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廝餵完了藥,古沐塵再次靠近那個男人,手指緩緩伸向男人的衣領,外面陡然響起一聲——李姑娘,你回來啦!
古沐塵立即站起身,轉眸看了輕樓一眼,輕樓點點頭,沉聲道:「我替你看著他,你去找她吧。」
古沐塵路過輕樓身邊時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後大步朝外走去。
院門前,莫留香放下裝滿熟地的背簍,面上神色淡然,對一旁小廝問道:「祖父人呢?」
小廝接過背簍,與她交換了個眼神,笑著開口:「李老正在耳房給病人熬藥,姑娘可要現在去見他?」
莫留香點點頭,正要往耳房走,卻被古沐塵叫住了。
「香香姑娘請留步。」
還是沒躲過。
莫留香下意識蹙起眉頭,對這個稱呼始終喜歡不起來。
如果古沐塵願意換個稱呼的話,她或許可以考慮給他一次好臉色。
莫留香站著沒動,也沒轉身,擺明了是不想和古沐塵有什麼瓜葛。
古沐塵揚唇一笑,好像沒發現她的排斥,還繞到她身前,在瞧見那張秀雅至極的臉龐後,眼底粲然亮起一絲笑意。
「香香姑娘。」
這稱呼……莫留香抬眼看他,「古大少有事?」
「沒事就不能叫你了?」
莫留香低下頭,退後一步,語調平靜,「若古大少無事,我先去見祖父了。」
沒事還要叫她,這人真有病。
「誒——」他伸出一隻手攔住她的去路,「別急著走嘛。」
剛見面就這樣不近人情,她的冷淡讓他心裡覺得很不舒服。
莫留香這次連眼也沒抬,語氣中還夾雜了幾分不耐,「大少有事不妨直說。」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古沐塵,可惜她和他之間的緣分好像『不淺』。
一想到古沐塵奪去了她的初吻,尤其還是他在毫無意識的情況下,她就有種想要殺人的衝動。
古沐塵也知道眼前的美人對他態度不好,但卻不知他是哪裡得罪了她,奇怪了,他怎麼會覺得她身上隱隱有股殺氣?而這殺氣……似乎是沖自己來的。
他已經招人恨到欲除之而後快的地步了嗎?
他在心裡搖頭,面上展露幾分真誠的笑意,看著她道:「香香姑娘,我這次來河安鎮專程是為了向李家報恩的,再過幾日便是我的生辰,我希望你能隨我進京來古府做客,讓我一盡地主之誼,對你好生招待。」
對人報恩有用這種命令式語氣的?
莫留香眉頭一擰,這人的花花腸子太多,他要自己隨他進京,是在打什麼主意?
女人的直覺告訴她,她不能同意。
高大的陰影罩住她面前的陽光,她抬首,清幽目光直入他眼底,緩緩吐出一句話:「很抱歉,我不想去。」
古沐塵咂舌,不想去?
拒絕得這麼幹脆?她就不再考慮考慮了?這可是別人夢寐以求也求不來的恩典啊!
從小到大,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古沐塵就沒遇到過說話這樣耿直的人!她這是連理由都懶得找了,想用不去二字來打發他?
哼,他要是那麼容易就能被打發,古沐塵這三個字就倒過來寫!
