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房眾人絲毫不把門外的哭聲當一回兒事兒,能哭著求情的也就只有三小姐李敏了。因為她母親將老太太給氣暈了過去,連她父親都被老侯爺給砸了,更何況她?
紅玉暗自搖搖頭,心裡唏噓:這個家裡的姑娘們,恐怕加起來都沒有表小姐一個人有城府。
二老爺李文永跪在地上不敢吭聲,常平侯站在一旁斂聲屏氣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而內室里也只有媳婦兒及孫媳婦在此候著,諾大的上房靜悄悄的。
&來了,母親醒來了!」常平侯夫人顧氏驚呼一聲,老侯爺趕緊親身進入內室相看。竇氏與他相濡以沫一輩子,一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
當下微笑道:「我沒事兒,不過是年紀大了而已!」
&將那毒婦囚在柴房,此等以下犯上的毒婦罪當逐出家門!」二老爺林文永大驚失色,連忙上前哭道:「父親!不可啊!求您看在斌兒的份上繞過她吧,求您看在斌兒媳婦兒懷孕八個月的份上饒了她吧!」
老侯爺勃然大怒:「哼!已經是做了祖母的人了,偏偏就這麼不著調。她就是這麼當人家婆婆的?難道她也希望于氏也將她氣的躺在炕上?」
林文永大駭,渾身打顫:「求父親饒了她,回去之後兒子定然多加管教。」
竇氏見到兒子自打她醒過來,一直嚷嚷著給自己的媳婦兒求情。半分都沒有詢問自己的親生母親,不由得涼了心。沙啞著嗓子對著丈夫說道:「罷了,罷了,老二家的不著調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又轉過頭對著林文永道:「你那媳婦兒自持在我們家有些功勞,時常欺負到你嫂嫂身上。如今又對我這個正經的婆婆不敬重,實在是胡鬧的很。」
林文永跪在地上磕頭,額頭都磕紅了讓人可憐得很。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竇氏於心不忍皺眉道:「你且起來吧,先將牛氏拘一天。用了晚膳之後放出來,我且聽聽她還有什麼不滿的!」
&有什麼不滿,還反了她了!」老侯爺牛眼一瞪,滿臉的不悅。竇氏擺擺手,勸著丈夫:「這是內宅的事兒,你就不要摻合了,左右我還活著呢!」
等到歐洛傾趕過來,上房的眾人已經散去。竇氏獨自坐在靠窗的大炕上,手裡拿著一個紅漆刻著梅花的匣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祖母!」不等開口說話,眼圈已經紅了。
竇氏嘆了一口氣,放下手裡的匣子。衝著歐洛傾招手:「過來,靠著祖母坐一會兒!」
歐洛傾走上前,坐在炕沿邊上關切的問道:「您的身體怎麼樣了,太醫可說了什麼?要不要孫女兒去請城裡的郎中過來再瞧一瞧。」
竇氏笑道:「太醫不比那些個尋常郎中要好?你不要操心了,你已經夠麻煩的了!」
歐洛傾搖搖頭,滿眼的真切:「太醫在宮中遊走於各位貴人身前,最懂得人情世故。說話往往留有三分餘地,開藥更是一些溫補的方子。所以孫女兒是不信的,倒不如讓城裡那些有風骨的大夫瞧一瞧。」
竇氏朗朗一笑,心中慰藉:「你這孩子同你母親一樣,看得通透又知道體貼孝順。這府里的人恐怕沒有一個跟你一樣的心思,都巴不得我早點死了才好!」說話間眼睛裡迸發一絲精光,一閃而過讓人注意不到。
&孩子!你說你這二舅母到底是怎麼想的呢?好好地日子不過,偏要作的家宅不安!」竇氏盯著歐洛傾,似要將她看個透徹。
原本以歐洛傾的心思是不會將這些事兒攬在自己身上的,可若是再不拿出一個態度。整個長平侯府的人都會以為自己是個軟柿子。
當初家裡出事,母親告誡自己不能來侯府避禍。寧可跑到鄉下吃苦,也比這裡安全。她已經懷疑是不是外祖家裡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而這些事情恰恰就是讓父母慘死的理由。
而她回來這一段時間冷眼相看,這個家裡似乎也對她們兩姐弟並沒有多少的親情。就連外祖母給自己東西,外祖父賞賜幾個下人也要偷偷摸摸。如此看來,侯府里的水,她歐洛傾還真需要淌一淌了。
