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詩詩與小環徐徐走進灼華苑裡,金順兒笑吟吟地迎了她們主僕二人進屋子。
柳詩詩還有些沉浸在方才與孟晟的見面,臉上尤帶著淺淺的恍惚之色,少了些平日得八面玲瓏。倒是小環先定了神,與金順兒一陣嬉笑扯了幾句閒話。
進到屋內,有丫鬟擺桌上果子奉茶。
晴初起了身,半倚在床邊,笑道:「柳姐姐來了。」
柳詩詩聽到晴初的話語,這才如夢初醒般,讓小環將帶來的食盒遞給金順兒,道:「這是我親自做的糕點,晴初妹妹若不嫌我的手藝,可閒暇時當零嘴吃著玩兒。」
「柳姐姐當是知道了我這幾日只能喝苦藥汁,特意送好吃的來了,順兒趕緊拿過來,讓我嘗嘗。」晴初一幅饞嘴的模樣。
金順兒將食盒打開,每一種挑了幾樣放在碟子裡送到晴初邊上,打趣道:「小姐慢點吃,可別噎著了。」
晴初吃了一塊糕點,贊道:「柳姐姐,好手藝。」
見晴初稱讚,柳詩詩也鬆了口氣,笑道:「妹妹喜歡就好。」晴初如此親和,讓柳詩詩也少了介懷之心,決定將她對孟晟的心意說與晴初聽,看看能否幫上一幫。
從柳詩詩進門開始,晴初就發現她的不對勁,平時里柳詩詩從容鎮定,凡事都挑不出錯。今日裡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算起來,寧王才走,柳詩詩就來了。應該與寧王一行人打了個照面才是,這應該不是巧合罷。以柳詩詩從前的為人而言,還真看不出她會做攀龍附會的事。柳詩詩也是聰慧之人,這種在侯府里的偶遇,可算不上好事,寧王若是能看上她也就罷了,可是沒看上,沒弄好傳出去還會壞了名聲。那麼多姑娘都沒來,偏就柳詩詩來了,也不知她是如何作想的……
柳詩詩噓寒問暖了一陣,倏爾話鋒一轉,慎重地說道:「其實我做的這糕點溫熱了吃,別有一番風味,若不讓小環與順兒將這糕點熱了,晴初也可嘗嘗鮮。」
明明提的只是糕點罷了,柳詩詩卻是一派認真的神情,目光直直地望著晴初,似乎是有話要支開人單獨說。
晴初會意,莞爾一笑,「順兒的手藝可不好,小環你可看著她點,別把糕點給熱壞了。」
順兒臉一紅,「小姐,又在排揎奴婢。」說著,就用眼神示意在邊上候著的倆小丫頭一同退下,她自給牽起小環的手,也出了屋子。
柳詩詩見丫鬟們都下去了,起身坐到晴初身邊,猶豫再三才道:「其實,我是有體己話要告訴妹妹……」一邊說著,臉上還閃過羞澀之色。
晴初瞪大著眼睛,屏息以待,嘴裡安撫道:「姐姐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晴初也十分好奇,柳詩詩這莫名其妙的舉止到底是所謂何事。
柳詩詩抿了抿唇,躊躇了好半晌,才開口道:「我時常跟著父親走南闖北的,在外逗留的日子長,也不懼生,剛來京城時,聽聞這兒的文會頗為風雅有趣兒,就男扮女裝去玩,結識了……一個男子……」
晴初的眼裡閃出驚訝,柳詩詩見她的神情,臉上微微泛起了紅暈,「那個男子一表人才,文采出眾,與他還曾幾回把酒暢談,不怕妹妹笑話,我早已傾心於他,非君不嫁了。」
「那個男子知道姐姐是女子嗎?」晴初強忍住心中滿滿的驚詫,柳詩詩還真是性情中人,見過幾面就非君不嫁了,怎一個情字了得啊……此念一出,晴初不禁疑起那男子難道在寧王一行人中?怪道她今日行為舉止極其不對勁,還整了個偶遇,也不知是看上了誰。
「我化名劉寺言與他相識,他也未看出我是女子來。」柳詩詩微微有些失落,「我也是跟妹妹掏心窩子的說體己,今日來看妹妹,其實就是為了能在路上與他偶遇,試探他能不能認出我來。」
晴初暗暗佩服起柳詩詩膽氣可嘉,問道:「那他認出來了嗎?」
柳詩詩搖了搖頭,「我也不知他認出來了沒,所以只能尋上妹妹,看看能不能幫上一幫。」
「我幫?」晴初先是不解,後來轉念一想,若是她能幫得上忙,那麼這個人該不會是……
「孟公子曾提起過十分疼愛晴初妹妹,無法之下,我才求妹妹幫忙,我也到了定親的年紀,不願與他就此錯過。」說著,柳詩詩微微紅了眼。
