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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回來了!王妃,王爺被送回來了!」綠桃快步闖進了屋內,頭髮凌亂,臉帶喜色,見明華轉頭看過去來,她才又大聲道:「王妃,王爺被送回來了!」
明華這才回過神,猛然站起來,連帶著腿上放的籮筐跌落,好不容易分好的絲線亂成一團。燃字閣 www.ranzige.com她卻是全然不顧,提著裙擺就快步沖了出去,出了容嘉居就朝著前院正門的方向沖了出去。
一路帶翻了椅凳、掃落了茶盞,又差點在台階處摔了一腳,然而明華直到看到寧王被扶著緩緩步入府門,這才猛然頓住腳步,然後長長舒了一口氣,忍下鼻尖酸澀的感覺。
她抿了下唇,半響才鬆開然後略帶踉蹌地上前,接手一側扶住了寧王。
「王爺?」
略微尖細的嗓音帶著微微的顫抖,明華看著寧王腳下虛浮的模樣,扶著他臂腕的手不由緊了些。
寧王臉色發白,等身後大門緩緩關上,這才笑著道:「無礙,只是跪得久了些」
「我讓人準備了藥粉,這就泡了給王爺熱敷!」明華急忙道,雖然事先都推測寧王十有□□都不可能再回府了,她卻還是在得知那幾人入宮之後,忍不住準備了各色的東西。
沒有想到,如今竟然真的用上了。
前院寧王書房之中,寧王被扶著坐在了羅漢榻之上,明華蹲下、身去,輕輕捲起了他的褲腿,只見膝蓋烏青腫脹,甚至有絲絲血跡滲透出來。
明華眼眶一瞬間就紅了起來,忍了又忍,這才開口讓紅櫻遞了帕子過來,細細擦拭了膝蓋,然後用綠桃調好的藥粉,趁熱裹在了寧王的膝蓋上頭。
「王爺入宮,一直跪著?」
「這般罪名,如何會讓我站起來說話。」寧王笑了笑,拉著明華起身,示意一旁紅櫻遞了帕子過去,幫著她擦了擦手,這才道:「我倒是沒有想到,二哥、九弟會去。還有耿豫中和鐵牟。二哥這些年冷情冷心,他的話皇上反而更能聽進去三分。耿豫中和鐵牟,私下與我更是沒有多少交情,卻沒有想到」
入宮的人各有各的說辭,然而歸根結體,誰入宮前又會不知道皇上震怒,讓人押解了他入宮問罪呢?真正有事要奏報的,怕是都改日了,敢於這個時候入宮的,不管嘴上說了些什麼,只怕內心都是想要入宮打探情況,幫他說項的。
明華緩緩點頭,被一旁翠果塞了一杯熱茶在手心,這才覺得仿佛又活了過來。明明是酷夏,她偏偏手腳冰涼,此時捧著茶杯才覺燙手。朝中眾人的反應不在寧王的預料之外,原本做好破釜沉舟打算的他,能夠如今回寧王府可以說是全得了這些人相助。
雖然說是回寧王府幽禁,然而在府邸被幽禁和關入牢房可是兩種不同的概念。
寧王摸著杯沿,雖然情況與他之前設想的不同,然而總歸是往好的方向發展的,如今皇上還是派了陳知紀前往北疆,北疆的那些事情,縱然謝天峰和齊王做的再隱秘,只怕也要被陳知紀給扒出來才是。等陳知紀回來,只怕齊王就再無翻身之地了。
倒是魏王,反應很快,沒有被那一時的上風給迷住,及時反應了過來。若不是他突然撇開了齊王,只怕當時的局面會更熱鬧些才是。
「如今倒是比我預想的情況還要好些,王妃不必再憂心到夜裡難以安眠了?」寧王低聲說,明華一愣,半響才道:「我哪裡有難以安眠了?!」
她縱然是睡不著,卻也不喜歡翻身亂動,只一雙眼睛睜著不知不覺就到天色蒙蒙發亮而已。寧王如何會察覺出她究竟有沒有入睡呢?
