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適宜種痘的季節為春冬兩季,霍平梟在去歲初冬,就已命太醫院的兩個院使事先培養好了專門負責種痘的醫官,也貯存好了痘苗。
是以,春闈剛過,工部的人就在西京各地都安置了種痘所,百姓在接種完人痘苗後,也可去福田院和安濟坊集中養病。
種痘一事,在起初推行時,自然極有難度,尤其是百姓在得知,痘苗本身就帶著傳染性後,都對接種人痘這事望而卻步。
好在阮安和太醫院的人早有預判,事先讓前往民間的醫官們學習好了話術,待這些醫官在種痘所附近為百姓講解好人痘苗的原理後,他們方才逐漸打消了顧慮,紛紛加入了種痘的隊伍之中。
那些依舊遲疑的百姓,在得見有高官親自做表率,他們趁著休沐,也和平民一樣來接痘,還能被朝廷准予「痘假」,待發個幾日熱後,症狀全消,這些官員又能穿著官服去上朝,顧慮也皆被打消。
此番,在西京和京郊的種痘之事需歷時一月,宮裡太醫院的大半醫官和女醫被派往民間,惟如杜院判這般,一直負責照顧阮安孕期事宜的醫者,依舊留侍宮廷,隨時等待帝後差遣。
種痘事宜在民間有條不紊地進行著,阮安卻在這幾日,與霍平梟起了些衝突。
起因是,她覺自己胎相穩固,也想去民間看看推行種痘的進程。
阮安如今大著肚子,自然不會親自參與其間。
只這推行種痘之術一事,當年她和霍平梟在定北侯府就曾談起過,這是兩個人共同的心愿,阮安也在此事上注入了無數心血,自然很想親自去驗驗成果。
同霍平梟提起這事時,阮安的心裡就很沒有底。
果不出她所料,霍平梟聽完她話後,立即將這事否決,態度斬釘截鐵。
男人沒說重話,只那雙漆黑如墨的眼往她鼓起的肚子上看了一眼,似在無聲說,你還顧不顧自己的身子了。
阮安想再爭取一番,還未來得及開口,他便用吻堵住她話音,語氣淡淡,卻透著不容置喙的強硬,又撂下兩個字「睡覺。」
霍平梟在她又有身孕後,一直對她很溫柔。
但他骨子裡畢竟霸道,做了皇帝後,又在舉朝說一不二,身上那種強勢的氣質更壓人。
一想起他那如帶刺的凌厲目光,阮安就有些不舒坦。
心中憋著的那口氣,及至次日都沒散。
阮安昨夜沒大睡好,次日起來得也晚了些。
等意識回籠,轉為清醒,安慶殿的大朝剛舉行完畢,穿戴繁複又華貴的霍平梟也已在殿閣里見完了一輪大臣。
霍平梟前腳剛忙完政務,後腳就趕到和鸞宮,想看看阮安的狀況。
阮安和太醫都對他說過,等月份大了後,要經常散步,這樣才會對腹中胎兒更好。
是以近來,阮安若起得早,霍平梟就在清晨陪她散步,若她起得晚,他就在她用完晚食後,於傍晚陪她散步。
殿中的博山爐焚著氣味沉曠的安神香。
阮安知道霍平梟正坐在床側,無聲凝睇她看。
今日大朝,他亦穿著繁隆的帝王冠冕,高大挺拔的身體背逆著從檻窗灑進內殿的日光,隨之落在床廂內的影子幾乎將她籠罩。她聽見他冕冠前的珠旒在輕撞,鼻間亦沁進淡淡龍涎香的氣息,霍平梟已用手撫上她面頰,低聲喚她「阿姁,都快午時了,該起了。」
阮安的心裡仍積著氣,不太想跟他說話,決意繼續裝睡。
她亦清楚,霍平梟這等心思詭譎的男人,自是能猜出她是在裝睡。
男人半晌沒得到回應,便微屈食指,硬冷的骨節抵在她眉心,順勢往下輕劃至她秀挺鼻尖。
他的動作極輕,語氣卻隱隱泛沉,又道「起來。」
霍平梟做上將多年,這話說的,也同對小兵下命令似的,嗓音的質感冷且沉,自帶淡淡威壓,很容易讓聽者專注,甚至會下意識遵從。
阮安不受控制地睜開眼,盈盈的杏眼在看向他面龐時,卻依舊透著慍色。
她雖然睜開了雙眼,卻依舊沒有起身的意圖。
剛睡醒的她,美得不可方物。
