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有弟子在掃落葉,嘩嘩的聲音不絕於耳。時間尚早,只有鳥兒的啼叫聲附和著,清晨的空氣略濕冷,霧氣瀰漫,讓人看不清楚稍遠的屋檐。
門被打開,進入內堂。夏日極拿著一杯淡茶,輕抿一口,放下茶杯,扭頭看向了楊天齊,開口,聲調略顯低沉:「今日你尋我何事?」
「回師父,我前來只尋一物。」
夏日極放下了茶杯,眼睛依然眯著:「何物。」
「快劍。」
夏日極有些驚訝的看著楊天齊,而後者則是平淡的與他對視:「我天資不可,所以只練一劍,只求一物。我只要我出一劍,他人攔不住,我便是勝者。我只求一快劍。」
夏日極沉默無言。
「天下武學,唯快不破。」
楊天齊繼續說道。夏日極靜靜的看了一會楊天齊,半晌之後,笑聲起。
「有意思!」夏日極的笑聲稍歇,「若是三年前我見了你,你如今必然已是我入門弟子。只可惜……」
楊天齊面色不改。他知道自己習武時間偏晚,雖然依然是黃金時間,但已是末期了。三年前,倒也不是不能栽培一番。
「練劍的話,先練無極劍法吧。什麼時候你能一劍逼得遵義回防,再來尋我。」
楊天齊深吸一口氣,離去。
一個月後,楊天齊引氣入體。從此,他便開始只練一劍。如何出招,如何收招。他不練虛招實招,不修百般變化,只求一劍制敵,哪怕一劍之後他再無戰力。
「全身精氣神歸於一劍。」
夏幽怡嗑著瓜子,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出了這一劍之後,你生死操於別人之手。」
「在那之前。」收劍,握柄,一劍出。
「他生死在我手。」
劍氣橫盪。
再一個月,楊天綺破關,內氣完成一個大周天,從此踏入三流高手之列。而楊天齊尚且在運行小周天,只是剛剛踏上道途罷了。只是他日復一日的收劍,再出劍,最後連夏幽怡都有些驚訝的說道:「看他出劍,還真是有些害怕。」
全身精氣神歸於一劍,若是與他交戰,勝負只一瞬。
這一日坐忘峰論道,楊天綺將太極劍法習畢,於演武場內與遵義試手。
劍生太極,陰陽兩氣,太極劍舞。
作為坐忘峰的師兄,遵義手持木劍,輕身閃避,便讓楊天綺無從追擊。反手撥撩三兩下,便讓楊天綺氣血震盪。
四周有許多弟子坐著觀禮,一弟子低聲說道:「這位師妹……拜入師尊門下尚且不足兩個月吧?」
「看她太極劍舞達到了如此程度……天資極高。」
如此議論紛紛,而遵義卻是笑了起來:「不用點真本事的話,你就要輸咯?」
「哈哈。」楊天綺哈哈一笑,「看我太極劍舞!」
劍勢一頓,接著,在楊天綺腳下忽然劃分陰陽,四周之人尚未反應過來,太極劍舞便再度使出。長劍襲面,劍勢未歇,又是一劍置於腹部,又是一劍斬於腰間。
四周甚至有人驚駭的站了起來。
「劍意!」一人驚駭的叫道,修行兩個月便領悟劍意,如此天資,一言蔽之:當世絕頂。
但劍意尚未成型,只是徒具其神。於是,一木劍劍尖停於楊天綺的額前,青絲落下,冷風迎面。楊天綺震驚的看著遵義……他不過是簡單的隨手一揮,便破去了自己醞釀多時的劍意。
「你輸了。」遵義有些滿意的點了點頭,「若是讓你劍意發揮出來,那也會讓我難堪,所以我先破了它。在聚氣的時候,你的破綻太大了。」
「哈哈,輸了就是輸了,多寫師兄指點!」
遵義忽然轉頭看向了楊天齊:「該你了,天齊。下來與我一戰吧。」
下方弟子之中有一人忽然輕聲說道:「他就是整日在演武場修行如何出招的那個楊天齊嗎?」
「恩,聽聞他練如何出劍,練了兩個月。」
旁邊的人輕笑了起來。
楊天齊一身素衣,提劍在手。置身於遵義身前,雙手抱拳:「請師兄先出手。」
四周之人譁然。
對劍如對弈,先手占優勢。這楊天齊竟然如此托大,要知道遵義可是踏出了玄關,如此人物若是先出劍,必將以雷霆之勢滅敵。
「哈哈,有膽量。」
話音剛落,一襲白衣,長劍出鞘。虛招之中帶著三十六路變化,無論楊天齊有任何對應,都必將承接其後的一系列打擊。如此劍招,任何人看了都要道一聲『好!』。
「這楊天齊也太托大了。」一名弟子皺著眉頭說道,「若是他先攻,或許還能堅持三四招。被如此搶攻,怕是只有一次出劍的機會了。」
楊天齊氣血不旺,內修不穩,腳步虛浮。在有心人眼裡一眼就可以看出他的內功修為不過爾爾,沒有內功,又何談強力?所以,楊天齊必然擋不住這一劍!
