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月想起來在哪裡見過那個婦人了。記得趙誠剛到他們家來的時候,獵過一隻野豬。當時她爹讓她去大伯家送肉,剛巧碰上余香的婆家來人。她站在院子裡講話時,有個婆子從屋裡伸頭出來看了一眼。
那個婆子正是剛才在縣衙見到的那個僕婦!
這麼說來,余香嫁的難道是嫁進了縣衙?聽說縣太爺都七十多歲了,那余香是嫁給了縣太爺的兒子還是孫子呢?可是她又想起那次余香鬧失蹤的事,她記得余香說過一句『為了錢把她配給一個老頭子』
難道余香嫁的其實是縣太爺?!
縣太爺是有正房老婆的,那余香過去就只能是個妾,所以她當時才那般不願意,又思及她那次在金鋪里買鐲子時說的囂張話,余月越想越覺得自己猜測得八九不離十。
余香的婚事是她大姐做主的,她大姐夫家在縣城經商,如果是為了某些利益而把余香送給縣太爺做妾,也能說得通。
余月被自己的猜想震驚到。以余香高傲的性子,嫁給一個黃土埋半截的老頭子,而且還是個拿不上檯面的妾,定是不希望別人知道的。
余月無意中發現了這個秘密,揣在心裡上下蹦跳,怎麼都不能安穩入眠。好不容易等到趙誠回來,就把這事跟他說了。
趙誠喝了不少酒,身上一股子酒氣。一回來就撒嬌似地摟著余月不放手。迷迷糊糊聽了她的話,道:「她嫁給縣太爺就嫁唄,你操什麼心吶!」
余月道:「我是想著明天去打聽打聽,如果真是我猜的這樣,看能不能托她說個人情,把老六弄出來啊!」
趙誠跟老八今天把那倆衙役灌成了醉鬼,四個人整整喝了八壺酒。那倆衙役開始嘴緊得跟上了鎖似的,後來醉了,爭著搶著把自己知道的事都抖落了出來。
害老六的不是旁人,正是縣太爺最寵的九姨娘。至於這個九姨娘姓甚名誰,他們卻報不出,只知道是人是青山村的。這讓趙誠肯定,這九姨娘肯定是個熟人。再問了九姨娘進門的時間,他心裡就有了數。
沒想到余月竟然也知道了余香的事,他本還想瞞著不告訴她的。畢竟是姐妹,他不想讓她知道自己的姐妹其實是個心腸惡毒的女人。
可她這會竟然說要去找她說情,趙誠就不得不把自己知道的事告訴她了。
余月聽了真相後,半天才問出一句:「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就算不是親戚,我們跟她也是無冤無仇,她為什麼要害人!」
趙誠倒了杯涼茶喝下,道:「這世上有一種人,害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何況她不是找人去買我們的鋪子了嗎?她圖財,也不算是無緣無故了。」
余月氣得想現在就去找余香理論,趙誠怕她氣傷了身子,替她在胸口上下順氣。「你可是有身孕的人,彆氣壞了身子,划不來。」
「那我們現在要怎麼辦?」余月問他。
「我明天想辦法把她約出來見個面,得先知道她到底是為什麼這麼做,才好應對。如果她真的只是想要鋪子,大不了給她就是了。」
余月雖然不捨得就這樣把鋪子拱手讓人,可老六人還在牢裡,總不能不救。
只是對於余香的行為,她百思不得其解。鎮上那麼多酒樓鋪子,她偏偏就看中運來?這到底是想要鋪子,還是針對她呢?如果是針對她,摸著良心想想,她也沒幹過什麼對不起余香的事啊!
趙誠見她生氣,輕聲輕語哄了幾句,把她摟在懷裡輕輕拍著,哄著她睡覺。
可能是懷孕的關係,余月的脾氣變得有些躁。越想越生氣,怎麼都睡不著。直折騰到了下半夜,才沉沉得睡了過去。
第二天清早,趙誠就起身了。替還在熟睡的余月蓋好了被子,去隔壁找老八商量對策。
老八沒見過余香,聽趙誠說完後,也覺得不可思議。竟然跟余月是堂姐妹,那為何要這麼做呢?
