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漸漸的升上樹梢,沉沉的夜色里,偶爾有不知名的昆蟲鳴叫聲,聽起來愜意又悅耳。
跟顧滿一開始得知顧煙是穿越者之後的反應比起來,顧煙顯得更加的無措,她呆呆的立在房間裡,像是一具失去了控制的提線木偶,臉色差的很。
她當然聽得出來,今天顧昭彈奏的那首曲子,根本就不是這個時代的人能唱的出來的,也知道,原來除了自己,這個世上還有跟自己一樣,從現代穿越而來的人,可是知道歸知道,她卻迷茫的一塌糊塗。
她看了那麼多的書,但是似乎沒有一本穿越小說告訴她,究竟兩個穿越來的人,誰才會是帶著外掛所向披靡的勝者。
是她自己麼?但是她最近做的所有努力都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什麼也沒有做成:劉姨娘一開始是跟自己結盟的,但是後來卻因為種種原因,自己不得不先跟顧滿聯手對付她,失去了一開始用她來對付顧滿的初衷。
而顧博齊雖然對自己也疼也寵,可是他畢竟是一個沒有用的人,若是沒有王氏,他真的什麼也不是,唯一值得些東西的,怕就是他那個未來世子的身份了......可是世子的身份又能怎麼樣?現在王氏已經給他生了一個兒子,那個孩子生來就比自己的哥哥擁有的更多,世子的身份以後還不是王氏的兒子的!
她腦海里來回出現的都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她想了半日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臉色在蒼白的月色里越顯蒼白。
窗外傳來『梆』的一聲響,她被驚了一下,還以為是入畫跟楚琴做事不謹慎摔了東西,推開窗戶皺了眉打算呵斥,才發現是顧承宇立在那裡,帶著笑看著她。
顧承宇絕對是一個很合格的兄長。事實上從小到大他一直都很努力很上進,也想出各種辦法來逗她開心,就像是剛才那樣,從馬車裡下來,內心惶惶不安的時候忽然看見立在不遠處等她的顧承宇,她心內不是不感動的。
於是她微笑了一下,喚他:「五哥!」
顧承宇點頭,隔著窗戶摸了摸她的腦袋,問她:「什麼事這麼不開心?連個服侍的人也不肯放進房間裡去?」
他看著顧煙的神色就覺得有些不對勁,顧煙平日的時候都是嘴角噙笑。永遠沒有焦躁神色的,但是方才,他分明瞧著她皺著眉看頭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顧承宇一臉的擔心,顧煙淡淡的搖搖頭,將頭靠在窗上,嘆了一口氣道:「五哥,我覺得在這裡生活實在是太難了。」
每天忙著勾心鬥角,忙著凸顯自己的主角地位,忙著打跟不倒翁似地顧滿。她的生活真的很繁忙也很無趣,若是可以看到一點點光明,看到一點點即將要成功的希望也好,可惜她通通都沒有看到,日復一日的過下來,顧滿卻仍然好好的,這讓她怎麼能不慌張跟煩躁。
顧承宇不知道她想的是什麼。立即將她代入受了欺負有苦不能言的庶女,心中一陣愧疚,就摸著她的頭,鄭重的承諾:「十一。別擔心,很快那些讓你不開心的人都會消失的,到那個時候。整個侯府都會是我們的,到時候再沒有人能欺負你!」
顧煙聽他說的斬釘截鐵,又聽他口口聲聲都是整個侯府,心中禁不住有些好奇,其實在她心裡,一直都沒有想依靠這古代的任何人,在她看來,自己是穿越者這個身份已經註定了她是萬能的,什麼也能做,好像是從現在這個時刻,看著一臉鎮定,臉上明顯已經有了稜角的顧承宇,她才反應過來其實身邊不止她一個人在變化,誰都在變。
她有些好奇的問顧承宇:「五哥,你在說什麼?什麼叫做整個侯府都會是我們的?」這明顯就是不科學的,要知道,就算除掉了王氏的孩子,周圍也還有那麼些叔叔伯伯呢,他們未必就能心甘情願的讓出這個世子位,給一個庶子吧?何況,王氏的孩子還真的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除掉的,要知道,再過三四天就是這個孩子滿月了,到那時上了族譜,他就等於擁有了整個定遠侯府。