果然,晴初心中感嘆,柳詩詩看上的人真是她哥哥孟晟,「婚姻大事,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過是一個寄居在侯府的女子如何幫得上。」
柳詩詩愣了一下,繼而誠懇道,「我知曉婚姻大事不是兒戲,閨閣女子當各守本分,今日與寧王一行人迎頭撞見,我明知逾矩了,卻還是忍不住想見孟公子一面,為此我也顧不得那多規矩禮法了,將這些心窩子話告訴妹妹,也是求妹妹見我真心,能幫我探聽一下孟公子的心意。」
「若是我哥哥與柳姐姐化名的劉寺言只是君子之交呢?」晴初試探性問了一句,這件事可不好辦,孟晟是個木魚腦袋,指不定根本就沒往男女之情上面想,晴初還是先給柳詩詩透個底,免得最後太過情傷。
柳詩詩黯然了幾分,「我還沒想好……」
情竇初開果然都是不考慮後果的一頭熱,晴初暗暗嘆著,又道:「即便你倆兩情相悅,這婚姻還要父母之命才作得了數,哥哥雖是庶出卻是獨子,孟家如今為哥哥作何打算,我長居侯府,卻也不是很清楚。」晴初委婉的給柳詩詩提個醒,孟紹老爹的為人多多少少晴初還是聽老太太提起過,滿心滿意的就是奔前程,狀元出身,一心入閣。還有個與竇氏沾親帶故的繼母,這親事還真不好說。
柳家也是名門,柳詩詩的爺爺外放二品官,柳詩詩的大伯也就是三太太的親哥在京城做著四品官。在朝中算不上權勢大,但卻無人敢得罪柳家。因為柳家在當今聖上還是四皇子時,就一直輔佐跟隨著,三太太與探花郎三老爺的婚姻還得聖上金口御賜。只是,柳家未出得了驚才艷艷之子,柳詩詩的父親棄文行醫,並未有官職,卻是出了名的大夫,皇上的舊疾時常由他診治。
說起來,皇上正直壯年,卻是一身的病,聽說還是皇子時就落下了病根,久治不愈,靠藥壓著才不復發。此事算不得秘聞,朝廷官員皆心照不宣。不然,這太子之位的爭鬥也不會如此激烈,全是皇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若是皇上身子健碩,朝臣們也不敢如此名目長膽,不然這爭太子可就有謀逆之嫌了。
經晴初這一提,柳詩詩怔了怔,她也未思慮周全,只想著若是能兩情相悅,就讓孟紹來柳家提親,卻忽略了聯姻不是單單只有兩人同意就行,還需兩家人同意才是。柳家自然柳詩詩能作得了數,她想當然的認為孟家也一樣。可晴初話里的意思,似乎孟晟的婚事可能他自己也說不上話來。
「妹妹的意思是孟公子已經訂了親?」柳詩詩的眸子裡滾著淚,馬上就要跌落了下來。
「不是,不是,」晴初見此趕緊解釋道,「我哥還未定親,我的意思是可能我爹爹和繼母對我哥哥的婚事會比較慎重罷了。」
柳詩詩鬆了口氣,「那我還是有機會的。」
晴初點點頭,答應道:「下回我見著哥哥,定是會替柳姐姐探聽一二。」
「真的嗎?太感謝妹妹了!」柳詩詩立馬破涕為笑,臉上泛起喜悅。
晴初猶豫了下,還是建議道:「孟二太太為人十分之親和,似乎與三太太相熟,柳姐姐可請三太太去探探孟家人的意思。即便我哥對柳姐姐無意,這親事若能直接定下,豈不也是美事一樁。」晴初的生母薛菱玉、三太太和孟二太太曾經相交甚好,這還是因大太太給晴初手釧那事,三太太幫過晴初後,晴初不得其解特意去打聽來的。
柳詩詩想了想,使勁點點頭,「晴初說的沒錯,我得去跟姑母好生說說。」她迫不可及的要立馬起身去,不過很快就反應過來,重又坐下,歉意道:「真是失禮,讓晴初妹妹笑話了。我,我就是心裡高興……」
晴初莞爾,「柳姐姐活得很真實,不似尋常的大家閨秀。」
柳詩詩帶了些羞澀,「我時常跟著父親在外頭,沒得那多規矩約束,就養成了這野性子,晴初妹妹千萬莫介懷,我都是無心之舉。」
晴初笑道:「柳姐姐聰慧之至,是把我當親近之人才會展露自己真實的一面,我又怎會介懷。」
柳詩詩也笑了起來,「若論聰慧,我可不及晴初妹妹,才那么小年紀,怎麼就能跟個小大人似的,日後誰娶了晴初妹妹,可真是好福氣。」
晴初吐吐舌道:「柳姐姐少來打趣我,小心日後做了我嫂子,我可是都要討回來的。」
柳詩詩紅了臉,「我說不過你。」
兩人繼續聊了幾句體己,金順兒和小環也端了溫過的糕點進來,又吃了一陣茶,柳詩詩主僕二人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