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慶三十年九月初九,雲國永定侯府喜燈高掛紅綢飄揚,雅致的閨閣中,鏡前女子眉宇溫賢,發間精緻的金器玉飾,綴著寶石的喜服襯托得她越發尊貴無雙。燃武閣 m.renwuge.com
那修長的指尖輕點著桌面,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啟稟太子妃,果真如您所料,今日懷王與金國通信被人贓並獲,通敵之罪已定!太子大患已除!」
片刻,門外傳來的消息讓屋內的女子嘴角微微一勾,眼底鋒芒漸斂,三年布局,終見天日。
「吉時已到——」
紅色的蓋頭落下,遮住了她端莊的面容,在喜娘的攙扶下緩緩跨出了屋門,她輕輕捂著心口難掩欣喜,因為此時心愛的男子正在宮裡等著她。
卻不想院外一聲巨響,她眼中的喜色霎時僵住,數十名御林軍提著冷劍衝進院內,將她團團圍住,為首的男子一把扯下她頭上的紅紗。
「統領這是何意,竟敢以下犯上?!」
面對劇變她冷目相對,只見御林軍統領諷刺一笑,「奉太子之命,捉拿罪臣之女,其餘人等殺無赦!」
喜慶的紅綢被粗暴的踩在腳下,侯府頓時火光沖天,慘叫聲不絕於耳。
……
陰冷潮濕的地牢裡。
嘩——
一盆冷水澆醒了那被挑斷手筋受刑昏迷的女子,原本奢華的嫁衣破敗的黏在她傷痕累累的肌膚上。
血汗服帖著她的髮絲,難以忍受的劇痛讓她艱難的睜開了眼,就聽一聲淺笑傳來。
「嫡姐,大喜之日,妹妹送上的這份賀禮可還喜歡?」
夏淺薇模糊的視線漸漸清晰,落入眼帘的是那張傾城絕色的熟悉面龐,只是此刻她得意陰毒的笑容陌生得叫人覺得不太真實。
「柔純,外面究竟發生了何事……」
只見一向素雅裝扮的庶妹此時一身華貴的玫紅綾羅裙,美目流盼嫵媚絕俗,如那臨水紅梅春花曉月,舉手投足盡顯風情萬種,這樣的姿色足以令天下間的男子傾倒,女子羨妒。
「果然,只有聰明絕頂的嫡姐被蒙在鼓裡,真是可憐呢。父親與懷王勾結,方才在宮中已經伏誅。」
夏柔純輕描淡寫的表情,仿佛談論的並不是她的至親,而是一個毫不相關的罪人。
她優雅無比的抬手撫了撫發間鑲嵌著東珠的金釵,眼底滿滿都是諷刺之意。
夏淺薇渾身一震,血液幾乎都要倒流,這怎麼可能?!明明是她設計讓懷王在今日自投羅網的,父親只是帶兵保護太子而已……
「你……那顆東珠……」
無數的可能性讓夏淺薇細思極恐,看著她這樣的表情,夏柔純笑得越發嬌媚。
「玄麒說,只有這顆東珠才配得上我這樣的美人,對了,記得嫡姐那也有一顆,不過是妹妹挑剩下的。」
毫不掩飾的挑釁讓夏淺薇恍然大悟,她震怒的看著這個一向乖巧柔弱的庶妹,難道……
「夏柔純,你居然敢……」
「我有什麼不敢?還有一件東西,嫡姐不看看嗎?」
身後的士兵捧上來一個紅色的錦盒,一股濃郁的血腥味當即撲面而來,隨後,她從裡面提出來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那七竅流血的面容讓夏淺薇渾身一震!
「兄長!柔純,你瘋了嗎——」
她瘋狂的掙紮起來,原本還未從妹妹的背叛中回過神,又一重打擊終於徹底喚醒了她的理智,悲慟的情緒洶湧而來,讓她那張清雅秀美的面龐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啪的一聲!
夏柔純一巴掌帶著全身的狠勁扇在了她的臉上,飽含無盡的恨意!
「瘋?早在父親逼玄麒娶你的時候我就瘋了!論樣貌和才智,我哪點比不上你?卻因為庶女的身份處處被你壓制,憑什麼這世間最好的東西都要留給你?!」
夏柔純深吸了口氣,臉上有種大仇得報的暢快之意,「你知道方才嫡兄是如何跪在地上求我放過你的嗎?真是可笑呢,你不是無所不能嗎?怎麼沒來救他,哈哈!」
夏淺薇只覺得一口悶血堵在喉間……那麼溫柔親切處處為眾人著想的兄長……
濁淚滑過她染血的臉頰,枉費她對待敵人處處小心,卻從未防備至親,可誰會想到庶妹早已對自己恨之入骨!
夏淺薇緩緩閉上了眼,莫大的隱忍讓她渾身輕輕顫抖了起來。
「若侯府倒下,你以為自己會有什麼下場?!」
「嫡姐真是愛說笑呢,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我往父親的屋子裡塞了封通敵之信,如今,人人都知我為了江山社稷大義滅親,今後只會有無盡的寵愛與憐惜……」
好一個大義滅親!這個眾人以為與世無爭的庶妹忍得可真好,殊不知那副美人皮囊下竟藏著這樣的野心!
夏淺薇笑得悲涼,沙啞的聲音透著無盡的憤意。
「我單槍匹馬幾番救他於水火,我為他出謀劃策剷除異己,甚至連他的太子之位都是我爭來的,最後不過落得這樣的結局,你卻為了這麼一個人背親叛族!柔純,你好糊塗啊!」
那絕美的女子笑得更加張狂,「不甘心?不甘心就對了,你不過是玄麒的踏腳石,我才是他心頭愛!等他將來登基之後,我成了未來雲國的皇后,你們不就死得其所了嗎?」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
夏柔純表情一變,忽然捂著自己的腹部尖叫一聲栽倒在地。
「嫡姐,對不起,原來你這麼恨我,可我這都是為了玄麒啊……」
「純兒?!」
那跨進來的紅衣男子清逸唯雅,目含瀲光氣度非凡,少有的俊美卻帶著一身生人勿近的冰冷氣勢,此時他滿眼震驚與心疼的衝到了夏柔純的身邊,小心翼翼的將她扶了起來。
自他走來,夏淺薇便再也不能挪開自己的目光,倔強的齒緊咬著自己蒼白的唇,可卻沒有換得他的半點視線與垂憐,原本的憤怒和理智漸漸帶起了一絲迷惘,一片冰寒從腳底蔓延開來。
然而,方才還一臉狂妄的夏柔純此時又變成了淒楚可憐的模樣,含著淚光的眼眸仿佛嘗盡了天底下所有的委屈,衛玄麒劍眉微蹙,清冷的聲音不由得帶著幾分憐惜與柔情。
「你怎麼不在屋子裡歇著,來這等污穢之地做什麼?小心別傷了我們的孩兒。」
「別怪嫡姐……兄長死不瞑目,為了贖罪,我便帶著他來見嫡姐最後一面,我果然是不可饒恕的……」這話聽起來像是夏淺薇對她做了什麼歹毒之舉。
孩兒……他們竟早已暗度陳倉?!
心中僅剩的一絲希望終於破滅,夏淺薇原本還想說服自己一個字都別信,可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