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人就嫁羽林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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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到底還是過去了。
皇城外每日都有羽林衛巡邏守衛,這會兒清薇站在這裡,自然很快便有人上前驅逐。
&城重地, 不可久留, 姑娘快走吧。」那人還算客氣的道。——這幾日宮中放還宮女, 時常有人出來,眾人都習慣了。清薇是從宮中出來的,也許從前就在哪位貴人跟前當差,自然還是客氣些為好。
清薇這才回神, 轉身一步步往前走。
她的腳步一開始有些沉重,但漸漸便輕快起來了。無論那深宮之中發生了什麼, 如今都跟她沒有關係了。而嶄新的生活,正在不遠處等著她,讓清薇心頭不由雀躍。
既是早就決定要出宮,清薇自然也做過相應準備。她早託了人, 在西市附近購置了一處小院子。地方不大, 只得三間屋子, 十幾步遠的天井種著一株高高的丁香樹。這會兒正是花開時節, 紫色的丁香花墜了滿樹,空氣里瀰漫著淡淡香氣。
清薇將這院子裡外看了一遍,心中十分滿意。雖然京城居大不易, 這個小院子幾乎花去了她大半積蓄, 但都是值得的。
看完之後, 清薇出門, 上街找了個掮客,讓他幫忙尋人來打掃院子。不一時掮客便領了三五個婦人過來,清薇同她們議定了工錢,給了掮客佣金,這才領著人回來,指揮她們將院子裡里外外都收拾一遍。
這些婦人們也都住在附近,不過是為掙兩個錢補貼家用,這才出來做活兒。清薇一面帶著她們打掃,一面便問起附近的事。婦人們拿了工錢,自然也十分熱心,不一時清薇便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這院子所在的里坊名叫長壽坊,坊中唯一的奢遮人物在羽林軍中供職,就連里長也十分敬畏。有他鎮著,這長壽坊中,連那些三隻手和拍花子都是不敢來的,安寧得很。說來也巧,這人就住在清薇隔壁。
清薇獨身一人,要入住這小院,婦人們自然也對她的來歷十分好奇。清薇知道自己今日說的話,明日恐怕整個長壽坊都會知道,不過她也有借這些人的嘴的意思,便也不隱瞞,直言自己是才放出宮的宮女,因著家中早沒人了,所以便留在城中討生活,請眾人往後多多照應云云。
京城腳下的百姓對朝政更加敏感,何況是新皇登基這樣的大事,哪怕是市井婦人,也有耳聞。新皇登基之後,按例大赦天下,宮中亦得蒙恩典,更是近來京城百姓都會議論的新鮮事。何況出宮的宮女不獨清薇一人,因此紛紛恍然,不再多問。
心中對清薇便多了幾分說不明的敬重。哪怕是個宮女,在宮中那也是侍奉貴人的,無論眼界還是能力,都非一般人可比。自然跟她們這些普通人不太一樣。
忙忙亂亂,總算將院子收拾停當,清薇又請其中住得最近的一位婦人領著自己去採購各種日用品。這些東西,倘若清薇一個臉生的大姑娘自己去買,說不定就會遇上欺客的。帶了熟人前去,既能挑到好的,還可以請她幫忙殺價。
饒是如此,等這些東西買完,清薇囊中便也不剩多少錢了。
她抓了一把銅子遞給幫忙抬東西回來的婦人,「劉嫂子,真是多謝。若不是你,我一個人還不知怎麼好。這些錢拿回去給孩子買糖吃,可不要嫌少才好。」
&怎麼好意思?」劉嫂子推辭兩句,到底接了,面上便現出幾分赧然,「你一個姑娘家,往後一個人過日子,要花費的地方多著呢!」
清薇點頭,「正是想問劉嫂子呢,附近可有什麼我能做的活計,還望劉嫂子替我介紹一番,也好設法謀個生計。」
