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著獨自受折磨,不如大家一起受折磨的精神,陳墨萌發了把《百家講壇》挪到這個世界的心思。
不過陳墨到底沒做過節目策劃,就算靈感突發,也只是個靈感而已,暫時不能落到實處。再加上班裡的同學又顧慮良多,就算真有「好為人師」,想要「宣揚教化」的,也要顧慮到世家子弟的身份,不敢輕易「拋頭露面」,以免被家中長輩訓斥。
在這種情況下,陳墨想要把《百家講壇》搬上電視,就好比攛掇著眾人去唱戲一樣,難度係數顯然不是一般的高。
可就因為難度係數高,陳墨才越發有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衝勁兒。說起來陳墨的想法也很簡單——
「……你們都折磨我這麼長時間了,顯然也是考據有癮。既然如此,我給你們一個平台讓你們痛快考據不好嗎?」
自打暖房派對後,陳墨這一想法就跟在心裡長了草似的,一發不可收拾。他決定先想辦法說服學校,再談其他。
陳墨開始著手寫《百家講壇》的策劃書和宣傳稿。
為了更好的說服學校領導和世家長輩們,讓眾人接受這個節目不僅僅是一個節目,更是宣傳國學宣傳文學院的一個平台,陳墨甚至還活學活用了拿來主義。將上輩子的《百家講壇》同此世的歷史國情有機結合起來。弄出來了一個名為《小經筳》的策劃案。
所謂經筳,指的是漢唐以來帝王為講論經史而特設的御前講席。
有明一代,朝廷最重視經筳。認為「經筳一日不廢,則聖學聖德加一日之進;一月不廢,則聖學聖德加一月之進。」更有「帝王大節莫先於講學,講學莫要於經筳」的說法。
即便是朝廷改革吏治,精簡機構,朝綱律法多有效法西方者,但是文華殿經筳的傳統仍舊保留了下來,只不過是由從前的每月三次變為三個月一次。當然其紀念價值也遠遠大過於實際功效。
但是對於綿延千載的世家貴胄來說,不論時代如何變化,文華殿經筳賦予百官的榮耀仍舊令人不可小覷。至少有資格站到文華殿講經的官員必須是學富五車,有的放矢之人。否則也無法令百官服眾。
現如今陳墨要出的策劃,就是以經筳為例,讓同學們站到講台上講述自己對於經史子集的看法和論點。這只是第一步,等到觀眾們接受了大家的觀點後,陳墨還想引入辯論會的形式,將這個節目徹底做成「百家爭鳴」。
估計到時候肯定能掀起整個國學界的熱潮——
別的暫且不說,只說自王陽明時掐的不要不要的「心學」和「理學」,到時候肯定都是擔流量的存在啊!
只要把這兩伙人炒起來了。何愁宣傳不熱?何愁收視不火?
陳墨看著自己的策劃書滿意的直哼哼,心說你們不是都愛考據嗎?這回不讓你們考據個雞飛狗跳,我都不姓陳!
花了將近半個月的時間寫好策劃,又先後潤色了好幾回,眼見策劃方案裡面再找不出疏漏來,陳墨才信心滿滿的帶著自己的策劃案求見業師孟津儒——
之所以會找孟教授幫忙,一來是因為孟津儒是自己的授業恩師。雖然朝廷效仿西方改革,幹什麼都推行標準化和流水作業。但是在文學院這樣的環境中,大家還是不自覺的遵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古禮。因此在這樣的環境薰染下,陳墨有事情理所當然的就想到了孟教授。
二來也是因為孟教授出身孟家,乃是孔孟之道的正統傳承。如果孟教授能夠接受自己的策劃案,由他出面幫自己張羅的話,此事肯定就成了一大半兒了。
陳墨的想法簡單粗暴,不過當他把自己的策劃案交給孟教授的時候,孟津儒還是笑眯眯的點了一回贊。先是鼓勵陳墨活學活用,居然能想到把做學問和做節目聯繫到一起,還真是有新意。
然後又稱讚陳墨的想法很真誠,至少從策劃案里能看出來陳墨是真心想要宣揚國學,而不是借著這一層皮譁眾取寵。還算是有深度。
不過在看到陳墨要求講經的學生儘量要言語通俗,最好能幽默詼諧貼合流行趨勢的時候,倒是不太認同。覺得這樣的舉動太過輕浮了。
&學問是一件嚴肅的事情,用詞用句都應當儘量嚴謹,反覆推敲才是。怎麼能夠如此草率?」
