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城府衙內,洗漱好了的蘇念惜坐在軟榻里,抱著暖爐,笑眯眯地看著單手端著托盤走進來的裴洛意。
「殿下,南梔他們都沒事吧?」
裴洛意掃了她一眼,將食盤放下,卻沒說話,只走到她近前,先摸了摸她的額頭,微蹙了下眉,朝旁邊的朱影掃了眼。
朱影立時退了下去。
他轉身將魚肉粥端起,剛送到蘇念惜嘴邊,就見她拒絕地往後靠了靠。
「念念,乖,多少吃些。這是鮮魚熬製而成,最是滋補」
「嘔!」
沒說完,就見蘇念惜忽然一轉頭,乾嘔了一下!
他神色驟變,立馬放下碗,剛要喚人,蘇念惜已轉過頭來,拉住他的手,搓了搓,滿臉欣喜地說道:「殿下,你的手比我離京時又熱了許多,是不是聞老研製出了解藥?」
裴洛意仔細看著她,「沒有何處不適嗎?」
蘇念惜彎唇,搖了搖頭,又問:「殿下是怎麼發現他們故意設計江南之局的?」
見她滿腦袋的官司,裴洛意看著她的臉色,略沉默後,道:「沈春假扮我的身份,其實是他在給我提示。」
蘇念惜笑容驟消。
裴洛意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又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她,溫聲道:「有人想要我死在江南。沈春大約本是要做一齣戲,讓你假死好躲避這次算計,不想卻被你察覺,讓你跑了。」
蘇念惜其實在發現追殺她的人只有一撥人之時,便猜到了沈春的『詭計』,翻了個白眼,道:「殿下倒是替他說話。」
裴洛意搖搖頭,「他身後牽扯太多,我要讓他徹底效忠於我,就必須給他足夠動心的好處。念念,你若厭惡他,我可現在立時」
「停!」蘇念惜立馬打斷他,「你們朝堂的事兒,別把我牽扯進去。我已經被罵紅顏禍水,妖女禍國了,再干政,指不定還要被唾棄成什麼呢。」
裴洛意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別聽旁人胡扯,念念,你不曾傷及無辜,並沒有錯。」
蘇念惜抿了下唇,朝他看去,「你聽聞老說了?」
裴洛意撩開她額邊毛絨絨的碎發,清冷的眼中滿是心疼,「這樣的事兒,為何不與我說?」
蘇念惜眨眨眼,「你不會同意的。」
往裴洛意跟前靠了靠,輕聲道:「你被這毒折磨這麼久,卻寧願自己受罪都不肯將自己的不堪暴露人前,卻被我刻意引誘,導致毒素愈發控制不住。可你從沒有因為自己遭遇了這些迫害,就翻過去加害別人。你是這樣好的人,卻被我牽連。我心裡歉疚,總想補償你些什麼」
話沒說完,再次被裴洛意擁進懷裡。
讓她心安的檀意緩緩縈入鼻息。
蘇念惜貪戀地蹭了蹭腦袋。
裴洛意察覺,將她攬得緊了些,道:「念念,並非你刻意引誘。」
「嗯?」
「是我,故意到你跟前,誘惑了你。」
蘇念惜一愣,抬頭。
裴洛意看著她水靈靈的眼睛,記憶里的小胖姑娘再次浮現。
他笑了笑,颳了下她的鼻尖,「你忘了,我初初被送去浮雲寺時,你爹和姑父,總會一起來看我。」頓了下,語聲含笑:「還有你這個什麼都想吃的胖丫頭。」
「啊?」蘇念惜驚訝。
片刻後,倏而想起什麼,募地抬眼,「啊!」
裴洛意失笑,再次將她抱住,輕嘆道:「那時我過得很艱難,毒發時疼痛難忍,被拋棄時心灰意冷,屢屢難存生意,幸而你總是來,緩解了許多我的頹喪。」
蘇念惜真的幾乎完全忘記了這段少時的記憶,問道:「那後來為何我又沒去了?」
既然不記得了,自然是很長久地都沒有再見過。
裴洛意輕拍了拍她的後背,道:「數月後,你爹被調去了西北軍。」
原來如此。
蘇念惜抬頭,倏而笑道,「那我與殿下,算青梅竹馬嗎?」
裴洛意一愣,跟著也笑了,點點頭,「算。」
「哈哈。」
蘇念惜樂了,戳了戳裴洛意的肩膀,「竹馬。」又點了點自己,「青梅。」
裴洛意滿眼皆是笑,又道:「吃些東西」
卻再次被蘇念惜打斷,「殿下,你的毒,可能是皇后下的。」
裴洛意笑意驟散。
垂眸看著蘇念惜,沒說話。
蘇念惜看到他的眼神,實在不忍,咬了咬唇,道:「吳寧說,只要我乖乖跟他走,皇后就會給你解毒。雖然是騙我的,可我覺得他不會無的放矢。」
可惜吳寧已經被裴洛意殺了。
剩餘的殺手還在審問,不過眼下看,並沒什麼更有用的情報。
「殿下」蘇念惜不知該怎麼繼續跟他說。
裴洛意卻低低開了口,「所以,你捨身冒險,是早就猜到了嗎?」
她提及吳寧,本是故意混淆自己的猜測,卻還是騙不過這個人。
想了想,點頭,「嗯。我總覺得殿下的毒很奇怪。就算是千眠香那種奇毒,讓人慢性中毒,也總有個毒素積累直到爆發身亡的時候。可殿下的毒,緣何能像枷鎖一般,或輕或重地控制著殿下十幾年?」
她看向裴洛意,「而且,這毒,行房過後就能緩解。」
說這話時,小姑娘臉上沒有一點兒羞恥,坦然的神色,完全是對裴洛意毫無保留的信任。
他握住她的手指。
「偏偏殿下又被送去浮雲寺修行,以靜心來克製毒性發作之苦,怎麼看,都像是要故意讓殿下拋卻紅塵之念。」
蘇念惜聲音漸冷,「待毒素緩解後,再給殿下加一些。反反覆覆,讓人以為這毒就是解不開,連聞老都束手無策」
沒說完,發現自己的手指被捏得很緊。
她低頭看去,又迅速望向裴洛意,「殿下,我也只是猜測」
「不必猜了,念念。」
裴洛意道:「如你所說,這毒,就是皇后所下。」
蘇念惜眼眶一顫!
竟真的如此?!
她雖惡意揣測,卻終究還是抱著一線『不可能』的希望。
這世上,怎會有親娘這般陷害自己的孩子?
她反握住裴洛意的手,問道:「殿下怎知曉的?」
小姑娘關切焦灼的聲音,讓裴洛意落入孤冷絕望的靈魂再次尋見了一片光明。
縱使這個世間滿是腐臭,可還有這個女孩兒,是明月,引他入皎。
他緩緩吐出一口氣,低聲道:「前兩日有奸細在『太子』的念珠中抹藥,被逮了個正著。」
「經拷打後供出主使,乃是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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