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瑩是裝病,謝安珍這一回卻是真的病了。
李承霆雖然只說了一句她教養不好,但這對於她來說,也足夠致命的。
一個女子,先是母親作惡被夫家下堂,隨後又被自己板上釘釘的未來夫君質疑了教養——而且還是當眾質疑。
謝安珍沒找根繩子吊死自己已經算是很堅強。
李承霆走後,謝安珍失魂落魄地回到芳華院,大哭一場,當晚就發起高燒來。
她心狠手辣,對於別人的事情絲毫不在意,哪怕那個人是她的母親或者舅舅。可這一回,事情輪到她自己頭上,她卻難過得一病不起。
翠薇哆哆嗦嗦地伺候著,心中又十分慶幸,四姑娘生病的時候,可比她不生病的時候和善多了。
要讓翠薇說,她寧願四姑娘天天病著,那樣的話她這輩子都心甘情願伺候她。
謝安珍當晚病著,老夫人聽說之後只是神色肅然,並沒想以前那樣給她送去東西噓寒問暖,而是將平陽侯喚去,命他將今日一事細細說來。
謝安珍在府中的地位,終於被謝安瑩越過去。
雖然其實大家早就這麼認為,不過老夫人的這一舉動,便等於是將她倆的地位一錘定音。
大傢伙可都看著呢,前兩天大姑娘說生病,老夫人二話不說就送去了一盤子的銀子,到了四姑娘這裡連問都沒問一句。
外人不知道的是,在老夫人心中,兩個都是她的孫女,這兩個孫女中,原本她最討厭的是謝安瑩。
因為謝安瑩的出生,使得她好的媳婦阿綾一命嗚呼,換來的是柳氏那個沒上沒下的毒婦,她心中對謝安瑩意見大著呢!
可誰的人心不是肉長的?
且不說謝安瑩現在正是長身子長模樣的年紀,一顰一笑都越發像她母親。
單單說謝安瑩這一年來的所作所為,哪裡能讓人挑出一點兒錯來?
她對長輩敬愛。對下人和氣,就連對謝安珍也禮讓有嘉!
老夫人摸著良心說,要是誰搶了她的婚事還整日在她面前晃悠,她可不會有謝安瑩這麼好的修養。
再瞧瞧這屋子裡的各色點心。佛案上供著的經文,還有她日常的穿戴飲食,裡頭處處都有謝安瑩的心思——謝安瑩還瞎著呢,都知道自己喜歡什麼,一有了好的。便不管不顧的先往自己這兒送……
而謝安珍來請安,什麼時候不是吃飽喝足就走,她的眼裡怎會有這些?
一日兩日如此也就罷了,可謝安瑩的好,就像涓涓細流一般,讓人不察卻永無止境。
時間一長,老夫人的心偏向哪邊還用說嗎?
要不是謝安珍是郡王妃,要不是阿綾去的蹊蹺,老夫人早就使勁疼愛謝安瑩了,根本不想在顧忌謝安珍。
到了晚上的時候。平陽侯將白天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老夫人。
他今天真的是被嚇壞了,小郡王走了之後,他甚至在想要是沒有這門親事該多好。
謝家不要什麼郡王妃,也不要什麼王妃,以後等兩個兒子從南郡學成回來,隨便挑一個襲了他的侯爵。
以後壯大謝家的事情就交給他們好了!反正阿綾的孩子必然是優秀的。
至於他自己,他一點也不想做小郡王的岳父。
平陽侯一想到小郡王都如此可怕,那大名鼎鼎的肅王爺——他以後的親家公……
平陽侯想死的心都有了。
老夫人瞪了他一眼:「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
平陽侯在外面還能崩著,到了自己親娘面前實在沒心情裝淡然了,他苦著臉道:「娘親有所不知。今日一事,固然是安珍有錯,可李承霆當著兒子的面上嘲笑安珍的教養,這以後……」
這以後還不得指著兒子的鼻子罵?
不是罵。說不定是動手打!
老夫人見他臉色發白,趕緊阻止了他的胡思亂想。
「你也別多想,外頭都傳聞說李承霆是個鐵血的,想來他的心思並不難摸。以後知道了他的喜好,別逆著他也就是了。」
見平陽侯仍舊是一臉喪氣樣兒,老夫人只得繼續安慰他道:「他今日明說了是為公事而來。明日你去衙門時逢人就誇他公私分明,表現得高興一點,這樣一來,你長輩的臉面也就保住了。」
一萬句安慰都不如這一句來的管用。
平陽侯得了老夫人的指點,再想像著那個場景仔細琢磨琢磨,立刻高興起來。
「多謝母親指點,李承霆畢竟是兒子晚輩,兒子無需跟他計較,反而是他越有本事,兒子臉上越有光。」
老夫人對平陽侯的轉變也是佩服,見他沒有別的事情,便揮手讓他回去早早歇著了。
平陽侯走後,老夫人這才皺起眉頭,仔細地琢磨起今日的事情來。
李承霆雖是將門之後,但絕對不是有勇無謀的莽夫。
單有勇武的人,別說難在戰場取勝,就連在王府里恐怕都站不住腳。
肅王已經是一個異姓王爺了,這在皇家本就是頂天的恩寵,李承霆十八歲憑著自己的本事又封郡王,這便是把天都捅破了的本事!
要說他莽撞,老夫人第一個不信。
既然他不莽撞,便不會不知人情世故,也不該在今日把事情弄的這麼難看,只不過是找謝安珍問話,怎麼問不是問?
非要當著當庭廣眾之下,將侯府顏面盡掃,這才算問話?
老夫人心中隱隱擔憂,她招過黛紋來,嘆了口氣道:「我這心中不踏實,怎麼覺得小郡王像是對咱們侯府有氣呢?」
他脾氣壞不要緊,就像自己說的,大不了以後都依著他,順著他的脾氣就使了。
但怕就怕他真是跟侯府置氣,那可就難辦了!
黛紋上前給老夫人捏著肩膀,聲音沒什麼起伏道:「大姑娘說您要少操心些,您又忘了。」
黛紋的聲音總是這樣平靜,讓人聽著莫名心安。
老夫人點點頭道:「唉,我真是羨慕你,也羨慕謝安瑩。你們兩個要是放在一處,天崩地裂都不眨眼的樣子,也不知道要有多好笑。」
老夫人說著好笑二字,卻仍舊笑不出來。
平陽侯府沒有什麼地方得罪小郡王的,要是能讓他置氣的,恐怕就只有那一件事!
可那件事一旦被他知道,他會只像今日這樣擺擺臉子就算了?
實在是讓人想不通……(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