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銅仙鶴燭台高插紅燭,大紅撒花的鮫紗帳幔放下來了,帳幔上繡著百子千孫的小人兒形態逼真,大紅撒花帳子裡透進朦朧的微光,杏子紅錦被光滑柔軟。
夜色無邊夜正闌,周蘊閉了眼躺在那兒,剛躺下就好像熟睡了。
玉沁丟給他一個白眼,伸手攏了一頭青絲,他當太子脾氣也大了,還讓她這般為難,帳幔垂下來明黃流蘇,帶著華貴逼人的喜慶。
玉沁想起了教養嬤嬤出去前那個眼色,還有那些教誨,心裡擂鼓一般跳個不停,雙頰染了胭脂般暈紅,悄悄的伸手試探過去,手剛伸了一半又連忙縮了回去,臉上也紅透了,周蘊忽的一個翻身把後背給她,玉沁愣了一瞬,眼裡閃出了瑩潤的水光。
他還敢嫌棄她了,那她就不要臉好了!
嬤嬤逼她,皇后也讓郎官傳過話來,太子彆扭著倒成了她的罪過。
郎官密授了那些技藝,玉沁半懂不懂的,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那些羞人的姿勢也要另一個配合才行啊,玉沁不想讓皇后失望,她嫁給了他,早晚都是他的人了。
玉沁忍著羞把手伸過去試探著。
白生生的小手猶如蜻蜓點水,輕輕的捏起了一點衣襟,手指摸到衣料上繡著的戲水鴛鴦,想起了當初一針一線的精心,玉沁心頭鹿撞,只敢輕輕的摸著內衣上面繡的鴛鴦,柔軟的布料帶著一股悶熱,還有些微的汗濕。
他這樣子愛出汗,下回就用松江布給他做內衣穿,那個細布透氣,下回只在領口繡些寶相花紋,又簡單又清爽,他穿著就擱不著身子了,玉沁心不在焉的想著,她還記得那鴛鴦用了十八種顏色的絲線。那紅色又不禁暈染,他出了汗,鴛鴦的羽毛也該花了。
玉沁把剛才那點委屈都忘了,偷眼打量周蘊的側身睡顏。新婚這幾天來,玉沁還是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也沒敢好生的看他一眼。
周蘊背對著她躺著,帳幔里幽暗,玉沁聽著他的呼吸。看著他大致的輪廓,看著兩人合蓋杏子紅錦被,玉沁心裡生出一股子甜蜜來,手裡輕輕牽扯著他的內衣,連同她的內衣都是一塊緞子上裁剪下來的,無人時一針針繡出來的。
玉沁閉著眼都能想起來內衣上面的花樣,給他繡的戲水鴛鴦,她的是鯉魚荷花。
布縷一會兒柔順的貼在身上,一會又離開了,周蘊臉上帶出了熱度。只覺得渾身麻酥酥癢酥酥的,忙用力往回一裹,玉沁手裡空了,臉上僵了半晌,冰涼的眼淚流過滾燙的臉腮,玉沁賭氣翻過身去,哽咽無聲的流淚了。
周蘊卻又立刻發現了,忙翻過身幫她擦眼淚,聲音也有些暗啞,「等你及笄了我們倆個再圓房。我和我娘說去,她不會怪你的。」
玉沁的眼淚就像三月的桃花雨,纏纏綿綿的不肯停了。
讓他這麼一哄玉沁心裡更委屈了,又不是她想要圓房的。周蘊有些急了,探身過去輕輕的拍著,「我知道五姐姐委屈,我給五姐姐賠禮。」
連沁兒都不叫了,又變回五姐姐了。
杏子紅綾被蓋在身上,被窩裡熱氣蒸騰。玉沁索性一翻身一把抱住了,哽咽著哭道,「你們家裡欺負我,你們家奴才欺負我,就連你也欺負我。」
玉沁這些天的委屈都哭出來了。
就聽周蘊在耳邊放軟了聲音哄著,就像小時候那樣,玉沁心裡升起了熟悉的感覺,嬌嗔的一擰身子,手邊沒帕子擦眼淚,也懶得去找了,索性都蹭在周蘊身上,「你就會欺負我,你還瞞著我呢,你當了太子好了不起是嗎?你還答應過陪我出去玩呢。」
周蘊笑道,「當了太子也沒什麼了不起的,還不是和過去一樣,最怕五姐姐生氣了。」
說的玉沁嗤的一聲笑了,那些委屈頓時煙消雲散。
周蘊趁機說了幾句甜言蜜語,玉沁情不自禁的兩腮帶笑,伸手玩著他衣禁上的帶子,把頭往那邊靠了靠,又有些擔憂的說,「你不想圓房嗎?我也不想和你圓房,我還小呢,你比我還小呢,只是那些嬤嬤逼我,皇后要是問了我該怎麼說呢。」
周蘊似乎困了,按住她的手不讓動了,「快點睡覺,我明個和我娘說去。」
他這話說的一點誠意也沒有,皇后哪裡會答應了。
玉沁一點也不想睡,心裡又有許多話想說,帳幔里只有朦朧的微光,也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被窩裡很熱,玉沁心裡也燥熱得很,渾身不舒服起來,輕輕的動了動身子,蹬了被子往那邊蹭了蹭,那邊有個棍子樣的東西,軟軟硬硬的,好像緊貼著皮肉放著,玉沁倒是好奇起來,「你身上放了個什麼東西?」
