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收完以後,大家的地里都種上了一些玉米,有的會種一些花生。而兆艾菊家就在果園的前面種了一些花生,和一些蔬菜。
蔬菜基本都是拿去集市上賣錢的,賣剩下的,或者有點壞的賣不出去,才是兆艾菊留在家裡吃的。
這天,上小學的辛興好像因為要買什麼東西,跟兆艾菊要五角錢。因為當時是早晨,一大早兆艾菊就去地里摘茄子了,手裡根本沒有什麼零錢給他。
辛興平常看似不吭不啊的沒什麼脾氣,可一旦倔起來,誰都攔不住。
回來後的兆艾菊匆忙的扒拉了幾口飯就要往集市上去,一是怕去晚了集市上沒了好位置,二是怕去晚了,人家集市上沒人了,她的菜賣不出去。於是,便沒把辛興的話放在心上,但辛興不幹了,哭著鬧著跟兆艾菊要錢,兆艾菊一時脫不開身,就騙他「你去跟你奶奶要,她有」
辛興不去,還是死纏爛打的賴著兆艾菊,兆艾菊沒有辦法,也不管他,自顧自的收拾車子準備走。等收拾完了,轉頭沒看見辛興以為他去找錢永連了,便沒往心裡去。
等出門的時候才發現不對勁,木板的大門上不僅看不見門栓,就連鎖門的鎖都不見了。
兆艾菊氣的渾身發抖,找了一圈又一圈,要見時間慢慢的過去,鎖和門栓的影子還沒有,兆艾菊去了錢永連家,想看看辛興在不在那裡。
正好看到錢永連從家裡晃晃悠悠的出來,一見兆艾菊就說「我說孩他娘,孩子要五角錢你就給他,又不是什麼大錢」
兆艾菊正心急火燎的找東西,哪能聽得進去她的話「我讓辛興過來跟你要,你給他了嗎」
錢永連的臉色不好看了「你讓他跟我一個老太太要,我上哪裡去給他弄啊,我這身板一不能提,二不能抗的……」
兆艾菊聽的頭都大了「好了,好了,我去找鎖了」說完忙活活的走了,等路過胡同口的溝時,看見了她的門栓和鎖安安靜靜的躺在溝里。
兆艾菊小心翼翼的下去,把門栓和鎖帶回去鎖好門以後,就匆匆的趕集去了,把辛興的事暫時放在了一邊。
在說錢永連,兆艾菊走了以後,她就坐不住了,跑到外邊跟人閒扯去了「你說俺家的那個傻二兒媳婦,孩子要五角錢你就給他,又不是什麼三塊五塊的,至於把孩子給惹的大哭特哭嗎」
鄰居笑「他家也是窮,你看看他們穿的衣服,至今還打著補丁呢」
「誰家的衣服不打補丁,誰不是從苦難的日子中過來的,可是就算在苦也不能苦了孩子啊」錢永連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你猜我家那傻兒媳婦還說什麼,讓辛興跟我來要錢,我一個老太太,上哪裡給她弄錢去」
鄰居知道她的脾性,也不說話了,只笑著聽她說兆艾菊的種種不好。錢永連正說的起勁,劉靜領著辛玉就過來了,一把將辛玉推到錢永連的面前「我今天要去打農藥,沒空看她,你幫著看一下」
錢永連沒說話,只一個勁的點頭答應,然後領著辛玉回家了,並把辛露她們幾個閨女拿來的吃的,給辛玉拿了出來。
晚上,辛海乾了一天活回家,還沒進門錢永連領著辛玉就過來了「辛海,你該管管你媳婦了,孩子要五角錢你就給他,畢竟是孩子嗎?可你媳婦倒好,不僅不給孩子,還把孩子打了一頓,把身上都打出血了」
辛海本身就不搭理錢永連,聽她這麼說,正眼也沒給她就進了家。
家裡,兆艾菊正給兩個孩子盛飯,辛興坐在那裡老老實實,根本看不出挨打的樣子。
