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劍飛凌 第十六章故人周燼

    葉飛凌看著重傷昏迷的申屠影，一時有些躊躇。雖然他被打的周身各處傷痕累累，但心想總不能小家子氣，眼看著她受傷倒地而不予理會吧？

    葉飛凌小心翼翼伸出手，拉住申屠影的一隻手臂，順勢想要把她抱起，送到一旁的木屋裡。

    這麼做的時候，他胸膛里的心突突急跳個不停。

    他自認為自己不是個膽小之人，也並沒有做過什麼虧心事。不明白自己這麼緊張所謂何來？

    或者真的是骨子裡對於申屠影的敬畏在作祟。他覺得如此靠近她，是一件相當危險的事情。說不定她會突然間睜開眼對著自己就是致命一擊。

    所以，葉飛凌的動作輕微而緩慢，暗暗提防著申屠影的突然暴起。

    「你在幹什麼？」一個人的聲音自背後響起。

    全身緊繃的葉飛凌被嚇得猛然甩脫握住申屠影胳膊的手，一個倒飛退到一旁。

    這時才反應過來說話之人根本就不是昏迷的申屠影。

    轉過頭來，這才看到青衫書生周燼兩手叉抱胸前，斜倚在旁邊的一株松樹上，一副看熱鬧的輕鬆神態。

    「我不是說後會無期了嗎？你怎麼又冒出來了？」

    周燼不答他話，直起身來緩步走向前，眼睛望著地上的申屠影。

    葉飛凌看他神情不對，跨上兩步，擋在申屠影之前，戒備道：「你要幹嘛？」

    周燼抬頭打量他，輕輕一笑，道：「我第一次發現，原來挨打的滋味也有人這麼喜歡。」

    葉飛凌臉上微微一紅，隨意似得遮擋身上幾處顯眼的傷痕，反瞪周燼道：「少在這說風涼話，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哪來的回哪去！」

    周燼好像沒聽見他的話，眼神又轉向申屠影，語氣有些冰冷道：「你應該殺了她，否則早晚有一天，她會殺了你！」頓了頓又道：「如果你下不了手，讓我來幫你！」

    說話間手上一團青氣若隱若現，這就要動手似得。

    葉飛凌連忙張手攔住他，怒道：「我警告你，別亂來！」

    周燼道：「我是為你好，她如此不知輕重的毒打於你，還差點殺了你，如何還能留她在世上？」

    葉飛凌道：「她是我的師長，打我也是應該，誰要你來多管閒事！」

    周燼看著他輕笑：「師長？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尊師重道了？算起來，我也是算是你的兄長，你又為何對我這般無禮？」

    葉飛凌瞪他一眼，道：「兄長？我哪來的兄長？這世上除了孤劍山莊裡的人，我再也沒有其他親人。」

    周燼眼神微微有些黯淡，輕聲道：「真的是這樣嗎？」

    葉飛凌不答他話，仍然攔在申屠影身前不讓半步。

    「你不是總是對我說什麼男子漢大丈夫嗎？如果你此時動手，豈不是趁人之危？有本事，就等她傷好了，光明正大的和她打一場。我也很好奇，你和她之間，究竟是誰更厲害些？我猜，還是小師叔更勝你一籌！」葉飛凌改變策略，決定用激將法。

    周燼臉上笑意不減，道：「是嗎？那好吧，我就等她好了之後前來挑戰，如果我贏了，你當如何？」

    葉飛凌道：「你找她打架，輸贏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的事，跟我有何相關？不管怎麼樣，你都不要和我扯上關係，最好今天之後，哪天再不小心見了面，也要假裝彼此不認識的好！」

    周燼無奈點頭，道：「好，好一個假裝不認識，就算你如今看起來像個大人的樣子，心思卻還是如同小孩子一般。」說著又看了一眼申屠影，道：「你不殺了她，就不怕真的有那麼一天，她會不顧一切的殺了你嗎？」

    葉飛凌順著他的目光看一眼昏迷著的人，道：「她為什麼要殺我？雖然她喜歡動手多過於喜歡動嘴，但也不是個毫不講道理的人，就像是剛才，如果她想殺我，我哪裡還有命在？」

    周燼點點頭，不再與他執著於這個問題，問道：「飛凌，你能不能告訴我，那天在汐音洞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是誰殺了那條黑龍？」

    葉飛凌看著周燼，有些不屑道：「我就知道，你突然冒出來，一定是和什麼敕魔令有關。看在當年你救過我很多次的份上，告訴你也無妨。」

    周燼輕笑點頭，以示謝意。

    葉飛凌道：「不過說實話，其實我也根本不知道當時具體發生了什麼。當時我體內氣息走岔，整個人迷迷糊糊，能活下來已經算是幸運。那期間的確有人與那條黑龍劇斗，將黑龍傷的肚爛腸開，很是了得。我猜，應該就是那個龍澤谷的小子吧，聽說他得到了敕魔令，那敕魔令既然是你們魔域的聖物，想來定是有毀天滅地之能，殺得了黑龍，又有什麼好奇怪的？真正讓我覺得奇怪的反而是你們這些來糾纏我的人，你們此時應該做的，難道不是去追蹤龍澤谷的那個小子嗎？」

