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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容臉紅了紅,繼而乾咳一聲,「那個……在下失禮了。」
「沒,沒事。」蘭娘擺了擺手。
裴容尷尬的將被子團到一邊,稍稍整理了一下衣服,從床上下來,再甩甩袖子,拱手彎腰向蘭娘行了個禮:「多謝!」
「不謝不謝!」
這禮太大了,蘭娘覺得受不起,趕忙往後退了兩步,又道:「公子休息,我先走了。」
蘭娘出了門,先聞到各種香料混合的香氣,再看到前院煙火氣盛,夥計們進進出出,忽的想起這可是生意極其紅火的天香樓。
她邁出門的腳步頓了一頓,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轉身又回裡屋了。
這邊裴容見女人走後,先鬆了口氣,又低頭看自己衣服皺巴巴的,還有一股脂粉氣,熏得他作嘔。當下趕緊脫衣服,脫得只剩一條中褲時,那女人竟然去而復返。
四目對上,女人忙捂住眼,裴容傻了一下,趕忙躲到帷幔後面。
「對……對不起!」蘭娘一向木訥,一緊張更是連話都說不利落了。
「你回來做什麼?」裴容雙手抱胸問。
「我就是想問……問你是不是這酒樓的東家?」
「是。」
「你們酒樓雇不僱人,我想找份活計。」
「我們酒樓不缺人。」
話說到這兒,按著蘭娘以往的性子,不會強人所難的,只是……
「你昨晚喝醉了,鬧得我現在還腰酸背痛。」她小聲道。
裴容一聽這話,臉都白了,「你你……我我……」
蘭娘抿了抿嘴,繼而睜開眼,見裴容躲在帷幔後面,只露出一個頭,此時羞憤交加的樣子。她一下恍然,他可能誤會了。
「我的意思是你太沉了,我扶著你回來很吃力。」
裴容嘴角抽了一下,「你到底想說什麼?」
蘭娘低下頭,摳著自己的衣角:「你說謝我,只口頭說說嗎?」
「挾恩圖報?」
「什麼意思?」
裴容翻了個白眼,翻過去後,他驚了一驚,他一向對誰都客客氣氣的,怎麼對這婦人這般不禮貌,實在不應該。
「咳咳,你能先出去一下,容我換一身衣服嗎?」
蘭娘忙點了點頭,趕忙跑出去了。
這一等,等了好一會兒,蘭娘眼看日頭越升越高,她也越來越困。昨晚她趴著床沿兒,實在沒有睡好。
就在她快要睡著的時候,裴容終於出來了。
他一身月牙色縷金銀杏葉錦袍,腰束金帶,頭戴玉冠,頭髮梳理的一絲不亂,整個人神清氣爽,儼然還沐浴過。
他手持一柄畫扇,先瞄了她一眼,而後在廳堂坐下。他屁股剛一沾座兒,幾個穿一色青色褂子的小廝魚貫而入。第一位送來一杯茶,裴容先漱了漱口,第二位小廝奉上痰盂。接著第三位又送上一杯參茶,裴容喝了,第四位送來帕子。第五位擺上茶點,第六位再倒了一杯清茶。
等這些小廝出去,蘭娘暗暗吁了口氣。心想是所有有錢人家公子都這樣,還是隻眼前這位。
實在比女子還嬌氣,還講究,還事多。
只是里里外外都是小廝伺候著,這景象多少有些怪異。
莫不有什麼特殊癖好?
在蘭娘越想越偏的時候,裴容輕咳了一聲。
「請問夫人如何稱呼?」
「我叫蘭娘。」
裴容點了點頭,又想了一下,「我這天香樓用人標準很高,不過你別誤會,這話非是貶低你之意,只是用人要有所長,你會什麼?」
蘭娘忙道:「我會做米糕。」
裴容淡淡一笑,他什麼都沒說,但這一笑表達的很清楚。
米糕這等粗鄙之物根本不會出現在天香樓的菜單里,所以她這技能沒用。
蘭娘想了一下:「我洗碗掃地,搬東西,只要是出力氣的活兒,我都能幹。」
裴容垂眸,端起旁邊的茶,輕抿了一口。
「我們後廚有個規矩,女人不能進,所以洗碗這活兒也不行,至於搬東西,比起用一個女子,我更願意出多一些錢用壯勞力。」
裴容又喝了一口茶,正要接著說,女人卻先開口了。
「我夫君因為用禁香被抓起來了,需要一百兩銀子才能保出來,但我身上一文錢沒有。家婆嫌我沒用,將我趕了出來,我舉目無親,無處投奔……」
裴容眉頭皺了一下,天下可憐人多了去,他這酒樓又不是收容所,他是商人不是大善人。但他看向女人,見她紅了眼,一副無助的樣子。腦子裡隱約想起昨晚一些片段,女人吃力的撐著他,一步一步往天香樓走。
她很瘦,骨頭好像是軟的,一點不硌人,他還有這樣的印象。
「這一百兩銀子,我現在就可以拿給你。」
蘭娘愣了一下,明白裴容的意思後,趕忙搖頭:「我不能白拿錢!」
「想什麼好事呢,我的意思是可以預支你工錢,你先把你夫君保出來,而後你再在我這兒上工慢慢還錢。」
蘭娘激動的起身,沖裴容行了個大禮,「謝謝東家!」
目送蘭娘離開後,裴容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正細細品著,猛然間想起一幕:他抱著蘭娘的胳膊,一口一聲娘……
容兒好怕黑。
容兒以後一定乖乖的,娘別丟下容兒。
裴容一口茶水喝進去又噴了出來,他趕緊抱住頭,不敢再去回想。
昨晚他出大醜了,那個女人都看到了……
現在辭退她還來得及嗎?
可她拿走了一百兩,不是錢多錢少的事,是他裴容不能做賠本買賣!
這邊蘭娘揣著一百兩的銀票回家,院子裡靜悄悄的,她走過去推開屋門,剛邁進去一隻腳,腦門挨了一下。
「你還知道回來?怎麼不死在外面?」
「我說你兩句,你倒有脾氣了,摔門子就走?」
「我兒進了大牢,留下我一個瞎眼婆子,你個養不熟的白眼狼,你早晚會丟下我走的!」
「可憐我兒,人說夫妻要同甘共苦,你不說想法子籌錢救他,反倒拍屁股走人了!」
蘭娘揉著額頭,瞎婆子是用拐棍打她的,這一下打的挺重。她靜靜聽她罵,聽她喊,直到她喊累了。
「我籌到錢了。」她道。
瞎婆子一下止住了哭嚎,眨巴眨巴眼睛,「一百兩銀子,你籌到了?」
「嗯。」
「哎喲,蘭娘,不枉娘疼你,你果然有本事,那咱們趕快去保厚兒出來!」
「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
瞎眼婆子高興的念叨:「雖然這次不能參加秋闈,但咱再等三年就是,還得辛苦你多勞作,但苦日子總有頭的,你……」
「我要和陳厚和離。」
「你……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