不放心的辛海上前一步,將辛興提了起來,順便掀開他的衣服,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根本沒什麼傷口。兆艾菊有些納悶「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沒事,剛才進門的時候,看見媽了。她說你為了五角錢打了辛興,還把他身上打出血了」辛海將辛興放下,有點心虛。
「你這次怎麼沒不分青紅皂白的來打我一頓,知道先看情況了。在你心裡,還是寧願相信對你不管不顧的娘,也不相信我這個天天伺候你,挨你打,挨你罵的人」兆艾菊本身今天就很生氣,現在經過辛海這麼一鬧,積怨已久的委屈得到了發泄「從他們倆出生到現在,我動過他們一根手指頭嗎?說我打他們,還打出血了,真是看的起我」
辛海不說話了,洗手吃飯去了。吃了一會兒,坐著的辛興說話了「媽媽沒打我,只是讓我跟奶奶去要,我去了,奶奶說沒錢給我。到了今天放學我又去了一趟,奶奶正在給辛玉拿吃的,見我根本沒管我」
兆艾菊在一旁聽的想要落淚,同樣是孩子,是孫子輩的人,但得到的待遇卻是天壤之別。看來,人家說的那句話沒錯,有能耐的父母,孩子也跟著沾光受待見。
話說第二天,大約一個月沒有登門的錢永連來了,一進屋就哎呦哎呦的坐下「孩她娘啊,我的手脖子不小心扭了,沒法和面了,家裡也沒饅頭了,你今天要是沒事去給我和點面吧」
兆艾菊在心裡冷笑著,昨天還看見你用手領著辛玉這裡去,那裡去,一點事都沒有的樣子,這才過了一個晚上就不行了。難不成是晚上睡覺,鬼給你掰折的不成。
只是,她還沒說話,小棉襖辛朵就抱不平了「昨天我還看見你領著辛玉買吃的去了,手根本就沒事。在說,我們今天要去我姥姥家,沒空給你和面」
錢永連的臉色立馬不好看了,指著辛朵罵「你個小蹄子,你昨天哪隻眼睛看見我領著辛玉了。在說,你們去你姥姥家就沒空給我和面了,要知道我是你奶奶,沒有我哪來的你爸,哪來的你這個小蹄子」
辛朵才不怕她「每次去,我姥姥都會給我拿好吃的,你給過我什麼,去跟你要兩個饅頭,你還藏著掖著,明明擺了一大推,還說沒有」
錢永連噌的一聲站了起來「就你這個沒良心的小賤蹄子,有饅頭就算餵豬,也不餵你這個破爛貨」說著就要揚手打辛朵。
兆艾菊趕緊把辛朵護在後面「她只是個孩子,不懂事,你別跟她一般見識」
錢永連一把推開兆艾菊「真是有什麼樣的娘,就有什麼樣的孩子,大人是破爛貨,孩子也是」說完,氣匆匆的走了。
被婆婆這樣罵,任誰心裡都不是滋味。如果換了別人,早就跟錢永連打起來了,可兆艾菊已經習慣了,既說不出什麼話來反駁,也沒有動手打人的勇氣。
或許你會說兆艾菊窩囊,也會說她沒用,可她的性格就是這樣,溫溫和和,逆來順受。
六月份的天氣本身就有些燥熱,更何況太陽高空掛的七月份。
不管男孩女孩皆是短短的頭髮,光著背,穿著一條大褲衩到處亂晃。
辛興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裡玩了,辛朵跟兆艾菊在房上曬麥子。當時的房子還是用土壓的土房,一般把麥子曬好收入缸中的時候,差不多一半土一半麥子。