劉嫂子說,「能做的事情倒是不少,最差如我這般手腳粗笨的,還能替人漿洗灑掃,清薇姑娘這樣伶俐人,自然更不必愁的。我聽人說,大戶人家都願意請宮中出來的姑娘們到自家坐館,教給姑娘們規矩禮儀、針織女紅等事。清薇姑娘若有意,回頭我替你打聽去。」
&出來不怕劉嫂子笑話,我在宮中做的是端茶倒水的活計,其他諸事一樣不通的。怕是做不好這女教習的差事。」清薇道,「可還有別的?」
劉嫂子的臉色就有些變了。宮女也分三六九等,她自然知道,聽清薇這樣說,便問,「不知姑娘侍奉的是哪位貴人?」
&說是在太后娘娘身邊當差,不過這端茶倒水的,也不獨我一人你,算不上什麼,也不入太后娘娘的眼,不敢用她老人家名號招搖。」清薇狀似隨意的道。
&乖!」劉嫂子驚嘆一聲,心底才冒出來的一點輕視當即消失,面上的笑容更加真切和藹,「是我眼拙了,姑娘既能得太后娘娘看重,想來必有不凡之處。咱們能與你比鄰而居,說不得沾些仙氣,說出去都面上有光。去給人做女教習,反倒是誤了你了。」
侍奉過太后,那就不是什麼人家都有資格請她去做教習的了。劉嫂子想著,回頭就告訴外頭那些人,對這位姑娘還是敬著些為好。雖然清薇說是不入太后的眼,但劉嫂子怎麼會信?只當是她的謙辭罷了。
就不說能在太后跟前說上話,宮中隨便哪個人隨口一句話,他們這整個長壽坊,怕是都擔待不起。
這麼一想,心中自然就不敢再有別的念頭了。
清薇也不是真的要尋差事,不是她自誇,若要養活自己,隨便做什麼不成?之所以要起這個頭,不過是想借這張嘴將自己的事情宣揚出去,讓其他人心裡有數,別貿然來找茬。
她以前看話本故事裡,對那些有能耐的人大隱於市十分不解,你不露出你的厲害之處,又怎麼能怪別人不長眼上來冒犯?畢竟世上多的是凡人,看不透高人的偽裝理所當然。
尤其她一個姑娘獨自居住,倘若真的神神秘秘,恐怕不久之後,就要被流言蜚語淹沒了。而且又容易引來那些閒漢和登徒子,擺明了身份,才沒人敢隨意招惹。
清薇跟劉嫂子定好了明日治一桌席面請今兒過來幫忙的婦人們暖灶,讓她幫忙去通知各家。劉嫂子很高興的應了。今日來了那麼多人,清薇獨留下她幫忙,多賺了一注錢,已經是好事了。現在清薇又請她幫忙,自然比別個更親近,想來往後總有好處。因此她還主動提出明日一早就帶人過來幫忙準備。畢竟清薇一個身嬌體弱的姑娘,肯定是做不來這些的。
清薇再三道謝,送她到門口離開,心想這些新鄰居倒也不算難以相處。
她在宮中,不知見過多少難纏的人,自然不懼與這些市井婦人們周旋,但若能和睦相處,她也樂得少費力氣。
關上了院門,清薇走到那株丁香樹下,仰頭看著滿樹紫色的花朵,心情也跟著輕鬆明快起來。
&好啊——」她輕聲感嘆著,忍不住閉上眼睛,張開雙臂,放鬆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吐出來。
等這一口氣吐盡,清薇睜開眼睛,卻冷不防撞進了一雙深邃黑沉的眸子之中。
就在丁香樹前面的院牆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身材高大、面容剛毅的男子。由清薇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半個身子,想來應是站在牆那一側的梯子上。他一手扶著牆,一手抓著個罈子,目光沉沉,帶著幾分審視的盯著她。
驟然看到陌生男子出現在自己面前,若換了別的小姑娘,怕是要忍不住失聲尖叫。但清薇雖然嚇了一跳,卻不過後退兩步,立刻回過神來。
——她雖有心照顧,但生意和人情必須分開,不能白送出去,免得將來牽扯不清楚。再者開了這個頭,萬一再有人來求秘方,又當如何?