周蘊動了動身子含糊的嗯哼一聲,「你說什麼呢?」
「就,就是那個東西啦。」玉沁膛目結舌的指著豎起的旗杆,「就是這個啦。」
周蘊忽的一下拉了錦被蓋在臉上,全身都包裹起來,「你還不趕緊睡覺!」
周蘊翻過身去不搭理她了。
玉沁靜靜的坐了好一會兒,忽然間明白過來,真是丟死人了,玉沁捂住臉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靜謐的夜晚只聽得見咚咚的心跳。
錦帳里有朦朧的微光,玉沁心跳如鼓,教養嬤嬤那些話全都丟到九霄雲外了,心裡只剩下不知所措的惶恐,周蘊裹了被子,包裹的像個大粽子,離得她遠遠的,玉沁捂著臉又坐了一會兒,身上的小衣又薄又透,連個遮擋都沒有,坐了一會就覺出涼來了。
玉沁不敢過去要被子,困得頭一點一點的,身上漸漸凍冷了,裹著被子的周蘊熱得受不住,掀了被子下地倒了茶水,玉沁悄悄撩起帳幔,見他喝了一杯又一杯,牛飲起來。
他身上的大紅中衣都濕透了,紅燭搖曳著滴下珊瑚一般的燭淚,燭台上堆疊了很厚一層了,那對紅燭也燃燒過半,玉沁覺得乾渴極了,恰好周蘊往這邊看過來,四目相對,玉沁嚇得連忙撒開手,大紅帳幔阻隔了明滅的燭火,帳幔里又幽暗起來。
玉沁拽過被子遮掩住薄透的肚兜,也想要下地喝口茶水,就聽到腳步聲響,周蘊拎著茶壺過來了,「小的伺候太子妃喝茶。」
玉沁不禁笑出了聲,茶水溫吞吞的,勝過了瓊漿玉液。
喝了茶解了渴,玉沁心裡還有些奇怪,「往日也沒這麼熱的,我身上熱的很。」
周蘊沉默了半晌,又給她倒了一杯茶水遞過來,「蠟燭的香氣有些古怪,你白天想著開了窗透透氣,你不要在屋子裡頭待著。」
玉沁連忙又喝了一杯溫吞吞的茶水,「蠟燭的香有古怪?她們怎麼敢啊。」
「還不是她們怕擔了責任,在蠟燭里放了秘制的香料,巴不得我們早點完事。」
周蘊神色淡淡的,「她們也不敢加太猛的香料,等過了今晚,幾個嬤嬤也該死心了,我再求了我娘,等我們大兩歲再說這些。」
玉沁也願意聽他的,又有些猶豫,「那,婆婆要是問起來我怎麼說呢。」
「你什麼也不必說的,只管低了頭就是了,抹抹眼淚什麼的,一切都有我呢。」
周蘊把玉沁塞到被子裡,命令一般說著,「趕緊的閉了眼睡覺。」
他拿了一本書看看,只見書上的字跡都是扭曲著的,身上某一處還是一陣陣難受,渾身的血脈涌動,這一番燥熱不同往日,他猜的沒錯,蠟燭里加了香料的,這些人真是好大的膽子,還以為他識破不了?
周蘊吹熄了蠟燭。屋子裡的甜香逐漸消散開了,
周蘊推開軒窗透透氣,屋子裡的氣味得放出去才好,好容易熬過了半夜,蠟燭的香氣散的差不多了,玉沁熟睡起來蹬了被子,周蘊不敢看過去,推了軒窗輕輕的跳出窗外,就看見漫天的繁星閃爍,一輪清淺的殘月掛在大樹的枝椏間,一陣微風吹過,頭腦一陣清明,那些燥熱無影無蹤消失了。
周蘊輕輕一笑,攀爬到一顆大樹上面,看著那廣袤的夜空,夜晚黑色籠罩了一切,身邊是風吹樹葉的嘩啦聲,還有肉呼呼的不知名的小蟲,露水打濕了了衣衫。
一大早周蘊練功回來,玉沁也揉著眼睛睡醒了,宮女魚貫而入,伺候著太子、太子妃更衣,幾個嬤嬤面色如土,郎官臉上也不好看了。
皇后聽了回報沉默了半晌,「你們燃了催.情.蠟燭?你們幾個好大的膽子!」
如果太子圓了房,蠟燭也就遮掩過去了,太子不會發現異常,如今蠟燭沒起作用,幾個嬤嬤也不敢隱瞞了不報,若是被查了出來罪過更大了。
皇后頭疼欲裂,也顧不得詢問皇兒,皇后求見皇帝去了,先跪下來請罪,皇后垂淚說了經過,皇帝吃了一驚,「蘊兒他也不算小了,朕像他這麼大的時候身邊也有人服侍。」
皇帝想的多了,連忙傳皇太子過來,皇后這邊也找太子妃問話。
周蘊笑道,「爹爹你急什麼,蘊兒還小嘛,再等兩年也沒什麼。」
皇帝那肯再等了,傳了太醫只說頭疼,又讓太醫給皇太子診脈,皇太子身子極好,太醫嘴裡說不出別的來,皇帝放了一半心事,想著皇兒還未開悟,得找個人好好引領。
「傳李鳴唯覲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