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徐公的弟子是件很有臉面的事。徐公是誰?整個大梁還活著的人中他認第二沒人敢站在他前面認第一。
死了的其子孫後代目前也沒誰敢這麼吹自己祖宗。
於是徐公就是文雄武魁中的文壇第一人。
他自己是不認的。
天下人認就行了。
但徐公的弟子太多了!徐公又不好拉幫結派除了他自己帶進門的弟子外外人自認是他弟子的他最多不當面否認給難堪,其實他都不認。
不過就算這樣,子生孫孫又生重孫……他活了八十年了,就算前二十年沒敢收弟子,後面六十年收的弟子也能給他生出幾百個徒孫、徒重孫來。
出頭不易。
很心酸的。
所以白哥一早就想好怎麼在自家人里扒拉一下選出一二十個替姜姬搖旗。
其實也不干別的。就是文鬥武斗他們師兄弟捆一塊也不夠用,但論起舌頭來整個大梁就屬他們家的舌頭最多最利索個個都跟小刀子似的扎人凶得很!
想得很好,他還有心要把這種露面又顯名的好處給跟自己好的師兄弟。
畢竟皇帝選後一輩子就選一回。現在這個皇帝才十五,等他崩了下一個皇帝長到能選後他都該有孫子了,師兄弟們年紀大的,估計已經在土裡躺著了。
綜上,這是一個五十年難得一遇的、眾所矚目的大事。
能在這樣的文會上露臉,不亞於揚名天下!
多好啊。
可他就把那平金領往公主身邊推了一把,茶都還沒涼呢,公主已經替自己拉了一屋子槍了,等這些人再把話傳出去,公主差不多就把徐公的弟子包了,不管是名義上的,還是親生的。
這樣,徐公就算不站公主這條船上也不行了啊。
白哥可不想害徐公。
所以他上來後,先開嘴炮,點名,把一個二個師兄弟都給挑挑刺。
你,口臭!
他一指,這個師兄掩面而逃,氣哼哼的。
你,腳臭!
他再一指,第二個師兄也被嫌棄跑了。
你……
他指第三個,第三個師兄都不用他說,自己跑了。
等他挑完刺,剩下的也就四五個人了。
這四五個,都是他不敢得罪的,和他要好的。
平金領不幸在其中。
叫白哥說,平金領長著一張狐狸臉,但讓外人說,這叫美人臉,男生女相……就是,生來帶媚。不過生在男人身上,倒不那麼媚了。
人還是好看的。
他眉尖一挑,不笑也像笑:「白哥好威風,是不是也要挑一挑我?」
白哥嫌棄的看了他一眼,不說話。
平金領:「那是不挑了?」轉頭就對姜姬說,「公主,我有兩個朋友。」
白哥搶話:「是不是田農山和趙鳳坡?這兩人不行!一個貌丑,一個心壞!」
平金領閉上了嘴,看了兩眼白哥,說:「那我就不說了,我到那天直接領來,省得在你嘴裡都沒一個好的!」
剩下幾人也都學聰明了,任憑白哥怎麼問,都不肯說到了晚上會帶誰來。
然後他們問,白哥要帶誰來?
白哥,當然也不肯說。
一堆大男人比起小心眼來,誰的心眼也不大。
姜姬只是坐在一旁看而已。今晚,乃至今後的每一場辯論會,她都只是個擺設,坐在這裡不說話就行了。剩下的都交給這些人是最穩妥的。
萬一她開口說錯了話,反倒不好。
這件事上,說不上是徐家弟子借她揚名,還是她借徐家弟子掃除異議。只能說是各取所需。
一時議定——都不肯說出自己的親友來——,於是大家散開,去為今晚的辯論大會做準備了。
這也算是徐家的一件盛事,很容易的就借到了徐家搞祭祀時用的大屋子。據說祭祖時才會讓孝子賢孫們站一屋的大屋子,跟個宮殿也差不多了。
擺上火炬,準備好清茶點心。在徐家求學的男童就負責送茶送水送點心。
叫姜姬沒想到的是徐家女眷中竟有不少想來旁觀的,還有年輕的女孩子,沒有成親的,公然說想來這裡找個可心之人。
「這種時候最容易看出人品來了。」青焰說。她和姐妹們當年選婿,在徐公的文會上至少下了四五年的功夫,看人看的都有心得了。
「你只看他怎麼說話,是專從小道、偏道走,還是愛走正道、大道。是滿口道德之言,還是滿嘴歪理。還要看他身邊都是什麼人,身邊的人又都是什麼性格,林林總總的,多看幾回,你就知道這人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文會辯論全靠一條舌頭,不能動手的,所以有的人很快就會吵到臉紅脖子粗,有的會發火大吼,有的一急就說不出來話,或顛三倒四,或東拉西扯,不知所云。
青焰當年圍觀,可是看了不少笑話。
有一個人因為自己說話聲音太小,索性背了一張琴,他要是自己說話聲音不夠大,被人忽略,就彈琴!邊彈邊唱,這就反敗為勝了。
後來有人跟他學,有帶鼓的,有帶鑼的。
「真的嗎?」阿笨咯咯的笑起來,她真沒想到,是不是父王殿上也會有人當殿唱歌跳舞呢?
青焰說:「這還算好的。」有的人當時說不過人,下去後就下了黑手,打人專打臉。每次文會之後,都會有人摔跤,絆倒。還有人不知被什麼人給打了,她當年就聽過一個少年因為口舌鋒銳,結果一天黑夜出門,不知被誰找人給打落了滿口的牙,之後就再也沒見過此人了。
徐公聽說後,還特意叫人去他家找他,想替他延醫醫治,可他已經搬走了。徐公因此難過了很久,發誓要找到打人的人,一定要他也嘗嘗沒有牙的滋味。
那次以後,文會後受傷的人就少了,就算受傷,也只是摔倒磕青了面頰。
阿笨聽得嘆氣:「好慘的人……不知他日後怎麼樣了。」
姜姬道:「晚上你也來,也坐在一旁看,看看他們都是怎麼說的。」
阿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