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兩日後於城中放榜,顧衍辭當之第一自是出人意料。
風言風語如山雨欲來風滿樓般流傳開來,顧衍辭不用什麼力氣都能猜出是那一同入圍殿試的幾個人搗的鬼。好在他並不在意,只好好地準備著第二日的金殿傳臚。
懷德公公於放榜前一日就來了客棧,看著他住的寒酸,不禁嘆道:「顧大人怎麼住這種地方?」
衍辭不以為然,這已是京城最好的客棧,若是這樣還不算好,那怎樣才算是好。有的住的地方就已經不錯了,何況這客棧住得也算舒心,自是沒得嫌棄的道理。
「公公折煞衍辭了,衍辭一介書生,怎擔得起大人的稱號。」
「今日不是,明日便是了。顧大人獨占鰲頭,皇上隨便賜個一品官職,您都擔得起大人這樣的稱謂。」
一朝皇榜提名,便如同鯉魚躍龍門,從此是以富貴加身榮耀之至前途無量。
「多謝了。」顧衍辭接過懷德手中的聖旨,「衍辭在這裡住著覺得很好。」
懷德出了門暗自腹誹,這個顧衍辭也是個不識趣兒的,想自己是對他多麼的關懷備至呵護之至,結果就換來了他一句不咸不淡的「謝謝」。
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啊!
很多考生會在來京參加考試之前提前與京中熟人打好招呼,等到考試的時候就住在熟人家裡。一朝金榜題名,便是無限可能。所以京中許多富貴人家還是很願意給這些考生幫助的。
而顧衍辭簡直就是個豬腦子,連提前做個準備都不會。真不知道他那個狀元是怎麼考出來的。
懷德只顧著腹誹。也忘了看看腳下的路。走到轎子前冷不防的被絆了一下。頭猛地向著大地來了個近距離接觸。轎夫忙伸出手去拉,這才避免了他更大程度的出糗。
「看什麼看!起轎!」
懷德暗自惱怒,好歹他也是御前的老人,跟著皇帝數十年,在宮裡頗為德高望重,怎麼能受得了這般在大街上被眾人看了笑話。
顧衍辭靜靜地站在窗台前看著這一切,聽說這公公已經是皇上身邊的老人了,怎麼還是這般不穩當。難不成真的是年紀大了所以走路也會不穩?
這樣想想也覺得挺好笑,他自認自己是一個頗為正經的人,今日竟也有心思開起了玩笑。轉念一想,或許也是因為這一次真的考中了狀元,所以心情大好吧。待日後封官加爵,位極人臣,便能許她一個更為光明的未來。
顧衍辭不是一個輕易許諾之人,卻固執的許給了她一份別人都未必能做到的
兩日後,太和殿。
仍舊是那十六名進士,身著公服。頭戴三枝九葉冠,恭立天安門前聽候傳呼。因著前三甲早已在放榜時向天下人宣告,所以眾人對於自己的等級還是很清楚的。
這一次殿試並非篩選,而是排名。
第一甲共三人,第二甲五人,第三甲為八人。
鼓樂聲中,皇帝在眾人的簇擁中駕到,升坐龍椅。殿中群臣山呼萬歲,禮部官員捧出欽定的金榜展開,由傳臚官按榜依次唱名,宣布考取進士者的姓名、名次、籍貫。
「狀元,顧衍辭!」傳臚官高聲喊道,多個侍衛接力高聲重複著從殿內傳向殿外。
如此三遍過後,顧衍辭走到了中間的御道上站定,向著太和殿的方向叩拜謝恩,從此作為天子門生。…
接下來的兩人為榜眼和探花,同樣的連著唱名三遍,以示其與眾不同。
每唱到一名,新科進士便要出列對著太和殿裡的那一位叩拜謝恩,待到各進士名字傳唱完畢,傳臚官引導一甲三名的狀元、榜眼、探花,走到天子座前的階下迎接殿試榜。
顧衍辭位置居中,稍前於榜眼、探花,如同站在了三角的頂|頭位置,頭部與第一塊御道石正中鐫刻的巨鰲頭部相平,獨個踏占在鰲頭之上,是以取了「獨占鰲頭」的涵義。
十六人按著排好的次序依次進入太和殿分居兩側站齊,與眾大臣一般聽候皇帝的訓誡。
「哪一個是顧衍辭?」皇帝端坐得筆直,看來他對這個狀元的興趣不小。細緻的盤問了顧衍辭的家境以及家中都有何人之類的。懷德微微疑惑,傳臚官方才已經全部念過了,怎麼皇上還是追問個不休。
皇上,可真的不是一個話嘮啊!