陳墨嘻嘻笑道:「此一時彼一時嘛。我贊同老師說做學問要更嚴謹的態度。可是這跟講課時要儘量深入淺出,讓大家都聽懂甚至聽的上癮的想法也並不矛盾啊。當年白居易寫詩還要專門說給老嫗聽咧。那我們講《諸子百家》,怎麼就不能化用網絡用語了?那流行的網絡用語也是我們現在習慣的一種說話方式呀。」
孟津儒眉頭緊皺,對陳墨的話不置可否。
陳墨見狀,只得又勸道:「就像我寫的那本《食色》吧,雖然只是一部通俗甚至是爛俗的網絡小說,但是因為我行文嚴謹,用典明確,還不是吸引了很多網友甚至是儒學大家來看。就連老師您還給我提建議了呢。可見這講學的方式可以不拘一格,只要能讓大家接受就好。」
「……現在是信息大爆炸的時代,網絡那麼發達,大家每天光是玩手機,就能收到無數條信息,真的假的好玩兒的無聊的,所有人都已經習以為常了。所以怎麼能讓別人在看到諮詢的第一時間就有欲望跟下去,才是重中之重。我們要講經,當然是希望別人能聽得進去,要是剛開始就說的太艱澀難懂,只怕大家都要望而生畏了。」
孟津儒對此不以為然。皺眉說道:「學習本來就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倘若人人在進學的時候都只想著便宜有趣,如何還能嚴謹的做學問?」
陳墨長嘆一聲,他是尊重孟教授的說法的。他也認為真正做學問的人要耐得住寂寞,唯有秉持著皓首窮經的心態,才能真正成為一代大家。
但是做節目跟做學問也不一樣。做學問只需要考慮自己能不能沉得下心,做節目可是要考慮收視率的。如果一檔節目沒有人看,做的再好跟瞎子點燈又有什麼區別?
再說了,時代也不同了。總不能以當初科舉入仕之人的心態來要求把國學當做一門愛好的人吧?
這麼想著,陳墨又十分耐心的說了好些「勸學理應循序漸進」、「耳濡目染方能有鑽研之心」的老生常談,最終磨得孟津儒沒有辦法,只得鬆口說道:「……你們這一代的孩子,當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想當初有多少人,為了讀書寧願鑿壁偷光囊螢映雪,多少寒門子弟卻是拜師無門。現在是把書本放到你們面前,還要操心你們是不是有興趣翻看!」
陳墨嘿嘿一笑,知道此事八、九不離十了。連忙起身向孟津儒長鞠一躬,又笑著上前拜謝老師。嘴裡跟抹了蜜似的稱讚老師深明大義,最懂得體恤晚輩。
哄的孟津儒老懷大慰,指著陳墨說道:「你就是這張嘴越發的甜。只是口說無憑,你既然心繫國學,下個月月考的時候我可要仔細觀看你的策論。總要言辭新穎言之有物才是。」
陳墨滿口的答應。之後又在孟教授的家裡陪著業師師母吃過了午飯,方才離開。
其後孟教授如何說服學校乃至是各位家長,陳墨不得而知。不過在一個禮拜後,文學院果然召開了一次家長大會。之後便有人通知陳墨可以著手準備節目。
但是在節目錄製以後,文學院有審查之權。倘若節目錄製的不合學校心意,則電視台不能播出。
陳墨欣然答應。回去後便開始滿學院的攛掇同學來自己的節目上講課,首當其中的當然是自己的三位室友。
顧琅三人不勝其煩,最後只要給陳墨出主意道:「你說你老拽著我們……我們都是大二的學生,連本經都沒開始選呢,能講出什麼真知灼見來啊。到時候別班門弄斧,貽笑大方……你要不去問問大三大四的學姐學長,再不就去問問研一研二的。」
&跟他們更不熟好吧?」陳墨翻了個白眼,直接說道:「再說了你們當初給我科普的時候不是挺來勁兒的嘛。我覺得你們就把當初給我講的總結一下,直接就能用的。」
&可不行。」張遠寧幾個連連擺手,搖頭說道:「那都是沒事兒的時候閒聊,真要是拿到講台上去說,讓別人看了還不得笑話哥兒幾個。」
放到班裡的時候,班內同學的態度也都差不多。誰也不想當第一隻被人吃的螃蟹。
陳墨見大家實在抗拒的厲害。只好說道:「要不咱們先在班裡弄個《小經筳》的班會,到時候誰說的好,誰就先跟我去錄製節目。然後再一個個往下排。你們覺得怎麼樣?」
陳墨的態度是異常執著的,學校和家長方面又表示支持,再加上世人都有好為人師的心裡。何況這種方式選出來的魁首也能得到大家的認可,再去錄製節目也不會惹人笑話。遂一致同意。
然而消息傳到文學院其他班級的時候,又出現了變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