「香香姑娘,過幾日可是我的生辰吶……」
「這和我有關係嗎?」
古沐塵嘴角一抽,還是狠狠的一抽,他要收回面冷心熱的那句話,與她長時間相處下來,他發現她只能用一句話來概括,那就是——拒人於千里之外。
「香香姑娘,臨出門前我家老太爺放了狠話,若是不能把救命恩人請回去,我也就不用回去了。你也不想我一直賴在醫館裡不走,是不是?」
古沐塵朝她擠了擠眼睛,緊要關頭體現出天下第一皇商的說瞎話能力。
古老太爺雖然沒說過這話,但是他相信,只要他把人領回去,老太爺那絕對是樂見其成的。
莫留香陷入掙扎,她既不想讓古沐塵留在這裡,又不想跟隨他去古府做客,但以現在的情況來看,她必須要做出選擇。
正當她十分為難時,小廝在旁悄悄提醒她,「姑娘,您回來後不去見李老嗎?」
小廝的話為莫留香解了難,她讚賞地看向小廝,對古沐塵道:「還請大少容我與祖父商量商量,祖父還在耳房等我,先告辭了。」
古沐塵惱怒地瞪了那小廝一眼,小廝縮了縮肩膀,害怕的跟在莫留香身後離開。
那抹淡然的身影漸漸遠了,古沐塵轉身走回房間,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抿唇不言。
輕樓瞧他這副就跟別人欠了他八百兩銀子似得,不由得挑眉問道:「怎麼,李姑娘不肯跟你入京?」
古沐塵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是不是跟你主子學得哪壺不開提哪壺?」
「咳咳……大少,要不您直接把人擄回京城?」主子沒教他,這是跟在古沐塵身邊自學的。
「我敢擄她,等她等到了古府,還不得把古府的房頂給我掀了?」到時候重新修繕房子的一筆銀兩都能讓他心疼死。
輕樓尋思了下,以莫留香那種脾性來說,還真有可能。
那要不,「大少,您可以……」他靠近古沐塵,在他耳邊小聲開口。
古沐塵聽後,眼裡染滿了笑意。
嗯,如果最後真到了逼不得已的地步,他就按照輕樓說的做。
再說莫留香來找李老的時候,李老正好剛熬完一貼藥,還叫小廝端著藥送去給前堂需要的客人。
李老轉身,看見莫留香站在門口,和藹地笑道:「香香,你來啦。」
因為古沐塵現在在這裡,所以李老不能再喚她為莫姑娘了。
莫留香走到他身邊,淡雅的臉龐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祖父,我方才見到古沐塵了。」
李老立即打量著她,「他沒對你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吧?」
莫留香搖頭,神色淡然,「他叫我隨他入京,還想讓我為他祝賀生辰,我藉故說要回來和您商量,他便暫時先放我回來了。」
「那你怎麼想?」
莫留香搖頭,「清瑤不在京城,我不想入京。」
提到蘇清瑤,李老臉色一變,聲音微沉,「上次你說蘇姑娘被玉王爺拐走了,這是怎麼回事?」
莫留香揉了下眉心,「此事說來話長,您放心吧,清瑤現在沒事,她和玉如嵐去雪域了。」
蘇清瑤和玉如嵐之間的氣氛一有所緩解,她便給莫留香傳了信,若非莫留香確認那就是蘇清瑤的筆跡,沒準就帶人追上去了。
「那古大少那裡……該如何答覆?」
這才是他們亟待解決的重中之重。
「我已經拒絕過他一次了。」莫留香看著李老,唇瓣一掀,淡淡飄出一句話,「大不了,再拒絕一次。」
李老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忽然想到一事,「日前古大少在涼山腳下救了個怪異的男人,那個男人的眸色極不正常,看起來不像是北蜀人。他到現在也不肯說話,我覺得他可能是在害怕,也可能是長時間不說話導致的語言退化。你懂他國語言,有空可以去看看那個男人,問問他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涼山腳下?
怪異男人。
莫留香眸色微深,立即想到她救古沐塵的時候在石洞裡看見的那個男人,遂問:「他的眼睛是什麼顏色?」
李老仔細回想,「像是藥材中生地的顏色。」
生地……那不就是深棕色?
