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的最後一月,西京的多數百姓皆完成了人痘的接種,加之太醫署在霍平梟的旨意下,提前做好了防止天花蔓延的舉措,是以這一世的西京,並未爆發死患眾多的天花時疫。筆硯閣 www.biyange.com
大靖這年,可謂國泰民安,風調雨順。
入夏後,離阮安臨盆的日子也越來越近。
她懷霍羲時,經歷過妊娠子鳴這種怪狀和難產血崩,這胎除了四五月時,小腿的水腫嚴重了些,其餘月份皆無大礙。
惟在臨近產期的日子裡,胎動明顯了些,且次數有些頻繁,阮安擔憂自己會有宮內窘迫的症狀,便讓太醫院的醫官開了副扶氣的湯藥。
按說幾劑良藥飲下去,她胎動頻繁的症狀便能有所好轉,但腹中孩子在她入睡之前,依舊鬧騰得很。
杜院判為她診了數次脈,卻說她在孕中保養得宜,氣血並不虧虛,腹中的皇嗣也很康健。
阮安頗感奇怪,說起來,孩子鬧她時,往往是在臨睡之前,在白日時,它倒是不怎麼踢她。
她思來想去,惟有孩子在她肚子裡,性情就活潑好動才能解釋了。
是夜,西京淅淅瀝瀝地落了些小雨,將夏不夏的季節,空氣透著些微的涼意。
因著臨產的孕婦身體嬌弱,所以宮女們還是在殿裡升了些炭火,以防阮安受涼。
阮安平躺在床,纖白的手心朝下,亦將其輕輕地搭在隆起的肚子上,靜靜地等著腹里的孩子鬧她。
待闔眸半晌,肚子裡的孩子卻異常乖巧,一點動靜都沒有。
阮安費解地睜開眼時,霍平梟也換好了中衣,掀衾進內,躺在了她的身側。
「它又鬧你了?」
霍平梟低聲問著,邊小心翼翼地護著她肚子,邊用大手將她已微帶肉感的小臉兒撥弄了一下,作勢要吻她的額側。
男人溫熱的唇落在她眼角周圍,阮安的鼻間亦沁間他身上龍涎香沉洌又溫煦的氣味,這氣息於她很是熟悉,卻莫名讓她的意識有些迷亂。
霍平梟擁護在她腰側的手臂如鋼鐵般強壯,且充斥著力量感,阮安甚至能覺出他骨骼的溫度,帶著輕微的燙意。
這本是夫妻之間,再尋常不過的親昵舉動,霍平梟也沒存旁的心思,阮安的雙頰卻不易察覺地帶了幾分燙意。
她微微垂下濃長眼睫,不太想讓霍平梟發現她的異樣。
不然憑他那性情,定是要揪著這件事不放,往後也會在枕席間反覆提及,極盡所能地諧謔她,就喜看她臉紅無措的模樣。
正胡思亂想著,胳膊卻忽地被人不輕不重地捏了下。
「這樣多好。」
他的語調透了些慵懶,指腹間仍存著她肌膚的溫膩觸感,邊慢慢地攏捻著,邊在她耳側輕聲說:「從前是太瘦了,都捨不得碰你。」
霍平梟雖未刻意,但這話卻是對著她耳朵說的。
男人磁沉的聲音一字一句震在她耳旁,惹得那處很癢,她心底和身體的異樣感愈發多了起來。
阮安羞於自己的反應,但身為醫者,又知在臨盆之際,有這樣的反應再正常不過。
好在紅帷已被輕放,床廂內光影晦暗,她又一直平躺著,只拿側臉兒對著霍平梟。此時此刻,他看不大清她的神情。
倏爾,阮安覺出身側的男人忽地欺近了她些。
二人呼吸漸漸相織,霍平梟剛剛扳住了她的小腦袋,阮安便將小手輕輕覆在了他的虎口,無聲制止他接下來的行徑。
霍平梟無奈抿唇,壓低了聲音同她解釋:「我可沒那麼混,就是想親你一下。」
阮安知道他沒那個意思,但她如今的體質到底不同,僅是最尋常的接觸,都會讓她的思緒跑偏。
見著小妻子半晌都沒吭聲,霍平梟邊用粗糲指腹撫了下她眼瞼,邊耐著性子問她:「當真連親一下都不行?」
二人面貼著面,隔的距離僅一指之遙。
其實她一直覺得霍平梟的聲音低沉又好聽,尤其是在夜裡同他耳語時,格外的蠱惑人心。
阮安當真想讓霍平梟閉嘴,別再繼續說話了。
但她的喉嚨已然變澀,很怕開口說話時,發出的動靜會過於嬌糯,再惹得霍平梟笑話她。
霍平梟卻對阮安一直不吭聲這事頗為不解,僅是個親吻,就被她拒絕了多次,心中到底是有些沮喪。
他無奈地挑了下眉,便將修長的大手輕輕地放在了她圓滾滾的肚子上,隨意尋了個話題,淡聲道:「它今晚倒是乖,沒怎麼鬧你。」
「嗯。」
霍平梟摸她的孕肚時,同她離開了些距離,阮安也終於將狀態調整了過來,回了他一個字。
未料他的手僅放在上面幾息,肚裡的孩子就鬧了起來,它用還未長全的小手和小腳連連地踢擊著她的肚子,一下又一下,力道不輕不重,動作頗有頻率。
阮安倒是對這頻繁的胎動習以為常,霍平梟卻即刻皺起了眉。
他微微瞥眼,頗為不悅地對著還未出世的孩子冷聲道:「消停點兒,別總這麼鬧你娘。」
阮安無奈抿唇,小聲回道:「你別這麼凶,再說它還聽不懂你說什麼呢。」
霍平梟嗤笑一聲,沒來由的,竟自嘲似的說了句:「老子認命了。」
待腹中孩子的動靜小了些後,阮安緩過一口氣來,不解地問:「你認什麼命了?」
霍平梟回道:「我算是發現了,只要我一將手放在你肚子上,這孩子就定會踢你。」
話說到一半,他的語氣略微泛沉了些:「這能是個閨女干出來的事嗎?」
這時,腹里的孩子雖沒了動靜,阮安的肚子卻隱隱泛起了陣痛。
但離她掐算的生產時間,還要有個七八日的時間,她覺這應當只是尋常的宮縮,緩會兒便好。
便強忍著不適,安慰他:「你也別這麼想,可能是我們的女兒性情活潑了些。」
嘴上雖這麼說,阮安卻沒將心底的真實想法告訴霍平梟。
實則她自打懷上這胎後,就一直嗜酸,多數的症狀都跟懷霍羲時差不多,她心底一直有個不太好的預感,總覺得這胎依舊會是個男孩。
可看著霍平梟給孩子做了那麼多女孩的小衣、小鞋、金鎖和項圈,她自然有些於心不忍,同時又覺,這一胎也有一定概率,會是她們期盼已久的女兒。
「那要是個閨女,老子便稍微原諒她些。若要再是個小子,等他稍微大點兒,便一定會狠狠地教訓他一頓。」
這廂,霍平梟面色陰沉地放著狠話。
另廂,阮安突覺腹痛得更厲害了些,她用手捂住肚子,心中湧起了不好的預感。
霍平梟也覺察出了她的異樣,他的神情微有慌亂,忙揚聲喚宮人去請太醫和穩婆。
阮安嗅見了血腥味兒,神情還算淡定。
她這胎竟然是羊水未破,先見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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