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會喝酒嗎?」三生說得正歡,寬大的袖袍在她的手舞足蹈間來回翻動,生出陣陣涼風。筆神閣 bishenge.com
她轉而拂袖,不知使用了什麼術法,待奼紫回過神來時,只見她們兩人身前的石頭上,已經安靜擺放著兩壇塵封好酒。她抱起一壇遞給奼紫,笑眼彎彎。
奼紫湊近聞了聞,一股酒香隔著酒罈的封口冒了出來,瀰漫在空氣里,酒香四溢,醇厚綿長。她不禁砸了咂舌,問道:「好香啊,這是什麼酒。」
「桃花釀……」三生壓低了聲音,抬眸看了看四周,確定無人後,才小心翼翼地說道:「這還是一百年前我托冥界勾魂使者給我帶回來的,一直捨不得喝,今天就便宜你了。」她說著抱起酒罈,揭開封口,仰頭就灌了一大口酒,灌完後,她只覺舒暢,連連拍胸稱好,似已經喝醉了。
奼紫看著三生喝得醉醺醺的模樣,好奇地抱起另一壇酒,又聞了聞,嘟囔道:「真有那麼好喝。」說著她揭開酒罈封口,更近一步的聞了聞。
一股嗆鼻的味道直接從壇中洶湧而出,奼紫來不及避開,便被刺鼻的濃郁酒香嗆了個正著,直嗆得她淚眼汪汪,連連打了兩個噴嚏,才覺瀰漫在鼻尖的嗆鼻酒香淡了些。
「怎樣,好不好聞。」三生似醉如痴的盯著奼紫,笑問道。興許是不勝酒力的緣故,她那張白皙的小臉已隱隱生出了幾分紅暈,為她的靈動增添了幾分俏麗。若不是因頭頂上的那一頭亂髮拉低了她的美感,恐怕就連奼紫也不得不讚嘆一聲,比起她的絕色容顏,三生的靈動倒更讓人覺得賞心悅目些。
「三生,喝多傷身,你少喝點。」奼紫放下酒罈,有點嫌棄的別過頭,正欲伸手去搶三生懷中抱著的酒罈。
「別,讓我喝一點,就一點……」三生伸出一根手指頭晃了晃,轉而又給自己灌了一大口,自言自語道:「酒不醉人人自醉……」
夜色中,三生的臉上不知不覺間竄上一抹紅暈,為她的靈動增添了幾分嫵媚。
「阿紫,喝……」她接著又抱起酒罈,猛地又喝了一大口,眨著一雙明亮的大眼,指著彼岸花海中的那片星空,自語道:「他對你可真好……」
「三生……」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讓奼紫一頭霧水,她搖了搖三生左右晃動的身子,「三生,你怎的還醉上了。」她不甘的繼續搖晃著醉的一塌糊塗的三生,小嘴撅起,眉頭輕皺。
「真的很好……」然而三生嘴裡念叨著的全是奼紫聽不懂地話語,只是那語氣中,似摻雜了無盡的苦楚,讓聽得人莫名覺得心裡發苦。
「好,都很好。我們不喝了,好不好?」奼紫很有耐心地搶過三生懷中還剩半壇酒的酒罈,勸說道。
「不行,我還要喝。」三生的手軟綿綿的從奼紫搶過去的酒罈上脫落。「阿紫,我們繼續。」
「哎!」奼紫輕嘆一聲,獨自坐直了身子,索性也抱起自己身旁放置著的酒罈,小抿了一口。可酒才剛下肚,她只覺一股腥辣湧上喉間,嗆得她一陣猛咳。「咳……」
半晌,咳嗽聲停緩,只見她的小臉上已經泛起了兩抹大小不一的緋紅,將她那張堪稱絕色的臉映稱得越發美艷。
「好難喝。」醉意湧上心頭,奼紫晃了晃隱隱作痛的腦袋,不甚清醒的推了推已經醉倒過去的三生,「三生,三生……」
「王,江姑娘她似乎醉了。」
彼岸花海盡頭,墨離一襲黑色鑲金龍紋長袍拽地,墨發高束,負手而立。怡安則站在他的身後,雙手抱胸,頂著一張無甚表情的冷臉,提醒他道。
「嗯。」墨離應聲,聲音不輕不重,似是聽見了他說的話,又似沒有聽見。面如冠玉的俊臉上露出的仍是往日裡一貫的溫潤。
「那要不要……」怡安冷凝的目光淡淡掃過忘川河畔旁那一躺一坐的身影,嘴角沒來由得抽了抽。
「不用了,由她去吧。」墨離擺手,制止了怡安將要說出口的話。
「是。」怡安作罷,安靜立於墨離身後,不再言語。
「以後不要再喚她江姑娘……」墨離又不緊不慢的補了一句。
「那……」怡安皺了皺眉,不解地看向墨離負手而立的身影。
「喚她花主。」墨離抿唇,嘴角揚起一抹若有似無地笑意。
「是。」雖還是不解,但出於自己護衛的本職,怡安到底是沒把心中的話問出口。