莫留香臉色愀變,從袖中掏出一把生鏽的匕首,低呼道:「我見過他!」
與此同時,滿腹鬱悶的古沐塵正在房裡與那個男人說話,他發現男人胸口上有片刺青,正要扒開他的衣服,便有一道清香從旁邊飄了過來。
莫留香大步衝進來,直接無視坐在男人面前的古沐塵,將匕首亮在男人眼前,男人那渾濁的眼眸驟然發生了改變,高聲尖叫,想要奪過匕首。
古沐塵不耐煩地捂住耳朵,大聲喊道:「輕樓,點了他的穴道!」
這一次,聰明的輕樓直接連男人的啞穴也點住了。
古沐塵一轉頭,便看見莫留香手握匕首站在身邊,他的眸光一亮,急忙站起身,「香香姑娘,你何時來的?」
莫留香瞥了他一眼,沒有多作理會,緩緩走到男人身前,對他道:「你是否能聽懂我們說話?」
男人的眼睛緊緊盯著匕首,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神色依舊呆滯木然。
「你若不回答,我便毀了這把匕首!」
男人心裡一激靈,目光移到莫留香身上,眼中滿含懇求,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莫留香看向輕樓,語調淡然如水,「解開他的啞穴。」
輕樓沒動。
古沐塵癟嘴,「輕樓,聽香香姑娘的。」
輕樓朝古沐塵翻了個白眼,手指在男人身上點了兩下,立即解開他的啞穴。
男人動了動喉嚨,發出的聲音猶如風過寒竹,沉冷中透著陣陣嘶啞,說出了兩句不屬於北蜀語言的話。
古沐塵揚眉,問道:「他說的這是什麼意思?」
「他說,他能聽懂我們說話,但是不會說我們的語言。」
古沐塵目光鋥亮,「香香姑娘,你能聽懂他說話?」
廢話!她要是聽不懂,誰來給他們當翻譯。
莫留香也白了他一眼,再次看向那個男人,說了一連串與那男人相同國家的語音。
沒多久,男人回了她一段話,莫留香便沉默了。
古沐塵受不了這一室寂靜,剛要開口打破,便聽莫留香說道:「他來自合秦國,受奸人所害,大難不死苟活於世,他很感激我們救了他,但卻對生不抱希望,他只希望我能將匕首還給他。」
「這匕首有什麼稀奇的,竟能讓這個男人覺得比生命還要珍貴。」古沐塵撇撇嘴,不禁多看了那匕首一眼,眼尖的瞟到上面的歌字。
歌!
這是……姓,還是名?
古沐塵渾身一震,指著那匕首問道:「這匕首與玉如歌有聯繫,還是和姬明歌有聯繫?」
男人在聽到從他口中念出的名字,神色突然變得癲狂起來,輕樓擔心再控制他的穴道會出事,便解開了他的穴道,卻見他哭著跪在地上,臉上充滿了祈求。
莫留香知道他想要什麼,心有不忍,將匕首還給了他。
男人捧過匕首,無比珍惜的放在頰邊輕蹭,眼中聚滿淚水,遲遲沒有落下。
驀地,莫留香用合秦國的語言對他道:「這匕首上面的歌字,指得是誰?」
男人沒有回答,只是將匕首放在心口,眸中滿是思念之意。
莫留香無奈地嘆了口氣,看向古沐塵,「他不肯說。」
「但……」
「我想,應該不會與姬明歌有聯繫。」莫留香截住他的話,神色頗為複雜。
「你怎麼知道不會與姬明歌有聯繫?姬明歌此人不可小覷,與他有關的資料包括他的身世全都是一片空白。很顯然,這是有人故意抹去的。」
「那也不能說明這匕首上的歌字就是姬明歌吧?」
古沐塵眯了眯眸,「你好像是在為他說話。」
「我……」
眼見這兩人大有要吵起來的趨勢,輕樓及時開口:「你們在這裡各抒己見有什麼意義?救人救到底,有這功夫還不如想想怎麼醫治他體內的毒。」
莫留香閉上嘴,蹲下身,探著男人的脈搏。
她對男人道:「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只要你不放棄,或許我們還能醫好你。」
男人那雙渾濁的眼裡層層霧靄散去,剔透如玉的光芒好像一顆晶亮的寶石,令人為之驚嘆。
他啟唇,沉聲吐出三個字:「慕黎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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吼吼 o 是不是都沒想到還有三更!嘿嘿嘿,奸詐笑,潛水的出來冒個泡叫我知道你們的存在呀~
第一百三十三章 為求她入京(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