就算一切順利,等她這邊交割完畢,能去正陽門外做生意,也是很久之後的事了。
第二日,劉嫂子過來幫忙時,清薇便提起了此事。
劉嫂子大驚,「這生意做得好好的,姑娘怎麼忽然提起這個來?」
清薇嘆了一口氣,「嫂子面前,本也沒什麼不能說的。實不相瞞,其實昨日那些歹人的目標並不是那孩子,是我。」
&怎麼會?」劉嫂子吸了一口氣,左右看看,才壓低聲音道,「姑娘快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清薇便將事情始末說了出來,「趙將軍言,那幾人供出是被錢大郎攛掇的,這話再不會有錯。我才來長壽坊沒多少日子,就做了這惹人眼紅的生意,被人惦記也是難免。一招不成,不知還會使出什麼招數來。所以我想著,這生意轉讓給嫂子,總好過給人謀奪了去。您也是世代住在這長壽坊中,不怕他錢大郎。」
劉嫂子聞言,面色幾變,將個錢大郎罵了個狗血淋頭,才道,「也是,你年紀輕,又是個姑娘家,遇上這種事,當真有嘴也說不清。好在是遇上了趙將軍。這錢大郎也著實可惡,自家沒本事,倒惦記別人的生意。我倒要看看,他還能使出什麼招數來!」
末了又問,「只是這生意若是轉給我,清薇姑娘你豈不就沒了營生?」
&個嫂子卻不需擔心。」清薇說,「我聽趙將軍說,正陽門外御街兩側有不少人擺攤賣這些吃食,那裡日夜都有羽林衛巡邏,進出的又都是達官貴人們,想來沒人敢惹事的。我不如就往那裡去。」
&倒是個好主意。」劉嫂子聞言眼睛一亮,「姑娘手藝好,走到哪裡都是不必發愁的,卻是我多心了。」
皇城外進出的人身份高,嘴自然也挑剔,別看那裡都是小攤,其實許多都是祖傳的手藝,做出來的東西滋味一絕,真要論起來,四大酒樓里的菜,未必就能勝出許多。不過貴人們講究排場,酒樓到底比小攤有檔次得多。平日自己吃也就罷了,難不成請客也讓人坐在街邊麼?
所以,對自己的手藝沒有信心的人,縱然知道那是個好選擇,卻也是不敢去的。
貴人的生意,可不是那麼好做的。
&沒有父母親人在,嫂子肯惦記,是再求不來的福氣。」清薇說,「原本我倒想將這生意索性送給嫂子,只怕以後說不清。因此嫂子還是回去同家裡商議,只要拿出五兩銀子,我便將熬粥和做饅頭的手藝教給你,保證做出來跟我做的是一個味道。」
&是應當的。」劉嫂子道,「只是五兩銀子的確不是小數目,我還得回去問問我們當家的,明兒再給姑娘准信。只是我還有個不情之請,姑娘也知道,我年紀大了,笨手笨腳的,不如年輕人利落。我有一個女兒,今年也得一十二歲了,不如讓她來跟著姑娘學?往後也好有個傍身的手藝。」
&以。」清薇笑著應了。
大概是知道往後就是自家的生意了,所以劉嫂子今日格外賣力。說來也巧,今日生意比平時還好些,大約昨日清薇救了個孩子,長壽坊的居民大都認可了她,也肯照顧她的生意了。
忙碌的間隙,清薇數次往街口錢大郎家的店看過去,都見錢大郎面沉如水的坐在店門口,正往這邊看。離得遠,他的眼神看不清,但不知是否先入為主的錯覺,清薇總覺得像是被毒蛇盯住一般,那種黏膩噁心的視線,讓人渾身冒雞皮疙瘩。
她昨日沒對趙瑾之說謊,這門生意她本來也不打算長久的做下去,但也沒有打算那麼快就換營生。何況自己做的,和被人逼著做的,卻是絕不一樣的。
所以清薇怎麼可能甘心就這樣退讓?
走之前,不給這錢大郎一個大大的教訓,怎顯出她趙清薇的手段?她在宮中,可不是靠著周太后和虞景母子的庇護過來的!甚至她最初剛到東宮時,這母子二人的境遇其實非常糟糕。
順懿太子——也就是虞景的父親虞紹,天資卓絕,在世時簡直光輝閃耀,讓他所有的兄弟都黯然失色,被他完全壓制住,生不出任何心思來。可惜天妒英才,虞景出生之後不久就意外早逝。這樣一個人,他留下的兒子自然就成了諸皇子的眼中釘,生怕他繼承了乃父之英才。
在這種情況下,虞景就算滿腹聰明,也絲毫不敢顯露,靠著這種偽裝,才磕磕絆絆長到十四歲。這段幼年經歷,揚塵餓過了他莫測多疑、喜怒不定的個性,清薇剛到他身邊時,簡直稱得上是內憂外患。
若不是一路扶持著這樣的虞景登上那個位置,她在宮中又怎麼可能風光無限,讓後宮嬪妃都要避讓三分?
轉念之間,清薇已經有了主意。
其實這件事,最簡單的辦法是驅虎吞狼、借刀殺人,直接將劉嫂子推出去跟錢大郎對立,再稍加引導,就能取得很好的效果。畢竟錢大郎在這長壽坊中的人緣並不好,甚至許多人對他頗有微詞,只不過幾十年的老街坊,彼此就算有矛盾也不會爆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