已經下了決心,歐洛傾面露微笑:「孫女兒只是猜測,說錯了話,外祖母可不要怪罪才是!」
&說無妨!」
歐洛傾訕然一笑:「外祖母可憐我,想給我找一個好人家。處處提攜體恤,這就讓府里的姐妹們心生醋意。覺得我搶了本屬於她們的疼愛,這也無可厚非。可無奈姐妹們都已經待字閨中,還沒有一個說親的婆家,讓舅母們著急也是情理之中。 」
竇氏冷笑:「所以你覺得我要是給孩子們訂了親,這個家就會消停了?」
歐洛傾點點頭,裝的一臉無辜的樣子。竇氏諷刺道:「你這兩年就學了這點本事?明明你心裡想著別的事兒,偏要拿謊話哄騙我。你當你外祖母是個眼瞎的麼?」
歐洛傾立即站起來,退後兩步跪在地上。一抬頭已經是兩眼含淚,可憐兮兮道:「外祖母垂憐愛惜,孫女兒本應該知無不言的。可是,可是,我本一個外姓女已經攪的家裡頭不得安生了。為何還要出言不遜,讓外祖母傷心呢?」
竇氏恨聲道:「你隱瞞就是孝順了,我不過是想要你替我思量思量。你顧左右而言他,這是想替我分憂的樣子麼?」
歐洛傾潸然淚下,楚楚可憐:「孫女兒也是猜測而已,沒有真憑實據怎敢妄下斷言!」
&就說說你的猜測,我也不是老糊塗,什麼話都信!」竇氏現在是氣的狠了,也是心涼透了。總覺得這個家裡,沒有人跟自己一條心思。
歐洛傾低著頭,輕聲道:「從前我在鄉下避世,看見了不少家長里短。有一戶老人家非常的和善,可是她的兩個兒媳婦兒卻合不來。兩個妯娌不是你嫌棄她們家孩子多吃了一口飯,就是她嫌棄那一家少賺了銀子。後來兩個兒子分了家,各自過各自的倒也沒有再吵架。懶惰的二兒媳也知道勤儉持家不再斤斤計較,唯唯諾諾的長媳也不會裝傻充愣了。」
竇氏冷哼一聲:「我就知道,老二家的這麼鬧騰無非就是想要分家單過而已。」
歐洛傾抬頭面露疑惑:「想來二舅舅也應該是願意的,不然也不會一個人唱紅臉一個人唱白臉了。而且二舅母這麼打算,也不為過。」
竇氏橫眉掃過去,眼睛裡似要射出刀子來:「那你的意思是,她們還做對了?」
歐洛傾見此動作越發恭敬低眉順眼道:「 若是二舅母這麼想,自然是以她自身出發來審視。侯府里大舅舅繼承家業襲位承爵,外祖父早早就讓位給舅舅了。大表哥沉穩老道二表哥才華橫溢,大表姐也是人中龍鳳。長房一脈是家族的希望,將來侯府的興衰也不會輪到二房去思量。四舅舅是幼子,五表弟如今才不過十一歲。如今管著家裡的生意與祖產,他又不喜讀書不願入仕途。在外人看來,四舅舅前途不光明。可四舅母出身乃書香門第,祖上更有兩位入閣大臣。想來五表弟就是靠著外家,也能掙的一番天地。」
說了半天見上首竇氏沒有干預,便知道這話是說到了她心坎里。頓了頓歐洛傾又道:「反倒是二舅舅,雖說官至五品也不算低卻跟大舅舅一比還真是不高。而且二表哥文武兩樣都不成,呆在侯府里您跟外祖父也不可能讓他出去做生意。要將希望寄托在一個未出世的小娃娃身上,這一等也可就是十幾年的光景呢!」
竇氏點點頭,對著歐洛傾道:「你說的不假,我也是這麼打算的。你起來吧!」
歐洛傾起身卻沒有繼續坐在竇氏身邊,而是坐在炕下的腳踏上給竇氏捶起腿來。一邊捶腿一邊問道:「那您會放走二舅舅麼?」
竇氏有些疲倦,眯著眼睛哼道:「就算是讓他們分出去單過,他們就能過的好了?沒有了長平侯府的庇護,以後就能越過越富足了?」
歐洛傾抿嘴一笑:「外祖母是擔心若是二表哥生出來是個男孩,會讓二舅母養歪了吧!」
竇氏輕輕點頭:「確實如此。」若是老二兩口子分出去過,兒子女兒也會帶出去的。斌哥已經讓她給養歪了,還能再廢了一個重孫子不成?那二房就此不就完了麼?若是強留了孫子在身邊,外面的人又會如何看待兒子。他的仕途也就毀了,但是御史也夠他喝上一壺了。
歐洛傾咯咯一笑,竇氏眯著眼睛:「你這個丫頭,可是想到了什麼兩全其美的好法子?」
&祖母,您想想表嫂如今都八個月了。怎麼還能喬遷新居?不如就恩賜她出了月子在搬回新宅好了。」歐洛傾一語中的,竇氏恍然大悟。如果她生的是女孩也就罷了,若是男孩子可以藉口養在身邊。將來讓老侯爺親自啟蒙,也好給那蠢婦一個教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