辛海沒去幹活,也沒活幹了。他的老闆卷著錢跑了,而找他們這些人幹活的是本村的,也是個苦命的人兒。媳婦因為受不了婆婆的虐待,又在不能離婚的雙重壓力下,喝農藥自盡了,留下了一兒一女。
本身人家就不好過,在加上是一個村的,又是一個院中的兄弟,辛海有點抹不開面子,跟人家要那二百塊的工錢。
俗話說的好,死要面子活受罪。辛海就是這種人,成全了別人,餓到了自己。一家四口,圍著那僅剩的一點錢,死撐過了半年。當然,期間辛海也幹了點別的活,編的籃子什麼的也換了點錢。
轉眼臨近春節了,這個年對兆艾菊來說是個挺順利的春節,豬仔賣了換了點錢,給一家人買了身新衣服還有剩餘。老黃牛的肚子裡又懷上了小牛,辛海也沒出什麼亂子,在家來來回回的忙活著置辦春節的用品。
最高興的莫過於辛海把辛興帶出去了,家裡只剩下相對來說比較安穩點的辛朵,在一旁看著兆艾菊包餃子。大眼睛裡充滿了好奇「媽媽,菜為什麼要放進這裡面?你把它放在這裡不會爛嗎?這個為什麼沒有花?你為什麼要往裡面放錢?……」一頓餃子包下來,兆艾菊感覺自己的頭大了一圈。
年三十的下午是要上墳的,往往都是一大家子人圍在一起,西頭的辛姓所有男士為一波,東頭的甲姓男士為一波。浩浩蕩蕩的往南面墳上去,然後就是噼里啪啦的鞭炮和震天動地的二起腳。
等上完墳差不多也就是四點多鐘,太陽還是老高的。雖是如此,大家回到家都是要吃飯的,飯當然就是女的在家包的餃子。吃完飯以後,大家是要守歲的,只是在沒有電視的年代,一般都是串門去了,等到了晚上八九點大家在回來睡覺。
真正的守歲沒人能做到幾個,一是勞累了一天需要休息,二是大年初一需要早起。
大年初一都流行搶年的,意思就是比誰起的早,這不,凌晨三點,兆艾菊就從被窩裡爬了起來,點著煤油燈燒火下餃子。
餃子大概快下熟了,辛海也起來了,跟辛城他們去上墳了。辛興他們也被兆艾菊喊了起來,然後伺候他們穿衣洗臉。
等吃過了飯,大家開始出去拜年,一輩找一輩,成群結夥。辛興跟著辛海,辛朵跟著兆艾菊。
第一家去的就是錢永連家,辛朵有點不願想去。別說辛朵了,就是兆艾菊跟於心也是不願去的,可又不能不去,街坊鄰居都看著呢,不去顯得不好。
一進錢永連的家門,錢永連就笑眯眯的給幾個孩子拿東西吃。等到了辛朵這裡,錢永連的臉明顯的拉了一下,隨手胡亂的抓了一把塞在辛朵的手裡拉到了。
辛朵也不生氣,自顧自的剝糖,吃糖。時間好不容易過去了,等到了下午。錢永連晃著她那三寸小金蓮來到了兆艾菊家,手裡捏著兩張破舊的五角錢。
看見辛朵從屋裡出來,錢永連開口「哎呦,今天一大早就去了這麼多孩子,我這壓歲錢分不過來,在說多了少了在不高興,索性我就給你們送來了。來,辛朵,給你這一塊錢,你跟你哥哥一人五角,買點吃的」
辛朵並沒有接那破舊的五角錢,因為當時五歲的她感覺那五角錢很諷刺,諷刺她的財迷心竅,諷刺她就是個破爛貨,會沒臉沒皮的接罵她人的東西,會笑臉相迎根本不把她放在心裡的人。
「誰稀罕你那點破錢」這是辛朵說的最有骨氣的一句話,就像她長到現在從來沒進過錢永連的家門一樣。
最終那一塊錢是兆艾菊接過來的,都給了辛興,說是他奶奶給的。晚上,兆艾菊將事情告訴了辛海,第二天,辛海悄悄地塞給了辛朵兩塊錢。
或許,男人對待女兒跟兒子,就是有著天壤之別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