從沒過來看看,今兒覺著這院子倒是齊整的很,不如你帶著婁們到處走走吧。」傅秋寧知道江夫人是有些不信其他房間都像小廳這般簡陋,心中暗自好笑道:難道你怕你兒子把他的那些好東西和體己都送來了我這兒?
他自己的地方都沒放滿呢,哪裡肯往我這裡送?再說了,就算他要討好我,也沒有一股腦兒都送來的道理吧?總是要細水長流的,更何況現在連點兒水滴也沒有。因站起身辭別了老太君,便領著江夫人和江婉瑩等一起走了幾個房間,一邊走一邊道:「房子多,我們人少,也沒必要每一間都打掃,不過是大致不錯就罷了,只有自己住的幾個房間是每天收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