寧王只微微搖頭,他是習武之人,如何會察覺不到身邊人呼吸的細微差距呢?伸手摸了摸明華脂粉之下掩飾起來的眼下烏青,他正想說話就聽到外面腳步匆匆,陳大夫被請了來。
陳大夫入內,給寧王把脈,許久才明華不錯眼的注視下緩緩開口。
「殿下的身子這半年來調養得當,並無大礙。只是這膝蓋上的瘀傷,過幾日化瘀之後就好了。」
明華這才放下心來,只覺得整個人都似乎放下了重擔一般。
最為艱難的時候已經過去了,餘下瑣碎事情,自然是好處理的。
寧王府被禁軍圍困,寧王幽閉在府。看似嚇人,然而這府中卻是另一方天地一般,與外間紛擾沒有半分的干係。而寧王府外,早已久已經鬧翻天了。
晉王一口氣參奏了刑部近半的人,首當其衝的還是刑部尚書聶遠,而且這幾人一回京,先是皇上震怒之下押解寧王入宮問罪,之後寧王被幽閉府中,前去北疆的聶遠和周鄭兩人就和刑部其餘人等被關押了起來,連著戶部尚書任艷峰和石磊都被申飭一二,停職查辦,這這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時間京城譁然,而當時在場的幾人,齊王和魏王沒人敢去找,秦王這幾天忙著清點烈風營人手護送軍需去北疆,忙得無暇回府。兵部尚書耿豫中跟著秦王一同忙碌,躲得不見人影。鐵牟陪著陳知紀審問那一日抓到的賊人,整個人都藏在了北鎮撫司,連著兵馬司都不去。
晉王狀告刑部大阪人,如今刑部空了一大半,運轉艱難,他都開始以刑部為家了,誰還敢在這個時候去打擾?
因此,只剩下蘇元哲、徐澤茂、隋墨三人了。偏偏,這三個人都是京城之中算的上脾氣好的權貴,這幾日三人家中門庭若市,知交好友也紛紛遞帖子邀請酒席敘舊。
蘇元哲倒是不以為意,這事情遲早是要透出去的。看著這是大事兒,然而那日走的時候皇上不是什麼都沒有說嗎?沒有禁口令,自然是可以把這消息悄無聲息的傳出去了!
因此,他應了以為好友之約,卻的時候果然見在座的都是熟悉的朋友,幾人一番客套坐下,那一日殿中蘇元哲所見也就隨之傳開了。
徐澤茂家中軍旅出身,雖然在大哥徐澤淵的掩映之下,他不太起眼,然而京中也是有那麼幾個狐朋狗友的。大家酒肆裡面一坐,酒到酣處有些話自然而然也就透了出來。
倒是隋墨,這會兒忙著跟明陽長公主府談婚事,消息嘛,不知不覺就從長公主府里傳了出去了。潤物細無聲,不留點滴的痕跡讓人去琢磨。
幾人入殿之時皇上問罪已經告一段落,知道的也不過是下半場齊王步步緊逼,寧王沉穩持重,秦王一語問道了關鍵之上的片段,這會兒傳了出去,齊王深受其擾,魏王卻是被人稱讚了一番。
自然了,相信了寧王有謀逆之心的人也不再少數。只是,皇上這不是派人去北疆查了嗎?陳知紀,京中誰人不曾聽聞過他的大名?等道陳知紀回來,不就真相大白了嗎?
不過,寧王貪瀆喪葬費十萬兩的案子如今算是真相大白了,雖然還沒有真憑實據,可是鐵牟那邊可是往北鎮撫司送了一個活生生的證人呢。而兵馬司那邊,當晚參與攔截抓拿賊人的兵卒,自然不會對這事兒諱莫如深。
一時間說寧王寬厚仁德的有,說他收買人心,確實有謀逆之心的人也有。而那賊人原是齊王府暗衛的消息,也不知不覺中就散布了出去。
雖然寧王還背負著謀逆之心沒有被洗刷乾淨,然而齊王的名聲卻是徹徹底底的髒了。
讓人意外的是,魏王和秦王反而成了這件事情最大的獲利者,加之秦王即將遠行,也從不參與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之中,魏王一時風評頗好,倒是讓人意外之極。
「我這個親哥哥,素來會借風使力,如今這不是最好的證明嗎?」晉王笑了笑,把茶盞放下。這七八天裡,他也是難得抽空得閒,這會兒眯著眼睛看著頭頂茂密翠綠的樹葉,目光卻漸漸冷了下去。
「只是,這刑部的爛泥潭子裡,又怎麼可能只有齊王的手筆呢?」他說著看了一眼一旁的隋王,「五哥說是嗎?」
隋王搖頭,「我不懂這些,只是李家求上門來,我總歸不能不管。」隋王妃出身李氏,書香世家。這一族如今在官場上雖然不顯,卻是綿延幾百年的世家了。其中刑部郎中李悅冉,正是隋王妃的三叔。
隋王妃三嬸求到了隋王府,然後她有求到了隋王跟前,隋王遲疑再三這才到了晉王府。擾得好不容易歇息半日的晉王也不得不與他這個五哥打起了太極拳。
只可惜,隋王本就不太懂得應酬,晉王想要繞圈子,他卻是開門見山,直說了來意。