「草民杭州人士,家中父母健全,膝下只衍辭一人。」
這可不太好,皇帝暗自苦惱。舒妃指明要了那個顧衍辭做靜姝的駙馬,可是顧衍辭家中僅有一個獨生子,如若選了他做駙馬常年住在京中他父母那邊也不好顧全。
「你想要個什麼樣的官職?」皇帝微眯了眼道,雙眼閃過一絲精明。
「草民任皇帝安排。」顧衍辭方才抬眸,微微笑道。
「留在京中罷,朕會給你一個還算不錯的職位。」皇帝緊緊盯住顧衍辭,想要看看他會作何答覆。
「任憑皇上安排。」顧衍辭重複道。將選擇的權力交給掌權的人,才不失為明智的選擇。
「你的雙親願意來京同你一起嗎?方才聽你說他們開了酒樓,恐怕無法隨你住在京里。」皇帝輕挑了眉道。
懷德咳嗽了一聲,殿下上百號大臣們可都還在候著,其餘的一十五位進士都被冷落著,皇上這樣子做對比真的是太明顯了。其餘的人心裡很不平衡的,如此日後還怎麼讓這些人為皇室盡忠啊!
「榜眼呢?」皇帝隨即轉了話題。
第二名的狀元也是杭州人士,被冷落了許久的廉遠走出隊列:「草民在。」
皇帝接過懷德手中的摺子,「哦?你也是杭州人士?」
「回皇上,草民確是。」
「江寧織造的嫡子,不錯。」若不是因為舒妃指名了的話,這個年輕人其實也還不錯。模樣家境學識樣樣都可算的上是極好的。
「嗯」,皇上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忽然問道,「那麼你二人可是舊識?或者本就是一個學堂出來的同窗?」
「並非。」顧衍辭溫聲道,「草民早些年生了一場病,耽擱了考試,所以這幾年都是在家自學的。不過,即使是在家中,也仍聽說過廉兄的赫赫名聲。」
「顧兄說笑了。」廉遠搖搖頭,「於學識上是萬萬比不過顧兄的。」
接下來皇帝又輪流問過了其餘的進士,皆是草草敷衍而過,實則他有興趣的也不過是這二人,就連位列第三的探花他也沒有那個興趣去了解了。
只是令人疑惑的是,其餘的十四位進士都差不多分到了官職,而只這二人仍是自由待命之身。
對此皇帝給出的解釋是沒有合適的官位,所以暫且不做安排。
只是消息流傳到民間根本就不是那回事。兩種說法各執一詞,一說是不僅是狀元郎,就連榜眼都是靠了作弊得到的,所以皇帝隱忍不發,只是為了有朝一日親手將這二人送入大牢。另一說是這二人著實受到了皇帝的賞識,朝廷今日正在打算整頓吏治,嚴厲打擊貪污腐敗,所以許多官員都自身難保,皇帝可能是想把他們的位子空出來留給這二人。…
金殿傳臚過後,百官紛紛出了大殿。
「顧兄。」廉遠在身後輕喚了一聲,見顧衍辭頓住了腳步,廉遠匆匆幾步趕上,「方才在大殿上為何要假裝不認識我?」
「道不同。」
「聽說我妹妹和你那個未婚妻關係不錯,我想如果你和我關係鬧僵了的話她日後也不好面對我妹妹吧。」廉遠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任誰見了都會感受到如沐春風。
「哎。」顧衍辭嘆了一聲道,「你這個小霸王,我躲著你還不行嗎?你別纏著我,不知道的還以為世風日下了。」
廉遠「噗」的一聲笑出聲,「衍辭這玩笑開的真是我從小就對你很不錯的好不好?約你一起爬樹,一起掏鳥窩,一起下河摸魚,還一起」
「你喜歡的那些個東西我都不喜歡,我從小就告訴你要多讀書可你沒有半分聽進去過,反而總是要我同你學那些個沒用的。」
「不過,倒是你這兩年怎麼有心思好好念書了?」
廉遠攤手無奈道:「還不是我那個爹?說要是我不給他考個狀元回來就要去地下同我那祖宗們告狀。如今,考了這個什麼榜眼回去,我真怕他會吐我一臉老血。」
「你能這麼想也算是有所覺悟了。」顧衍辭悠悠道,「想當年,你爹可也是金榜題名的狀元郎。」
「我也是在愁著如何向他交代呢!」廉遠拍了拍顧衍辭的肩膀,忽然心中生出一妙計,「顧兄,要不你把你那狀元的文書借我幾日,等糊弄完我親爹我就還給你。」
「以後我保證不纏著你了還不行嗎?是真的」廉遠雙手合十朝著顧衍辭鞠了一躬,「顧兄,你看我都做到這個份上了」
做到這個份上,你還不答應我這個小小的請求還算是男子漢大丈夫嗎?
顧衍辭無奈的歪著腦袋,從袖中掏出了那冊象徵著狀元身份的文書,遞到廉遠的手裡,「記得回鄉之後還給我。」(未完待續……)
PS:廉遠這貨從小就精分,妥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