「怡安,去打開冥神二界往來的通道吧,順道給神界遞上請帖,就說我冥界三日後冊封花主,特意邀請天帝前來觀禮。」墨離語氣淡淡,聽不出是喜是樂,只是那雙深邃黝黑的眸子裡似透了萬千寒光,讓怡安一個哆嗦,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王,冥神二界通道封閉十萬年,這十萬年來,神界對我們冥界早有不滿,若是就這麼貿然打開,會不會引來神界的視察。況且花主……」怡安下顎微揚,眸光下意識地轉向了忘川河畔,話里的意思不言而喻。
「當年神魔一戰,洛安下凡歷劫,玄磯趁機稱帝,初露野心,妄圖一統六界,成為天上地下唯一一方霸主,可那時,本王無心理會六界紛爭,所以才在玄磯下令整頓其餘三界的時候,選擇依附神界,圖個逍遙。如今,十萬年已過,阿紫也已重生,我心中再無所求。若是神界想要挑起事端,我冥界倒也不怕……」墨離的聲音漸漸冷了下去,晦暗不明的眸子裡閃過一抹狠厲之色。
「雖是如此,王莫不要忘了十萬年前西天佛祖的預言。」怡安恭敬垂首,想要勸解的話又咽了回去。
細細算來,他跟隨冥王已有十幾萬年,對他寡淡的性子更是了解透徹。可是卻從未見過他為了何人將自己置於險境,他很清楚,此番邀請,若是神界之人不屑來觀禮,那便罷了,可若是來了,恐怕就不單單是觀禮那麼簡單了。
而十萬年前關於彼岸花神的那個預言,雖然當時神、妖、魔三界的心思都放在了重建宮殿之上,可難免不會被個別的人知曉,如此,便也是他最擔心的。
「那又如何,縱然天下人棄她,我冥界也始終是她安身的家。怡安,你要記住,日後的冥界,除了本王,她也是你的主子。」墨離刻意將語氣加重了幾分,冷冷道。
怡安微微錯愕。「王,您當真要為了一個女子做到這一步……」
對墨離的做法,怡安從始至終都是不認同的,不論是十萬年前,還是十萬年後,在他眼裡,花主跟江姑娘從始至終都只是一個人,且還是一個會迷惑他家王的人。
墨離眉宇間的溫潤褪去,他不悅的抿了抿唇,斜斜瞥了怡安一眼:「去吧,按我的吩咐去做。」
怡安的臉色略微白了白,他知道,這是自家王生氣的前兆,遂只能無聲嘆息一聲,作揖一禮後,消失在了原地。
夜色,更深了。
無風的彼岸花海中,似有風沙掠過,惹得一地彼岸花爭相搖晃。被黃土淺埋的白骨,帶著和著血腥味的泥土,無聲挪動。
忘川河中,有怨靈悽厲的哀嚎聲遠遠飄來,似一陣風,拂過冥界各處,帶著透骨的寒意直襲人的心底。
靜立許久的墨離,眸光一動,抿著的唇角不自覺漾了開去,他無奈長嘆一聲,這才抬步踩著一地白骨朝忘川河畔走去。
而已經喝醉了的奼紫,早已因不甚酒力而導致視線模糊,頭腦昏沉,頭痛欲裂間,她雙眼死死盯著早就醉過去了的三生,時不時的推上一推,邊推邊呢喃道:「三生,你起來,我們繼續喝。」
「唉……」一聲低低的嘆息聲從奼紫身後傳來,墨離走近,拂了拂她額前亂發,語氣頗為無奈的道:「不是不會喝嗎?怎生還讓自己喝這麼多。」
熟悉的聲音落入奼紫耳中,她尚有神志的仰起頭,對上墨離那雙溫潤如水的眸子,咧嘴一笑,柔柔喚道:「嘿嘿……冥王哥哥,你來了。」她將手中捧著的酒罈遞了過去,傻笑道:「吶,要不要嘗嘗。」
「呵呵……留給阿紫喝可好。」墨離笑著搖了搖頭,像哄小孩般哄道。
「好吧,那就留給阿紫。」奼紫迷糊地點了點頭,眯著一雙上眼皮緊貼下眼皮的眼,奮力擠出一絲縫隙,衝著墨離又是一通傻笑。
傾城絕色的容顏在醉酒過後的紅暈點綴下,越發美艷的不可方物。
墨離直了直背脊,收回還在擺弄奼紫頭髮的手,莫名覺得心間一顫,一股暖流自心間流淌而過,像是有什麼東西被他抓牢了,卻又在不經意間從他的指縫間溜走,讓他掌控不能,心裡莫名空蕩蕩的難受。
他繼而拂袖,負手而立,寬大的衣袍將他微微有些發顫的身軀一一包裹,讓他越發顯得孤寂落寞。
夜色中,他那張丰神俊朗,面如冠玉的臉,隱隱流露出了一絲不安,只聽見他悠悠低嘆的聲音響起,似在述說,又似在自言自語:「這一世,我可否護你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