楊天綺倒是對自己的弟弟很有信心,一直帶著笑容,而夏幽怡則是皺著眉頭,似乎在想一些問題。而接著,她們,包括四周所有的人都驚訝的合不攏嘴。
因為,楊天齊根本就沒打算要擋住那一劍,他根本就沒擋!
「他是要送死嗎!」夏幽怡驚訝的叫道。
遵義也是瞳孔一縮,下意識的收回了幾分力道。而此時,揚天齊後退半步,手握長劍,深吸一口氣:
花落葬矣。
這是無極劍法的一招,劍招只有一式,再普通不過的一式,那便是出劍。
這一式很容易練,修者只需記住一點便足夠:快。
而楊天齊更甚一步,他出劍不但快,而且是用全力出劍。他完全不顧出劍後他會如何,只是出劍。他也只需要出劍即可。他這兩個月沒有練其他的招式,他甚至連碰都沒碰。他不斷的出劍收劍,只練了這一式。
遵義在收力,劍勢下沉,而楊天齊的劍更快,刺向遵義。
遵義忽然有一種感覺:這劍好快。
他竟然產生了一種他躲不過去的感覺!
然後,楊天齊的劍劃破遵義的臉頰。劍鋒帶著血絲。遵義的劍披在楊天齊的肩膀上,頓時,楊天齊的肩膀下陷,一口逆血噴出,楊天齊坐到了地上,大聲咳嗽。
遵義的手在臉頰上點了一下。
觸手濕滑,帶許些血腥氣息。
哈哈笑了起來:「師弟,很好,很好的一劍!」
「待你修行有成,我們再來一場,看我能不能破你的這一劍!」
笑聲不絕,楊天齊也擦了一下嘴角鮮血,笑了起來。
暢快!
……
「剛剛……他們這是打平了?」夏幽怡有些震驚的說道,「若是遵義師兄不收劍,楊天齊必將被斬為兩半。如果楊天齊不偏轉,遵義眉間怕是要見血……」
四周的弟子也是一片譁然。
「不。」楊天綺卻是搖了搖頭,她似乎看穿了自己弟弟的想法:「如果遵義師兄不收力,當時的天齊根本找不到破綻出劍。只出一劍,那麼就必然要打在破綻上。正因為遵義師兄收力了,他那幾乎完美的攻勢才會出現破綻。楊天齊這是在賭,賭遵義不會在比試中對自己下殺手。所以他不先攻,如果對上了有準備的遵義師兄,他根本不可能傷的了他……」
「某種意義上來說,有些卑鄙無恥了呢。」夏幽怡嘆了一口氣,接著她才發現,自己居然和楊天綺聊天聊了這麼久,不由得瞪了她一眼。她怎麼有這個膽子和如此高貴的自己搭話?恩,我很不滿!
夏幽怡將自己的不滿通過表情表達了出來,而楊天綺卻是哈哈的將手拍在了夏幽怡的肩膀上,笑著說道:「你這傢伙很明白我家弟弟的本性嘛!」
夏幽怡差點就炸毛了。
楊天齊被扶下台之後,遵義拿著一張布貼在臉上,然後繼續與弟子試煉。一日畢,試煉結束。有不合格者受責罰,也有表現出眾者受褒獎。楊天綺就獲得了幾個新劍招,高興得合不攏嘴。而楊天齊則是沒有收到任何東西,他被治療好之後就無人問津了。
是夜,楊天齊依然在試劍,出劍,收攏,然後又再度揮出。他的劍越來越快,而的手卻是越來越穩。過了一會,他將劍收回了劍鞘之中。
在他的旁邊,夏日極的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這個男子雙手背負在自己的身後,開口說道:「知道為何我沒有賞賜你任何東西嗎?」
「弟子不知。」楊天齊一點也沒有奇怪夏日極為何會突然出現,他只是恭敬的行了一個禮。
「因為你不需要了。」
夏日極忽然笑了起來:「為師是在破關之後,方才領悟自己手中的劍道真意。想不到你居然從一開始就已經明確了自己的劍道。而且是如此偏執的劍道。恩,你很有膽量,也很有毅力。」
「所以,你不需要其他的劍招,也不需要什麼突破修為的丹藥。給了你是害了你,繼續練下去吧,有任何問題,可以來問我。」
夏日極扔給了楊天齊一枚金色的腰牌。
「從今日起,你和你姐姐一樣,都是我的入室弟子了。」
楊天齊一禮未畢,直知夏日極身影緩緩遠去,依然沒有直身……過了許久,他才看了一眼手中的金牌,忽然笑了出來。
笑的很開心,很開心。
……小生在此求收藏和推薦。
第三回只求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