濃密烏黑的長髮四散於鴛鴦衾枕,滿身的雪肌似若凝脂,頰邊染著自然的淡緋,一貫溫甜朗然的神態而今多幾分了薄慍,瞧上去卻愈發明媚動人。
雙唇似花瓣般飽滿,亟待採擷。
霍平梟硬冷喉骨不易察覺滾了下,他微微瞥眼,將異樣掩飾,耐心地又問了遍「起不起來?」
阮安氣鼓鼓地瞪著他,依舊沒回話。
見小妻子如此倔強,勢必要同他扭著勁兒,霍平梟不準備再同她繼續僵持。
阮安這頭,剛想開口趕客,未料男人帶著壓迫感的身影已向她方向襲來,二人的距離頃刻拉近,他冷冽氣息拂過她額發,冕冠前的珠旒亦噼里啪啦地往她面上落,並不疼,但那力道卻足以惹得她更惱慍。
腰肢和腿彎很快被男人強壯有力的手臂擔起,並逐漸往內收攏,阮安反應不及,已被他抱在腿上。
他的動作固然強勢,卻又很有分寸,並不會傷到她。
霍平梟凝睇她看的眸色沉沉,突然傾身欺近,態勢近乎惡狠,似噬似咬地吻住她唇。
當嗅見她身上馨甜氣味後,他的氣焰就消了大半。
他骨子裡固然有暴戾的一面,但對於阮安,向來捨不得說一句重話。
唯一能表達不滿的,也就是予她這種帶著懲戒意味的吻了。
阮安的身體幾乎陷進他寬闊的懷中,掙脫不得,幾乎被他掌控,但她今日的脾氣有些大,一點不想同他服軟。
在他想伸舌勾纏時,她便用銀牙力道不輕地咬了他一口。
霍平梟輕嘶一聲,終於停下了吻她的動作。
男人掀眼看向她時,漆黑的眼底浸著野和欲,充斥著侵略感。
阮安的心跳重重一頓,暗覺不妙。
霍平梟這人,性格桀驁不馴,又格外好鬥。
她這麼做非但沒激怒他,反倒讓他起了興致。
幾息後,霍平梟的神態沒了適才的懶散勁兒,還挑了下眉稍。
有額前那道珠子隔著,吻她時很不方便,乾脆一彎指骨,將貼合著下頜的冠纓扯斷。
「嗙——」一聲,華貴的帝王冕冠被霍平梟隨手扔到地上後,他再度傾身,姿態放肆地吻起阮安來。
二人對彼此都足夠熟悉,霍平梟也知道怎麼個親法,懷裡倔強的姑娘才能受用。
及至阮安被親得嗚嗚哭出來,霍平梟方才罷休。
她眼疾剛好沒多久,有孕時哭泣最是傷眼,他當然見不得她哭,也覺適才是有些欺負人了。
男人溫熱的吻落在她眼皮上,他將阮安的眼淚盡數吻去,嗓音沙啞地哄「寶貝兒不哭。」
大手也順勢放在她隆起的肚子上,耐著性子又哄「不哭,你眼睛剛好,不能這麼哭。」
阮安也知道孕期哭傷眼,邊用縴手揉著眼角,邊努力將那些眼淚又悉數憋了回去。
舌尖仍泛著淡淡的麻意,原是適才小兔子生氣時咬的。
霍平梟突地想起一句話,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跟貓不一樣,兔子沒有野性,也不愛曬太陽睡覺,卻生性喜在山間蹦跳。
阮安這隻小兔子也不愛受拘束,天生愛自由,是他拘著她了。
二人都平復了會兒情緒。
半晌,霍平梟語氣幽然,忽地說「老子後悔讓你懷孩子了。」
他邊說,邊將阮安眼角的那滴眼淚用指抹去,嗓音低低地又說「不管是男是女,我們就最後要這一個孩子。」
阮安無奈,訥聲回道「可萬一不是女兒呢。」
霍平梟不以為意地回道「那也就這麼算了吧,你懷著身子太辛苦,我心疼。」
見著懷中人的情緒終於有所好轉,霍平梟欺近她巴掌大的小臉兒,將語氣放得很輕,又問「氣消沒?」
阮安遲疑一瞬,終是點了點頭。
剛想讓他將她放下,霍平梟又說「昨夜你說的那事,我還是不能答應你。」
「不過等你生完孩子,你讓我做什麼,我都許你。」
話說到一半,他掀眼看向她,透著驕恣的目光,直白地盯著她眼,似笑非笑地說「你往我脖子上拴根韁繩,將老子當馬騎都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