    周燼聽完他的話，沉思半晌，才道：「龍澤谷的林隕修，自有人前去對付，並不需要我出手。多年未見，不來看看你，我如何能夠心安呢？」

    他最後這句話說的滿含慈愛之意，眉目間透著一股坦誠和親切，半點不似作偽。葉飛凌聽後嘴上「切」的一聲不以為然，心裡卻也免不了隱隱有些感動。

    不管怎麼樣，西川之地，起碼還有這樣一個人，曾經關心過自己，或者現在依然關心。也不至於整個一個西川，只令人感到失望與冰冷。

    「飛凌，天下這麼大，你為什麼偏偏選擇這樣的一個地方落腳呢？這裡，有什麼不同尋常之處嗎？」周燼遙望茫茫大海，問道。

    葉飛凌眼光追隨而去，透過遙遠的天際，仿佛還能看到世間的盡頭。聽他喃喃道：「除了讓我更加想念她之外，也沒什麼不同尋常之處！」

    周燼轉過頭，看見葉飛凌臉上流露出濃濃的悲傷和微微的恐懼。

    不可察覺的輕嘆一口氣，又說道：「你的身份已經有人注意到，如果你真的不肯跟我走，也要千萬小心。我擔心的，不只是西川那邊圖謀不軌之人會對你不利，你身邊的這些自詡名門正道中人，難道就個個心胸坦蕩嗎？飛凌，你要記住，任何時候，不要去相信，去依賴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一個人。」

    葉飛凌對他的忠告不屑一顧，道：「周公子，這句話先對你自己說罷。你又為什麼全心全意的相信一個人？明知道他為你挖的是一個火坑，還是二話不說一頭扎進去？」

    周燼本來是想說一些在外闖蕩，要時時提防的道理，沒想到葉飛凌居然是這個態度，當下瞪他一眼道：「我的事你一個小孩子怎麼會懂？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你別聽別人胡說八道。」

    葉飛凌笑道：「從前的確是有人跟我胡說八道，現在想聽也沒人跟我說了。要不你和我說說，你那個剩半口氣的娘子，長得美不美？」

    周燼一聽這話，劍眉一挑就要發怒，看來正是被人踩到痛腳了。

    葉飛凌連忙吐吐舌頭，道：「抱歉抱歉，恕我失言！其實我覺得你完全可以再娶他個七房八房的，這樣才不會太委屈自己了是不是？」

    一句話說完，周燼揚手要打，葉飛凌撒腿要躲時，周燼青氣忽然轉變方向，打向地上的申屠影。

    葉飛凌「哎呦」一聲，急忙出手阻止，卻哪及得上周燼的身手。

    但見青氣擊到申屠影身前，卻像微風吹過湖水一般，擊起層層熾白色的光波微微蕩漾開來。

    葉飛凌已然到了跟前，見此情景「咦」的一聲，驚奇不已。「這是……」

    周燼此時也踱步跟前，道：「你也是孤劍山莊的弟子，居然對此毫無所知嗎？」

    葉飛凌喃喃道：「知是知道，只不過……沒想到她已經到了如此境界！我想要趕上她，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了！」

    修真界雖然各派各宗修行的法門不同，但天行大道，殊途同歸，大家都是在追求天地間能夠被掌握並運用的無窮力量，最終達到修身通天的目的。

    而各種真氣的修為，到達一定程度時，就會在身體之內形成一個獨自運轉的行氣體系，俗稱「真息境界」。

    但凡修到這般境界之人，不管是在吃飯睡覺，甚至是生病受傷時，體內真氣不會受到影響，而依然自行運轉修復進境，自我防禦。

    到此境界，在修行大道上已經算是列入高手之林了。離修成「真仙之境」也算是初窺門徑了。

    此等境界看起來簡單，真正做得到的，十之一二，有很多人窮其一生，臨老臨死，也做不到。

    周燼在旁輕笑道：「剛才你那般緊張怕我殺她，如果你知道她已經修到如此境界，又何必擔憂？我看你此時最應該擔心的是你自己，等她一會醒過來，說不定你還要挨一頓打。不止如此，只要你在孤劍山莊中一天，就得忍受她的欺凌。因為你也看到了你們兩人之間修為上的差距。你確定還要一直在孤劍山莊裡呆下去嗎？如果你改變主意，不如現在就跟我一起走！」

    葉飛凌擺手不耐煩道：「走你個頭啊！就算我要離開孤劍山莊，也絕不會跟你走的。這一點你應該很清楚才對，何必一定還要囉嗦不休？」

    周燼領教過葉飛凌的固執，點點頭道：「好，人各有志，我不再勉強。後會有期了！」說罷，飛身似一縷青煙隨風飄去。

    葉飛凌看著他消失的方向，大聲喊道：「後會無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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