聽得五哥這般說,晉王縱然是頭疼,卻也不得不坐直了身子,正色看過去道:「五哥為了李悅冉而來的話,那就不必多說什麼了。如今這案子早已經不是我一個人可以說了算的了。」
「我自然是不敢讓九弟為難的,只是」隋王遲疑了一下,「可否安排探監呢?」
「他人如今可不關在刑部了。」晉王嘆息了一聲,「你我本是兄弟,我就不瞞五哥了。」他說著拿起茶壺給自己續了茶水,這才緩緩道:「二哥護送軍需、糧草去北疆的事情,五哥當知道吧。」
「這我自然是知道的。」隋王道:「我雖然不大關注朝政,不過這些日子來各種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總歸還是會聽到一些消息的。聽聞,六弟惹了麻煩,連著北鎮撫司的陳知紀也跟著去了北疆?」
「陳知紀去了,可是他最為得力的副手周寒卻是留在北鎮撫司坐鎮的。刑部這一批被停職關押的人多多少少都於六哥的麻煩有關」晉王說著看向隋王,「五哥,如今這人都是被關在北鎮撫司呢!之前還關在大理寺,陳知紀離京之前安排把人都送去了北鎮撫司。如今就連著我,也是配合調查的時候才過去一趟,能不能見著人都是兩說。」
這事兒沒捅出來之前,他就預料到這是朝中一場大震盪。然而,之前晉王無論如何都沒有把他在刑部調查的事情,最終竟然會掀起這般大的風浪。
想起當初從寧王手中接過刑部的差事時,他心中還有些沒底氣,有些戰戰兢兢。一路還不時地會去寧王府中跟寧王討教一二,在他的提點之下,刑部的差事這才慢慢步入正軌,也察覺出了刑部裡面一些彎彎繞繞的貓膩。
寧王的提點字字金句,讓他在刑部的差事裡面豁然開朗。而等到刑部和戶部一同入北疆查寧王貪瀆喪葬費的時候,在刑部苦熬了一段日子的晉王,在經歷了一段時日韜光養晦的籌謀之後終於有了發力的機會,趁機查清楚了刑部的那些亂帳。
而轉頭,這些東西就都用上了。
晉王心中隱隱有些猜想,對於寧王布局的猜測,對寧王當時對他提點的猜測,還有寧王那般舉動背後對他的信任。是信任吧,所以才把他安排在了那麼重要的一個位置。
事後他不斷的回想起那一日在殿中的情形,不得不確認,在那一日他所呈報的事情才是對寧王而言最為重要的。當然了,鐵牟所帶去的那份口供,幾乎是在當場就拆穿了貪瀆之案,可是那畢竟是一個意外。
如果沒有恰好抓到那麼一個翻越城牆的賊人,那在場就只有他的那一份奏摺最為重要的。
刑部大部分人牽連進了貪污、瀆職之中,負責查證寧王北疆貪瀆的刑部尚書聶遠和侍郎周鄭都在其中,這可以說就大大降低了他們送上的奏章的可信性。也為寧王當時的險境,殺出了一個翻轉的可能。
每次想到這個可能,晉王甚至都忍不住都會冒出一身的冷汗。
若是那一天他沒入宮,或者說是入宮之前沒準備好那份奏章,六哥該如何是好?
「九弟,想什麼呢?」隋王見晉王半響不說話,不由開口叫了一聲,「九弟?」
晉王回神,微微搖了下頭,才道:「如今人在北鎮撫司,五哥若是想要見人,怕是不容易。」
隋王緩緩點頭,「既然牽扯到了六弟,那確實是不好辦,倒是我讓九弟你為難了。」他說著嘆息了一聲,道:「倒是我,九弟難得休息,我卻過來打擾你,還讓你為難。」
「李悅冉的事情並不複雜,只是因為一起牽扯的緣故,才被放入了北鎮撫司。五哥和五嫂若是真的記掛她的話,也許求到父皇那邊,父皇會同意呢。」他認真想了想,建議道:「這幾日父皇心情好了不少,五哥平日裡面又鮮少有事求到父皇那邊,他應當不會為難五哥的。」
「父皇啊」隋王遲疑了下,半響才點頭道:「我試試吧」
送走了隋王,晉王妃這才笑著讓人換了冰盆,茶水點心一併換了下來,這才笑著手持團扇給靖王扇風。
「既然如今事情大半都交出去了,王爺又何必悶悶不樂呢,這幾日裡面,連著咱們兒子都躲著王爺呢,就怕你一個不高興就訓斥他!」她說著笑了笑,「只要寧王過了這一關,日後王爺就是平步青雲了」
「你可知道,這其中的兇險有多大?」晉王忍不住搖頭,「如今我都在想,若是那一日我沒有入宮,沒有恰好遞上那麼一份奏摺,六哥該怎麼辦?」
「王爺是說,那一日你入宮,也在寧王的預料之中?」晉王妃瞪大了雙眼,停下手中搖擺團扇的動作,略微直了直身子看向晉王,「那豈不是說,當時的情形,也在他的預料之中?」
「這」出事之後,晉王一直忙碌,還真沒有想到這麼深遠的地方。
這種是六哥預料範圍之內的嗎?