「她們倆在娘家的時候結過仇?」老八問道。
趙誠搖頭,「她們倆關係雖然不親近,但也算不上有仇。」
他昨晚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他對余香也只是幾面之緣,沒什麼印象也不太了解。可他卻對她沒什麼好感,至於原因,他自己也說不上來,只是一種感覺罷了。
兩人正說著,那邊余月醒了沒見到趙誠,就找到老八這邊來了。她想好了,今天要去見余香一面。余香現在在後宅,他們倆大男人不方便,這事還得她出馬。
趙誠沒阻攔,只叮囑她沉著點氣,別跟人炸毛。雖說余香只是個妾,可畢竟是縣太爺的妾,要真來點什麼陰的,余月可吃不消。
三人在客棧里簡單吃了早飯就出發了。趙誠跟老八在縣衙外不遠處的小茶攤上等著。余月獨自一個去敲了縣衙的後門。
來應門的是個四十來歲的婦人,見到余月,問道:「你有什麼事?」
余月來前被趙誠點撥過,順手塞塊碎銀子在那女人手中,道:「大嬸,我是青山村來的,想見見府上的九姨娘。麻煩您給報個信。」
那婦人四下看了看,見沒人注意她就將銀子揣在了懷裡。「你認識九姨娘?」
余月點頭,「我是她娘家的堂姐,好不容易來趟縣裡,特意來看看她。」
婦人將她上下打量了一遍,見她穿著打扮不像是窮人家的。想著九姨娘自打抬進了門,還沒見過她娘家人來走動。不像其他幾位姨娘那些窮親戚,隔三岔五地就來打秋風。何況她拿人的手短,想著就去給傳一聲吧。
「那你等著,我去給你傳話!」婦人說著關上門,將余月留在外頭,自己一路小跑著去了九姨娘的院裡。
余香這會才剛起來,小丫頭正服侍著淨面梳頭。婆子掀了帘子進來,先贊了余香一能,說她氣色越發好了。余香知道她是專管守後門的婆子,她來這裡,肯定是來傳話的。只不知道這一大清早的,是誰要找她。
她沒理婆子吹捧的話,直接問道:「是什麼人找我?」
婆子臉上有些僵,答道:「是個婦人,年紀跟您一般大。說是你娘家的堂姐。」心想你一個山里來的鄉下丫頭,不過是被人當做玩意送給縣太爺的,擺的倒是哪門子的譜!
余香聽了婆子的話,心裡卻是一緊。娘家的堂姐?她的堂姐不就是余杏余月姐妹倆,來的會是誰呢?最重要的是,她們怎麼會知道自己在這裡?!
梳好頭,早飯也沒心思吃了,叫了婆子去把人帶來。既然找上門來了,肯定是打探清楚了,知道她在這兒。即如此,她還避什麼呢?
而且她猜想,來的人肯定是余杏。自打那個老六被捉之後,余月的男人在縣城裡上躥下跳,她不是不知道。倒是沒想到他們還有本事查到她在這裡。
余月在門外等了不久,那婆子就回來了。開了門把她讓進來,「走吧,九姨娘讓我帶你過去。這裡可是縣衙,你可跟緊了別亂跑,出了錯可是要挨板子的。」
余月嘴上恭敬地應了。心裡卻想不過是個縣衙,又不是皇宮。有必要弄得這麼嚴謹嗎?
原本的縣衙後宅並不大,只是這任縣太爺的妻妾太多,院子住不下。他上任第二年就買下了跟縣衙想連的兩處宅子,在院牆上開了門,就算是並在一處了。
余香的住處正是在後來買的宅子裡,在正屋的右手邊。余月跟著婆子穿過一道垂花門就看到一處不大的院子。院裡沒有下人,只進門的時候有個丫頭幫著打了帘子。余月認出正是上次余香在運來包場吃飯時帶的那個丫頭。丫頭招呼她坐下後,就進了裡屋,連茶水都沒給泡一杯。
看門的婆子把人帶到就回去了,留余月一個人坐在廳里等著。余月閒著沒事,就將屋裡打量了一番。看這屋裡的家具擺設都是九成新的。估計是余香進門時才置辦的,可那些花瓶、擺件什麼的,一看就是便宜貨。而且滿院子就一個丫頭侍候,看來余香在這裡過得不怎麼樣。
好半晌,余香才慢吞吞地從裡間出來了。小丫頭低頭跟在她身後。
余香在上位坐下,「真是沒想到,你竟然會找到這裡來。」
余月笑笑,「怎麼說也是親戚,知道你在這裡,當然要過來看看了。否則人叫知道了,還說我沒人情味,到了縣城都不來看看堂妹。」說著又拍了下自己的大腿,繼續道:「不對!是九姨娘。你現在可是縣太爺的九姨娘,我怎麼還能管你叫堂妹呢!我這沒見過世面,九姨娘你可別跟我見氣啊!」
要說余香現在最恨的,莫過於就是縣太爺九姨娘的身份了。當著面,人家都礙著縣太爺給她面子,可背地裡誰看得起她?余月一口一個九姨娘,話雖說得滿是敬意,可那語氣卻讓余香漲紅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