顧承宇想到那些叔伯,從喉嚨里冷哼了一聲,輕笑道:「到時候可由不得他們不給。」停頓了一會兒,他又安慰顧煙:「十一,你再等等,這陣子你什麼也不用做,以後你再也不用苦心孤詣的想著怎麼討那老婆子的歡心,也不用看父親和母親的臉色過日子了,很快,他們都要看你的臉色過日子。而你一直忌諱的顧九和顧三,她們更是不足為懼,到時候隨你處置!」
這大概要等再投一次胎,自己變成嫡女以後了吧,顧煙正要自嘲,就忽然靈光一閃,瞪大了眼睛問顧承宇:「五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叫過一陣子......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做?」
跟顧承宇相處這麼些年,她深知顧承宇的抱負,也知道顧承宇從來都不是屈居人下的人物,她想起每回顧承宇都能極為輕易的挑動顧承棟跟顧滿打架,又能輕易從這旋窩裡逃脫,也想起一提起顧承宇就變成了一個慈父、以兒子為榮的顧博齊,心中禁不住升起許多希望。
顧承宇哈哈一笑,眼裡瞬間迸出極自信的光:「十一,五哥自然有五哥的辦法,再等一陣子吧,不需要太久時間了,再過一陣子,所有欺負過你我的人都要跪在我們面前求我們給她們一條生路,你等著就是。」
這一天想必不會太長,顧煙順著顧承宇的目光看向天上,有星星點點的光,伴隨著月亮,圈出一朵極漂亮的祥雲來。
第二天辰時,顧滿等顧昭給王氏請完安去看小傢伙的時候,順口問王氏:「母親,我聽說父親昨天來我們這裡看小弟弟了?」
她總是有意無意之間將顧博齊與她嘴裡的『我們』給區別開來,王氏自然聽得懂,手裡拿著的東西就先順勢放在了桌上,有些猶豫的道:「阿滿,你父親他......他遇上了些難事......」
王氏想了又想,先將手裡拿著的匣子打開,將一雙勾著芙蓉花圖案的毛線鞋遞給她,這才接著原先的話,道:「我打算暫時借些銀子給他應應急。」
她還以為顧滿聽了這話一定會很生氣,可是事實上顧滿的反應遠比她想像的要平和的多,顧滿只是哦了一聲,緊跟著又笑著問她:「這些事情母親做主就好了,我們本來就是一家人,我知道母親心軟。我只是想問問母親,過幾日小弟弟的滿月要怎麼辦?」
聽顧滿主動叉開了話題,王氏才覺得空氣里的壓迫感少了許多,忙笑道:「早說好了,帖子也都已經派了下去,請了你外祖父、舅舅舅母、其他總不過一些族裡的親屬罷了,辦個家宴。」
顧滿點點頭,再陪著王氏聊了一會子天,就帶著沛音沛琴往奶娘住著的房間來。
才拐過了長廊,就見顧昭抱著尚在襁褓里的小傢伙在葡萄架底下曬太陽。
她湊過去看,小傢伙的眼睛半睜不睜,正笑眯眯的將手放在嘴裡,時不時的發出些咿咿呀呀的聲音來。
新生命都特別容易讓人的心變得柔軟,顧滿伸手接過他來小心翼翼的抱在懷裡,伸手引誘他來啃,等他將嘴巴湊上來了又趕忙移開,逗得他哇哈哈的大笑,笑起來小臉就皺巴巴的,看的顧昭也忍不住笑。
重生了一世,並不是什麼都沒有變化的,好歹,她上一世無緣來到這個人世的弟弟,現在也安安穩穩的呆在她的懷裡曬太陽了不是嗎?
她眯了眯眼睛,至於其他打算要破壞這一切的,那就都去死吧。
等奶娘把小傢伙抱去睡覺了,顧昭才起身問她:「我聽執畫說,昨晚大伯母去你房裡了?是不是小四又折騰什麼?」
她若是不說,顧滿都差點要把顧清給忘乾淨了。
顧滿聞言就笑著搖頭:「小四自從從莊子裡回來之後就一直不受老太太待見,沒了老太太做倚仗她敢怎麼我?大伯母來,是為了咱們父親的事。」
顧博齊?顧昭皺眉,道:「好端端的,他又怎麼了?」
想了想,顧滿還是不打算把事情告訴她,就輕描淡寫道:「並沒什麼,還不是為了他給咱們小弟弟辦滿月酒的事。」
等顧昭走了,顧滿帶著沛音沛琴回房,就吩咐抱玉:「你告訴發子,讓他告訴我舅舅,我母親的九萬兩銀子,打算滿月酒之後就給我父親。再告訴他,父親還借了大伯的三萬兩,但是大伯還沒借。你讓我舅舅再探問探問,除了我大伯之外,他還有沒有跟別的人借。」
抱玉答應了出去,沛音就皺眉搖頭:「老爺這回也忒不像話!十二萬兩銀子呢!多大的數兒,他也敢借!」
多大數?不多,剛夠壓死他而已。
顧博齊,這麼愛銀子,就跟銀子死在一起好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