「若是真是寧王殿下預料之中的,只怕他還是有後手的吧?」晉王妃有些遲疑,繼而卻是興奮了起來,「那豈不是說,寧王定然能夠安然度過這次劫難?」
若是這樣的話,那這些日子裡那中隱隱的擔憂倒是可以放下了!
晉王一愣,半響才搖頭:「我不知道,不過我倒是相信,六哥絕對不會有所謂的謀逆之心的。不管是屯糧還是私造兵器,都不可能是因為他有謀反之意。」
「王爺是說,這些事情,可能是真的?」晉王妃追問,晉王想了想,才道:「屯糧的事情,似乎是真的,是有那麼一個私庫,至於私造兵器,聽聞六哥並沒有承認」
這樣的罪名,又該如何洗清?
晉王妃有些錯愕,半響都沒有說出話了。
而寧王府中,寧王正跟明華下棋,黑白之間糾纏著,許久明華投子認輸,端起一旁的酸梅湯喝了一口,拿過帕子擦了擦額頭上細密的汗珠,這才道:「不管是比圍棋,還是比象棋,我都不是王爺對手。」
說著她鬆了一口氣,起身略微走動了幾步,看了看已經快要完成的九九消暑圖,這才回頭笑著道:「這麼些天過去了,咱們在這府中一點外界的消息也得不到,倒是不知道如今京城情況如何了?」
「你是想念汶哥兒了吧?」寧王示意紅櫻把棋盤收了,也起身略微走動活動了下腿腳。他膝蓋上的瘀傷已經好了,就如同陳大夫所說,不過是皮外傷,養個幾天,淤血散去也就沒有大礙了。「說起來,這些天汶哥兒不在身邊,我竟然也覺得有些不習慣了。」
「父親那邊,會照顧好他的。」明華勉強笑了下,被說中了心事也沒有躲閃,「只是,難免還是掛念。也不知道他有沒有好好睡覺,夜裡還會不會哭」
略微頓了下,明華這才抬頭看向寧王道:「不過,最快怕是也要再過半個月吧?」
「按照日子推算,如今刑部那幾個人應該已經被問的差不多了。」雖然被幽禁在府中,寧王對於外面的事情發展還是有些推測的。「按照往年往北疆送軍需的日期,陳知紀最晚兩天前也該出發了。北疆距離京城大約是七八天的路程,有著秦王在,定然不會拖延的。陳知紀也不是拖拉的性格,不會在這件事情上拖拉的。」
「謀逆畢竟是大罪,只怕沒有半個月的調查,陳知紀不會輕易下結論。加上押送那些人證物證回來,沒有一個月的時間,這件事情結束不了。」
「一個月」明華深深吸了一口氣,半響還是忍不住道:「不知道那個時候,汶哥兒還認得我嗎?」
這可能是最為漫長的一個月了,不止是對明華和寧王來說。對於齊王來說也是,刑部的那些人再徹查的時候,暴露出來了他過往不少的陰私、見不得人的事情。
買官位,為人脫罪,為人保官、讓人定罪
一樁樁暴露出來,齊王一次次被申飭,魏王在旁扼腕嘆息,順便落井下石。齊王先是閉門思過,後來被打了板子,最後戶部的差事也擄掉了。
甚至就連後宮的皇后娘娘也被剝奪了掌管後宮的鳳印,一樣是閉門思過。御史台見風使舵,開始拼命參奏與齊王有關的官員,皇后母族等等。
到八月初的時候,京城落馬了一批的官員,牽扯到貪污受賄、瀆職的官員幾乎要把大理寺的牢房給填滿,而停止待查的官員也有不少。
而這其中,魏王也不見得就一直占據上風。畢竟他和齊王對峙多年,誰都不是那麼乾淨。拔出蘿蔔帶出泥,齊王這邊也不是一味的挨打,只是整體而言,魏王還是更果決一些,本身並沒有受到什麼牽連。
而就在這種人人恐慌不安,生怕下一刻會被北鎮撫司或者大理寺或者刑部叫去配合調查的時候,秦王殿下護送陳知紀一行人從北疆回來了!
一行人風塵僕僕,帶著一馬車的東西,還有幾輛囚車入京,可以說是還未入宮奏稟調查結果,就已經驚動京城上上下下,惹來種種議論了。
而這些人浩浩蕩蕩入宮之後,不過片刻功夫就見鄭海匆匆出宮,拿著聖旨親自招幽禁在府的寧王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